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青生送季矜栩回别墅后,完全不记得那不靠谱的追求宣言。
直到几天后的周一。
谢氏员工们昏昏欲睡走进办公室,看见各自的工作小群不约而同弹出一条消息,精神为之一振,比听到年终奖翻三倍还兴奋。
——清心寡欲的闻秘书惹了情债,有个富二代男生开着招摇的黄色跑车追到了总部大楼。
保安说,早上八点,跑车就到了。以为是重要客户,没敢拦。
一楼的前台同事说,八点半,闻秘书刚刷卡进门,男生冲过来抓住他。两人在门口拉扯十分钟。男生是个活泼开朗的omega,头发染成浅金色,捏着闻秘书的衣袖快哭了。闻秘书才把男生送的花和早餐都收下了。
谢呈明到总裁办的时候,察觉办公室氛围不对劲。
在周一上午,他没听过这么积极的、此起彼伏的键盘声。
谢呈明怀疑,是不是在讨论他和苏徜相亲。
但转念一想,谢家和苏家可能要联姻的事,瞒不过一些元老股东董事,公司里该知道的,上周就互相通气了。
在谢氏,他的绯闻算是群发的通知,是更新的月报。
“八卦什么呢?”
谢呈明找到一个关系不错,敢直言不讳的部下问道。
部下乐得遵命闲聊,噼里啪啦全说了。
“闻秘书没有冷脸直接赶人,太反常了。那个omega不简单。”
“谢总,我们在猜,闻秘书会不会真要谈恋爱了。”
谢呈明听完,不屑一顾地笑了:“绝对不会。”
“您这么肯定?”
谢呈明拍拍部下的肩膀,说:“他哪天谈恋爱了,我私人给你十万。”
部下哪敢收,慌忙说:“不用不用。等闻秘书结婚,您多随礼给他就好。”
谢呈明耸肩:“当然。半个谢氏送他都可以。”
*
闻青生有独立办公室,就在谢呈明的隔壁。
谢呈明顺路拐进去,看见闻青生的办公桌上躺着一支奶油白玫瑰,包装着粉色硫酸纸和烫金丝带。
谢呈明捏起玫瑰,左右看了看,觉得有意思。
公司门不出,公寓门不迈,闻青生去哪里认识的omega。
“不想被同事围观,所以收了。”闻青生一边回复邮件,一边说。
“呵。不是富二代吗?送花只送一朵?那个人是谁?”
“季矜栩。”
“这名字有点耳熟?”
“季向松的弟弟。有人说他在谢家的会所,我怕他闹事去看了一眼,就被缠上了。”
闻青生知道无法隐瞒,也不准备说假话,只是省略了细节。
“哦,他啊。听说出国读书读不下去,休学回来了。”
谢呈明放下玫瑰,心底没有波澜。
不学无术的人,看上闻青生的脸就追,很合理。
季矜栩没被季家培养,甚至从没在那些名流社交宴会上露过脸。
被季向松完全打压的私生子,更没有继承权。
“他再来,要让保安帮你赶出去吗?”谢呈明问。
“不用,我会处理。没必要闹得难堪。”闻青生敲键盘的手一顿,说。
谢呈明点点头,又问:“这周六,你有空吗?”
“怎么了?”闻青生心尖一跳,视线终于从屏幕前移开,看向谢呈明。
“约我的大忙人看慈善艺术展,去吗?”
