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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闻宁没有说话，而是起身，向书架走去。
田小佃看着她的后背，觉得这是她心虚地表现，心中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大步上前，追问道：“对，是你救了那大娘会武的女儿，是你带着百姓们毁了人院，是你安排宝阁中的人给了张廷玉丹药，你什么都知道……”
大掌擦着杳闻宁的鼻尖，拍在书架上，所有的书都跟着抖了三抖。
田小佃眼睛通红，直视着杳闻宁淡漠的脸，一字一顿地质问道：“你无所不知，你高高在上，怎么就不能救一救我的长姐！”
他看杳闻宁，便如看罪魁祸首。
“世人为林霜建龛立相，奉你成佛，而你却见死不救？！就因为她是我田小佃的长姐？还是你想借此事来挑拨我与陛下的关系？！”
“杳闻宁！你党豺为虐，处心积虑可是要使君臣不和，祸乱朝廷？！”
田小佃地吼音歇斯底里震耳欲聋，似乎将全部的愤怒对准了眼前杳闻宁。
巨大的声响惊起一片栖息的鸟儿飞离树林。
张廷玉掏了掏震痛了的耳朵，将手中的丹药放到桌上，继续写着剩下的药方。
杳闻宁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淡定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看了眼气喘不止的田小佃，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若发泄好，便坐下看看这个。”
而后也不等田小佃回应，自顾自地走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房间中安静极了，只有杳闻宁翻动书页与张廷玉执笔划过纸上的微末声响。
而田小佃，像是被定住了身形，手撑在书架的棱上，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刻钟过后，田小佃猛地抬起头，使劲搓了两下脸，利落地走到杳闻宁对面坐下。
一份文书被推到了田小佃面前，上面赫然写着“证人李胜男”几个大字。
接着看下去，这份证词详细阐述了朝佑十六年三月十一日晚，她偷溜后山玩耍，突然远远看见村中起火，下山途中，偶遇礼部尚书之子马世杰站在高处眺望村落，她躲在树后，亲耳听到他们在说放火屠村一事。
田小佃不解，问道：“而后李胜男化名荔娘潜伏在马世杰身边伺机报复，这些事情我从马府管家的口中已经得知了。”
“再看一遍。”杳闻宁说，“仔细看。”
“朝佑十六年三月十一日，晌午后我趁家中人……”田小佃细细将这个时间砸么了一遍，惊觉道，“这日子！不是登基大典二十皇子之乱的那一天吗？”
“彼时陛下还是大皇子，满朝文武都在极乐殿中参加太子的登基仪式，这马世杰为何那时会出现在百李村？！”
“就是因为那时的皇宫万众瞩目。”杳闻宁向门外唤道：“花花。”
“主子。”不一会儿花花擦着手出现在门口，“什么事？”
“田统领欲知，百李村被灭之前的事。”
“是。”花花点头，面向田小佃，认真地说道，“小女李百花，土生土长的双柳县百李村人。”
“百李村地处孤僻，几乎是与世隔绝，除了路过迷路的樵夫猎户，再无外人。”
“在大火前半年，百李村来了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自称是个修士，法号道一，从仙山上来，游历民间。”
“开始村民还对这个外来人颇为警惕，村长也不许大家接近，于是他只能住在村东一间破败的寺庙当中。”
“道一来村子不久，冬天便要结束了，每年到这个时候，周围山上动物刚从冬眠中苏醒，经常饿的受不了跑到村民家中去偷吃粮食，大家总不能不分白天黑夜的守着，打又打不过，往往一顿折腾下来吃的没有守住，反而闹的鸡飞狗跳。”
“村中各家为此苦不堪言，那日照常在村口的大树下发牢骚，正好被道一听到，便插话说他有解决这事的法子。”
“道一说他所修术法可以将符纸变为乌雀，把乌雀与食物放在一起，再有动物来偷粮食时，乌雀发出声音示警，并自行攻击动物，大家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村民将信将疑，于是他借机提出送他们符纸放在自家地窖中一试，大家同意了。”
“没想到是真的有用，当晚有好些人听见鸟鸣，跑去一看，符纸真的变成的数只乌雀，而且它还杀死了偷吃的动物。”
