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文君新寡 > 第6章 铁面无私老金拦人,嘴贱心软官人指路

三更天的宛平县城安静极了,里坊都睡着,酒楼食肆灭了灯,占道的摊子也收了,露出宽阔的青石板路,上面一层薄薄的秋霜,将清冷的月色反照入人的眼中。

这还是静临头一次仔细打量宛平县城。嫁娶匆匆,她心中哀伤,并没有心思看街景。如今总算走出来了,这才发现原来北京的天这么高、星子这么亮。夜色不止掩藏了人的身形,也将阴沟里的脏污遮盖了,整个府前街显得既宽敞又整洁。沿街的建筑有明显的北方特色,砖木结构的瓦房形势高迥,墙壁多由青砖厚垒,质地冷硬,不像徽州,白墙黛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雅洁精致。

这里的气候也不好,空气干燥,风又大,吹得人皮肤生疼。住的更不好,宛平人不睡床,而是睡炕,砖土垒的台子,上面铺着草席,草席上面再铺被褥,薄薄一层,硌得人整宿都睡不着觉。

表哥也是徽州长大的,也不知金满楼里是炕还是床,他能住得惯吗?静临情不自禁想起柳文彦,还记得上次相见,他眼下一圈乌青,也不知是睡不惯,还是因思念自己而辗转反侧。待会他见了自己该何等欢喜……两个人睡在一起,相拥相偎,恩爱绸缪,即便是冷衾硬床,想来也是快活的。

静临有些心猿意马,嘴角不知不觉已经向上翘了。府前街走到头,前面就要拐弯,她暗暗警告自己,不要放松警惕,小心驶得万年船。快步走到墙边阴影里,静临悄悄探出一个头,只见左转小道是一条狭窄的土路,依旧空无一人。

她不敢贸然行动,又盯了半晌,方才走了过去。

老金已经注意到这个贼头贼脑的小妇人有一会了。只见她裹着小脚,步伐快而不稳,显然不善久行,应该不是粗使奴婢,也并非入室女贼;又见她穿着朴素,发髻却整齐,头上插戴精致,随身只携带一粉光缎面小包袱,十有**,是哪家的媳妇半夜私奔,可惜跟了这么一会,尚未看到那奸夫在何处。

老金是个经验丰富的巡夜人,善于藏在暗处,不惊动贼人,尾随贼人,随后眼疾手快,擒住贼人。

眼看过了这条道就出了自己的片区,老金方才现身。

“站住!干什么的?”

静临心道不好,情急之下只得扯谎,“差爷,我婆婆病了,人命关天,只好犯夜去请郎中,还望您通融通融。”

老金眸中闪着精光,面上却不动,“哦?去请哪位郎中?”

静临哪里知道这宛平县都有什么郎中,只能随口胡编,“正是前天来的那摇铃卖药的胡大夫,现下客居在金满楼里。我婆婆的病遍寻良医也不见效,找摇铃卖药的江湖人士,也是存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且请他试一试,万一就好了呢。”

老金冷笑,心道这小妇人倒能鬼扯,又问:“你婆婆是哪个?”

静临这下不敢再瞎说,如实道:“正是乌义坊柳家大娘,我叔叔上县学念书去了,没奈何只能教奴家抛头露面。婆母危在旦夕,还请差爷网开一面,放我去吧。请得了郎中,还要从这里回来,到时差爷自然知晓,奴家所言句句是实。”

“哦,”老金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原来是柳大郎家的。”

静临赶紧顺竿子爬,一边假意拭泪一边道:“是了!夫君去了,我们一家老小病的病,寡的寡……差爷怎么称呼?回头与我那伯兄祥老爷说了,也好代我们柳家好生谢谢您的恩德。”

她不提柳祥还好,一提柳祥,竟就触了老金的霉头。老金可不像戚氏母子欺软怕硬,他生平最恨的就是柳祥这样武断乡曲、为祸一方的士绅,这贼妇人竟然还敢拿柳祥压他!老金的火气蹭一下上了头,“胡说!”他喝道,“既是请郎中,为何随身带着包裹?莫不是卷了婆家财务,大半夜与人私奔?”