谢呈明单手撑在闻青生的办公桌上,半弯腰凑近。Alpha易感期将近,和孔雀开屏似的。
闻青生没有躲,任由谢呈明的信息素若有似无地包裹他。
“谢总亲自约,我当然去。”
*
闻青生知道这个邀请还是工作,不是约会。
他陪谢呈明出席过几次慈善晚宴。
谢家有专门做慈善的基金机构。
虽说为了合理避税又赚社会名声,但也实实在在出钱。
他能成为谢家的养子,也得益于谢家的孤儿院慈善项目。
出门前,闻青生盯着衣柜里的黑白灰,挑了一套剪裁精细的银灰色三件套正装。
今天谢呈明亲自开车,在公寓楼下等闻青生。
“阿生,新衣服?帅啊。”谢呈明心情极佳,吹了一记口哨。
闻青生担心自己的意图太明显,结果发现谢呈明打扮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呈明特意做了背头的发型,成熟不失张扬,又喷了香水,细心盖住了易感期信息素。
闻青生的心沉了下去。
慈善展览在市区艺术馆举办。
所有作品由美院的教授和学生绘画或制作。
现场的展品皆能售卖,艺术展所得会在结束后悉数捐给山区学校。
毫不意外,闻青生看见了苏徜。
苏徜曾是美院学生,跳级读了两年,出国深造,现在是新锐服装设计师。
他被学院主办邀请,作为开幕仪式的致辞人。
苏徜发言结束,谢呈明坐在第一排,为他鼓掌。
苏徜腼腆一笑,走下台很自然地坐到谢呈明的旁边。
闻青生坐在他们后面,瞄见谢呈明无所顾忌地握住了苏徜的手。
闻青生确定了,今天来工作的人,只有他。
谢呈明陪苏徜去逛展了。
闻青生扯起嘴角,代表谢氏,和一些贵宾攀谈社交。
聊了两轮,闻青生突然觉得很疲惫。他从虚与委蛇中抽身,驻足在一幅油画前。
秋日的湖泊,火红的秋叶在沿岸厚厚地铺了一层。短暂燃烧过后,应该是寂寥的冬。
“闻秘书喜欢这幅画?”
季向松走到闻青生旁边。
“在想这个湖泊到冬天的样子。”
闻青生转过身,面对季向松。
开幕仪式的第一排座位有季向松的名字,但他似乎来迟,没有参加。
闻青生刚才看见,季向松到场后,找苏徜聊了几句,而谢呈明一直牵着苏徜的手,黑脸等着。
一转眼功夫,季向松又找到了他。
闻青生叹息着捏捏鼻梁,暂时放下了针对。
“季总,我已经帮过你了。”
言外之意,你能不能管管季矜栩。
周二早上,季矜栩又来堵闻青生,缠着要联系方式,不给不走。
闻青生和他约定,给了就不准再来。
季矜栩倒也守信,人不来了,但开始天天发消息。
“你给他联系方式,那是你的事。”
季向松显然知道,却不打算出手管教。
闻青生无话可说,又看了一眼油画。
“这是我资助的学生画的。你在医院见过他,就是我男友。”季向松顺势说道。
闻青生:“……”
这不就是养小情人?
闻青生挺佩服季向松,居然没有藏着掖着。
他瞥向画的署名:宁澈。
闻青生挑眉。
样貌恰如其名,别的就不知道了。
“我记得他崴了脚?”闻青生礼貌一问。
“小伤,早就好了。前几天还去郊外写生了。他就在那边。”
宁澈看见了季向松的招呼,听话地小跑过来,青涩的脸庞上是不谙世事的茫然,不懂要抓住机会表现。
季向松没有责怪,代为简短介绍道:“宁澈。总分第一入校,现在读大二。”
“这位是谢氏集团的闻秘书。”
“闻先生,您好。”
宁澈毕恭毕敬地弯腰,与闻青生握手。
季向松:“他对你的作品感兴趣,你可以带他看看。”
“真的吗?很高兴您能喜欢。”宁澈对闻青生欣喜一笑。
闻青生看着年轻omega的纯净眉眼,不露声色地抽回了手。
*
有一些美院学生在这个艺术展做志愿者,能和重要宾客一对一讲解。
闻青生实际兴趣缺缺,但也不想去做商务交流,便跟着宁澈走了一圈。
闻青生看了看时间,正准备告辞,却被宁澈抢了话。
“闻先生,志愿者休息室里还有一些作品没有摆出来,您有没有兴趣?”
空气里静了三秒。
闻青生打量着他,说:“可以。”
“请跟我来。”
宁澈背过身,眼神暗了暗。
闻青生走进休息室,看见里面靠墙的铁架上确实有一些雕塑和画作。
宁澈仍然耐心介绍,对每样展品都能聊上一两句。
又过了一刻钟,宁澈终于说累了。
他带着闻青生,坐到休息室中间的沙发。
宁澈从面前的矮桌上拿了纸杯,倒了两杯咖啡。
“工作人员准备的,有点凉了。闻先生,需要加糖加牛奶吗?”宁澈问。
“不用。”闻青生看见宁澈先喝了,才接过纸杯。
但闻青生发现,宁澈在盯着他,于是若无其事地浅抿了一口。
这咖啡有点过于苦涩了。闻青生将杯子放回到矮桌。
宁澈开口了。
“闻先生,我们见过。”
闻青生没回答,等着听是哪一次。
“在会所走廊,不知道您记不记得?”
