“你们都知道锦川集团凌家的事吗?”
在去往枫火大酒店的路上,队里最八卦的关楠就开始说起了凌家的事情:“凌峻昨天办订婚宴的那个儿子其实是他的私生子。”
凌峻可以说是北山最有名的企业家,锦川集团涉及到的领域不计可数,是这里最知名的企业。全国不知道能不能排上号,但在北山锦川集团绝对是最大的了。不过事业上的成功不代表生活上也顺遂,凌峻的妻子早亡,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他后来也没有再娶,传闻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一直也没有孩子。可就在前几年,他忽然冒出了一个私生子。
这个私生子很神秘,很少露面,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更不知道他的生母是谁,只是知道他至少也有二十多岁了。
这件事在北山除了极少从来不看八卦新闻的人之外,大部分人都有所耳闻,毕竟锦川集团在北山那么出名,当地人谈论凌家的八卦丝毫不比哪个当红明星少。
“这我们都知道。”旁边的姜珆一脸嫌弃:“还有没有什么特殊点的,你今天的八卦不给力啊。”
“当然有了。”关楠一听来了精神,神神秘秘的问:“你们知不知道凌少爷这个未婚妻是什么人?”
旁边的人就问:“是什么人啊?”
这件事情就没什么人知道了,说起来也确实有点奇怪,凌家这么出名的一个家族有点什么联姻的事情肯定早就公之于众了,但昨天这订婚宴,如果不是今天出了案子,恐怕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这么一来,大家难免就对这位准新娘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姜珆来了兴趣:“那肯定也是哪家的千金吧。”
“这还真不是。”关楠神神秘秘的一摇头:“那个女孩还真不是什么富家千金,准确的说是现在不是了。她家之前是北山最大的文化公司,前几年倒闭了,家族一下子就败落了。和凌家的婚约就是那个时候订下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没解除婚约,还订婚了,这凌家还挺仁义。”
“豪门之间那些恩怨哪是这么容易就弄清楚的?”姜珆猜测着说:“说不定人家是真爱呢,或者是凌家有什么把柄在那个女孩手里?”
她这两个猜测简直是毫无关系,叶景希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们:“还没到现场呢,你们能不能尊重一点被害人和家属啊。”
话音未落,车猛然的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叶景希随着惯性向前一扑,狠狠的被安全带勒了一下,感觉锁骨都快断了。他转头看了一眼一路上都一言不发的季安旸,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季安旸今天从接到任务开始脸上就是一片阴沉。
这人早晨是被驴撞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局长办公室里拿到案情资料的时候季安旸就一直盯其中的一页看,那一页好像就是昨天订婚的那对准新人的资料。他难道认识那两个人,那女孩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乔什么……
“你这么盯着我是几个意思,觉得我太帅了?”季安旸转过头向他扬了扬眉,不等叶景希开口,就一摆手:“好了,到地方了,要看回去慢慢看。”
叶景希一时无语,抬头一看确实已经到了枫火大酒店门口,也就没再说什么直接下了车。
此时天空中飘的小雪花已经基本停了,但天色还是阴沉得很,半天阳光都没有。车上的人一下车,被阴风一吹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枫火大酒店金碧辉煌的大门前,如果不是围成了一圈的警戒线在随着阴风左右飘动,这里那种纸醉金迷的奢侈感几乎都要从里面溢出来了。
县公安局凌晨就过来把这里控制起来了,痕检法医也早就到了,这会已经做完了初步勘察,把尸体拉回去了。
一进门大家就分散开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季安旸径直走到发现尸体的房间门口,戴了手套鞋套掀开警戒线就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是一个休息室,昨天举办宴会的时候,在客房区设置了好几个休息室,只有桌椅没有床,应该是临时布置的。
房间里的情况看起来非常平常,所有地方都十分整洁,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尸体被发现时就坐在距离门边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季安旸看过当时尸体的照片,整个状态还算正常。身体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打斗痕迹,死者的面容看起来也还算是安详,死前应该没怎么挣扎。如果忽略尸体胸前的大片血迹,就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
季安旸看了看地上的一小片血迹,问旁边的法医:“老王,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王是个老法医了,常年繁忙的工作让他胖了太多,因为休息不足而发肿的脸让他看起来更胖了一些。他指了一下那把椅子:“这里应该就是第一现场,尸体没有被移动过。死亡时间是在昨晚九点到凌晨两点之间,胸口的伤应该就是致命伤了。是利器所伤,看伤口的形状,凶器很可能就是普通的水果刀。一刀毙命,死前没有挣扎,可能不是处于清醒状态。”
季安旸点点头:“然后?”