“村民们对他十分感谢，村长甚至找了一间空屋子让他安顿下来，道一也十分热心，哪家有了什么难事他都愿意去帮忙，还大方地分享自己的灵丹妙药。曾有个产后得了失心疯的妇人，便是吃了他的仙药才恢复得正常。”
“道一声称这是仙山上的小玩意，可治百病，无病者食之延年益寿，孕者食之子嗣康健，不学无术者食之回归正途。”
“大家因孕妇的事对此信以为真，纷纷向他求药，他也甚是慷慨，来人便赠，发展到最后，他每日辰时在村口大树下发放药粉，按人头给，只是想要的需得自己亲自来领。”
“那时小女一家都去领了那仙药，小女是家中独生，父母格外疼爱，甚至把他们的那一份也让给了小女。”
“那仙药喝下去之后，似乎真的有奇效一般，疾病痊愈，身体无病无痛，连活计都能干的不知疲倦。”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村子里开始闹鬼，起初是有家人刚临盆的媳妇与孩子一夜之间不见了，众人在失踪妇人的房中发现了刻在墙壁上的话。”
“村里识字的人对大家说，山上来了个修炼几千年的大妖，喜好人妻与幼儿，让他们主动供奉，不然他便像今日一般见一个抢一个。”
“村民乍一见不太相信，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再一问当晚睡在一旁的丈夫，竟然对发生的事毫无察觉。”
“众人觉得诡异，瞬间恐慌起来，赶忙向道一求助，恳请他消灭妖物。道一应承，答应下次若妖物再来抢夺妇孺，他定出手降服。”
“半月后，有一妇人临盆，村民与道一在门口守护。那妇人平安诞下一婴，院中并无异样，直到半夜，众人听到声音，只见那妇人出现在门口，手中抱着她的孩子，双目无神，行动木讷，一步步向外走去，众人没反应过来，眼见那妇人出了门，是道一先冲了出去，众人跟在后面。”
“谁料刚出门，一阵强劲的妖风刮来，灌入大门，将众人吹得七倒八歪。只有道一的声音大喊：休走！”
“妖风从屋中穿过，待到大家睁开眼睛时，妇人孩子，连同道一都不见了。屋中墙上依旧留下一句话：尔等蝼蚁，负隅顽抗。敬酒不吃，吃得罚酒！”
“村民吓坏了，只能寄希望于道一能够降服此妖。”
“可道一再没有回来，众人纷纷猜测他是不是已经命丧妖怪手下，于是恐慌更甚，有些人受不住，想趁着夜色逃离村子。谁料第二天清晨，被人发现他变成了人蝎，只剩下了头和脊柱，高高地吊在村口的大树上。树干上还有血淋淋的警告，这是逃跑者的下场，让大家乖乖地，不是孕妇的人便可在他的保佑下，性命无忧。”
“百李村一向富足安逸，信奉多子多孙，那时怀孕的人家不少，村长为了保卫村子，带领村中的汉子们，拿着刀和锄头，准备试着出村，与那妖怪拼死一搏。”
“但是与那个偷逃出村的人一样，他们的尸体第二日便出现在了村口。”
“听小女的姑姑讲，她们一夜未眠，在村口翘首以盼，结果等来的是一阵黑色的妖风，和从天而降的父亲，丈夫，兄弟的尸体。众人顷刻间崩溃不已。”
“这次它又留下了话：供奉不断，安稳无虞。”
“于是百李村每日惶恐度日，孕妇含泪产子，亲眷分离，若有人欲堕腹中胎儿，则村民群起而愤，放逐一家出村，被妖邪啃噬，以示为惩。”
“朝佑十六年三月初九，那日本有一名孕妇临盆，却因惊厥过度而母子双亡，妖邪无人可略，众人慌神，以为食言那妖，恐遭其怒。”
“但那日并无事发生，连一贯的妖风都不曾到来。”
“三月十一晚，忽有大批黑衣蒙面人进入村落，他们见人便杀，我那时与父母怄气，躲到了屋后，他们进门将小女父母杀害后，并未离开，我还听见他们交谈，问‘这家还有个女孩，务必要找出来，别漏掉了！’”
“小女当时怕极了，便往田里钻，那些人将全翻了一遍，没找到我，于是气急败坏地喊着去田里搜一搜。当时我蹲在那里不敢出声，他们人多，将田围住，一点一点往中间扫荡。”
“就在千钧一发之计，我看见一头野猪在吃粮食，于是我将自己的衣服套在做好了一半的稻草人身上，然后将稻草人拍向野猪的背，稻草人嵌入它背后的刺，野猪受到惊吓，带着稻草人一路狂奔，瞬间吸引了那些人的目光，那些人举起弓箭，野猪与稻草人应声倒地。
这时他们中一人本想上前确认，却被同伴拦住，说：‘魏子大人说的时间快到了，其他人都已经撤离，快点点火吧，她中你一箭。一把火，够死的透透的了。’
那人答应了，火很快烧了起来。
当时我家在春种，地里还有些挖好的土坑，我便躲在土坑中，将自己埋了起来。如此逃过一劫。”
女孩的声音平缓，叙述时吐字清晰，脸上似乎已经看不到悲伤。
突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