“那是因为季向松……他资助我,但监视我所有动向,去哪儿都要报备。”
“他根本不爱我,还会让我去陪客人。”
宁澈说得哽咽,眼眶泛红,泫然欲泣。
闻青生不为所动。
季向松在这种场合将人带出来,引荐给这个圈子,分明在宣誓所有权。
就算季向松有戴绿帽的癖好,闻青生没有救风尘的心思。
果然,宁澈挪动坐近,想搭上闻青生的手背。
“闻先生,您能帮我摆脱他吗?我什么都可以答应您。”
闻青生站起身,拿出手机。
屏幕上黑线波澜起伏,他随即按了保存。
“从进门,我就录音了。你的事与我无关。”
宁澈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放心。我和季向松不熟,我不会告诉他。”
闻青生作出保证,又当着宁澈的面,删了录音。
趁着宁澈愣神,闻青生直接朝门走去。
宁澈看见门已被拉开一条缝,心一横,冲过去抱住闻青生。
他没办法了。他现在还不想让季向松知道他真正的出轨对象。
正巧那晚闻青生在场,把锅甩给闻青生,再好不过。
简直是天注定的事。
宁澈非常庆幸,今天带了alpha诱导药剂。
他原本打算用在季向松身上,让季向松强行进入易感期。期望季向松和他缠绵,就无暇追究。
这诱导药剂无非就是人工合成的omega信息素,用于引诱alpha。
宁澈喝十杯加料的咖啡都没有问题,可闻青生一旦摄入就会有反应。
闻青生为了躲开宁澈,赶紧后退,却猛地头晕目眩,脚步踉跄,重重地撞到了置物架。
铁架倾斜,展品滑落。
哐啷的巨响,让门外恰巧路过的工作人员吓得大叫一声。
*
闻青生靠墙而站,双手抱臂,脑袋低垂。他头晕已经缓和,但腺体发疼。
宁澈颤抖着,躲进季向松的怀里。
“不着急,慢慢说。”季向松摸着宁澈的后背,安抚道。
宁澈牙关都打颤了。
他看似惊魂未定,实则在害怕面对季向松撒谎。
“我请闻先生看一些没拿出去的展品,他忽然就……可能闻先生到了易感期。是我不好,我推开了他,害得架子都倒了。”
季向松深深地看了一眼宁澈,紧接着抬眸看闻青生。
谢呈明急恼:“你什么意思?阿生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他横跨一步,要挡在闻青生的前面,又看见苏徜在门口好奇地张望。
谢呈明折回去虚掩了一下门,对苏徜说:“乖,你别进来,在外面等。”
因为闻青生正散发出alpha的信息素。不够清晰,但确实有薄荷味。
闻青生抬起头,没有看房间里的任何人。
他说:“我道歉。可能我的一些动作,让他产生了误解。”
季向松:“我没说要怀疑闻秘书。”
闻青生撑了一下墙,冷漠地往外走。
beta工作人员见他出来了,诚惶诚恐地领着他去VIP休息室。
谢呈明跟苏徜交代了一番,朝闻青生离开的方向追去。
*
谢呈明到VIP休息室时,闻青生已经吞下了工作人员临时提供的缓解药片,也贴好了气味阻隔贴。
“阿生,你还好吗?”
“嗯。没事。”闻青生闭眼靠坐在沙发上。
谢呈明想摸闻青生的额头,又怕带出alpha易感期的信息素,一会儿不好找苏徜。
他停留在茶几前,与闻青生隔了一段距离。
“阿生,你下次易感期不要在家蒙头睡觉。该找omega就找。”
“对于alpha来说,omega有着天生的吸引力。你这样要么憋出病,要么哪天碰到omega真会失控的。”
闻青生听见谢呈明的好言劝慰,不禁自嘲一笑,睁开眼。
“我……”
有那么一瞬,闻青生很想告诉谢呈明,他做了腺体手术的事。
他现在没有易感期了,这是信息素紊乱。
但术后没有成功恢复,说了又能如何。让谢呈明怜悯他吗?
“我知道了。”闻青生说。
不能拖了。闻青生想。
他需要alpha信息素。
谢呈明没空和他多接触,他应该可以试着找别的alpha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