“其他的得解剖之后才能看出来。”老王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肩膀,戴着口罩也遮盖不住满脸的疲惫:“尸体已经带回去了,我尽快给你结果。”
季安旸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句“辛苦了”还没来得及说,叶景希就拿着厚厚的一沓纸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安旸,昨天的宴会是从昨晚六点开始的,结束之后绝大部分人都离开了,只有少数锦川集团内部的人留在这里。但根据目前判断的案发时间来看,那时候宴会还没有完全结束,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有可能作案。名单都在这里了,人数非常多,而且都有些身份,排查起来可能影响会很大。”
“先别急,这个回去再说。”季安旸在那一摞纸上扫了一眼,伸手按在了上面:“反正人都在这里也跑不了,我们先去见见报案人。”
一般来说,凶杀案首先需要排查的是被害人的配偶,当然在凌峻这里没有。不过像他这样的人社会关系相当复杂,有没有什么隐藏的情感关系还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排查,现在最能获得线索的就是报案人了。
叶景希拿到的东西里还有昨天宴会的流程和酒店的平面图,连同那份参会名单都是酒店的客房经理提供的,她也正好是报案人。
这位客房经理可能也能看过些破案的电视剧和小说之类的,知道报案人有时候也是嫌疑对象。本来还保持着职业素养一脸沉着淡定的为警察提供知道的信息,但看到警察来回来去的在她眼前晃悠,也开始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不自觉的开始反思起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她战战兢兢地望着眼前看着宴会流程一言不发的季安旸,在刑警队长无形的压迫下越来越紧张,肌肉在过于紧张的情况下开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客房经理。”季安旸抬起眼皮随意的在她脸上扫了一眼。
“到!”经理在过度紧张之下忽然听到点名,下意识的一个立正,响亮的喊了一声。
季安旸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抖的小腿上,轻笑了一声:“我有那么吓人吗?”他不说话还好,这么一开口,简直和电视剧的大反派一模一样。
“没有!这事真的和我没关系,我才调到这里没多久,我什么也不知道。”经理的语速几乎快了一倍,明显是过于紧张所致。
季安旸暗道枫火大酒店的员工素质堪忧啊,客房经理的心理素质还能这么脆弱。也不对啊,这人看到尸体报案的时候不是挺淡定的吗,难道她知道什么内情?
“说说你发现尸体的经过。”叶景希出言打破了季安旸这个“大反派”的逼供。
“昨天凌晨三点,我按照每日的工作要求例行巡视客房。”经理紧张的搓着手指:“我经过这个房间的时候看到门上请勿打扰的灯亮着,以为里面有人就没有进去。等我检查完其他房间,我看到这个房间的门自己打开了,我过来查看,就看到里面凌董事长坐在椅子上……我就报警了。”
“按照工作要求,客房经理巡视客房的时间应该是凌晨两点。”季安旸飞速的翻着手上的文件,抬眼瞥向经理:“你今天为什么三点才开始巡视?”
“我,本来不是我值这个班的。”经理被看了这么一眼心里有点发毛,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昨天的宴会结束的特别晚,接近凌晨了,我们要收拾会场,等客人离开都回到房间,我才能开始巡视。”
一个订婚宴开到了凌晨确实有点奇怪,按照北山这边的习俗,订婚宴应该和结婚一样是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开始的。不过从昨天的宴会流程上来看,这场宴会是从下午六点才开始的,前面的什么仪式进行了差不多有三个小时。
季安旸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订婚宴,他从那张宴会流程表上的寥寥数言中实在想象不出那三个小时的仪式能有什么特殊流程。
他捏了捏眉心:“你一会跟我们回局里做个笔录,再想想还有什么细节,想到了及时告诉我们,谢谢你的配合。”
说完这句话,经理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忙不迭的离开了。
叶景希看着他的反应觉得奇怪,想问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八卦,想要说出口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问出口。
季安旸当然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但也装作什么都没发觉。勘查完现场,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思索了片刻又拿出了那案情资料,打开到订婚宴请柬照片的那页上,伸手在准新娘的名字上点了两下。
他确实认识这个女孩,但也只是认识而已,在他们过往的生命里有过一段非常短的交集,确实是非常非常短,短到他都不太确定如果再见到她还能不能认出她来。
想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实在是莫名其妙,大概就是被车撞了的后遗症。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正打算去看看法医那边的情况,还没起身就看到叶景希向他走过来,老王紧随其后,后面不远处还有一个痕检那边的同事匆匆跑过来。
这是没有证据一个都没有,一来来了一大串。
“别着急,你们一个一个说。”季安旸在他们开口之前阻止了他们,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叶景希:“景希,你先说。”
“坏消息,枫火大酒店昨晚宴会厅和客房部的监控都没有开,没有任何昨晚的监控。”
季安旸点点头,脸上没什么波澜,目光转向了老王:“尸体什么情况?”
“利器刺穿心脏确实是致命伤,可以确定就是普通的水果刀,酒店后厨里应该能找出十来把的那种。就是一刀毙命,右手刺的,下手稳准狠,不过死者被刺的时候应该是出于昏睡状态,所以这一刀也不能太说明什么问题。”
“死者被刺前处于昏睡状态,这一点可以确定吗?”
“极大概率是。”老王点了点头:“我从死者的体内发现了中毒迹象,结合死者血液中的毒素浓度和毒理分析,死者在被刺死亡之前极有可能已经中毒昏迷。加上死者身上其他痕迹判断,当时的情况应该就是这样。”
“所以死者的情况是即使没有后面的那一刀,再过一段时间他也会中毒而死?”季安旸略想了一下:“这样看,昨晚动手的人有两个。”
老王摇了摇头:“死者的中毒量不致死,只是拖的时间长了会对身体各器官造成一定损伤,如果送医及时不会有太大问题。所以动手的可能只有一个人,凶手发现死者服下的毒药不够,死不了,就又去补了一刀。”
季安旸想了一下,又看向了痕检:“你们那边发现了什么?”
“我们在一个房间里找到了一个装过毒药的空玻璃瓶,瓶身上有昨天使用过那个房间里的人的指纹。”
老王接口道:“经化验,那个玻璃瓶里的毒药和死者所中的毒完全一致。”
痕检继续说:“我们在那个房间里找到了一件被清洗过的衣服,就是昨天使用那个房间的人的,我们在衣服上发现了残存的血迹。”
老王再次接口道:“我也化验过了,是死者的。”
“那么。”季安旸被这一连串确凿合理,自成体系的证据链震惊到了,这活干的未免有点过于轻松了,让他觉得有点不真实:“这案子破了?”
“你知道那是谁的房间吗?”叶景希和旁边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见季安旸摇头,微微叹了口气:“昨天宴会的主角,凌少爷的未婚妻,乔予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