静临骇得不轻,却不肯放弃狡辩,“请水陆道场花光了银子,一时找不到人借,只好拿了些首饰来请郎——”

一个“中”字还没出口,老金已经劈手夺过她身上的包裹,另一手紧紧钳住她的膀子了。

“休要罗唣!”老金冷声呵斥,“有什么话到衙门里说!”

这年头谁不知道,妇人进了衙门岂能得好,公堂上皮肉之苦倒还是其次,在大狱里走上一遭,狱卒、牢头见了妇人便如苍蝇见了肉,便是将来无罪释放,人也被糟蹋得不是人了。

“差爷!”静临腿一软瘫在了地上,眼泪滚滚而下,“想来您也知道,我是被骗到柳家的!您和我父亲年龄相仿,想来也是有儿女的人,若我是您的女儿,您也忍心捉了我去见官?衙门一趟,我便活不成了!差爷,上天有好生之德,求您高抬贵手,放我去吧,这包袱里的东西都归您,奴家绝无半个不字!将来必会给您供个长生牌位,日日祈祷您长命百岁!”

静临哭得可怜,说得动人,老金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一时确也动了恻隐之情。只是公干在身,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若是贼人哭一哭就放了,那大明律岂不成了具文?再说,国朝以儒学治天下,讲的是纲纪伦理。妇人淫奔,往小了说是败坏门庭,往大了说是动摇国本,岂能容她?

老金硬下心肠,“起来!看在你是个妇人的份上,我不与你动粗,若再巧舌狡辩,休怪我手下无情!”

静临无计可施,一瞬之间,真有赖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冲动。也不知为什么,她偏在这紧要关头想到了那个人……若是那个人,她一定会反手拉住老金,大喊“非礼了”,反污他一个“强逼良家妇女”。

“非礼了”,这三个字已经顶上了喉头,静临嗓子眼却发紧,张了张嘴,只发出哑巴似的嘶嘶声。

段不循喝得醉醺醺,打县衙里出来,由李捕快和名安一左一右扶着,晃晃悠悠往金满楼去。曲县令留他过夜,他坚推不留,非要回金满楼,说是有相好的还在等他。这话自然是托辞,他只是不想与曲炎深交,免得对方缠上来,到时候给老师惹麻烦。

只是没想到,这顿应酬还喝出来个意外收获。

段不循一眼便认出,前方坐在土地上哭哭啼啼的是柳家娘子。他那点微醺的醉意顷刻间散了个干净,嘴角情不自禁向上勾起,真是巧啊……可是怎么每次遇见,她都这么狼狈呢?

静临听到动静扭头回看,开始还远远地看不分明,只瞧见恍惚是三个人并排往这边走,中间高两边低,像是个移动的笔架子。待到他们走近了,她也一眼就认了出来,中间的高个不就是那个言语无礼的破落户么?他叫什么来着,对,姓段,山西省平阳府人,相熟的都叫他段平阳。

“嗬!这不是表妹么?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段不循的声音都带着笑意,像夜晚的秋露一般,凉凉地侵入肌肤,令人下意识地想紧一紧衣衫。

李捕快一听如此,心知是来了巴结的机会,忙上前将老金拉到一边,低声询问是怎么回事。老金如此这般一说,李捕快一下子便联想到段不循说的那位相好。开始他还以为是托辞,没想到真有这么一位。早听人说这位段大官人是情场浪子,拖到三十岁还未娶亲,只一味流连风月。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连宛平县都有相好的,啧啧,这得多能浪啊!

李捕快看看冉静临,又看看段不循,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俩人之间有事。他是个会来事的人,不像老金死犟,当下不由分说,拉着老金就走。“大官人,金满楼就在前边,小人就不送了。”

段不循含笑颔首,领了李捕快这个人情。名安松开手,自觉与段不循拉开距离,他知道,爹这是要开始做一些名士风流、英雄本色之事了。

静临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心中所图。纠缠越久,对她就越不利。

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屈膝做了个万福,“多谢”,她道,随即扛起包袱,飞也似的小跑起来。

段不循不禁笑出声。

“娘子慢点,我又不是鬼,还能吃了你不成?”

静临两条腿倒腾得飞快,只恨爹娘给生得太短,这一双脚又缠得太小,跑起来锥心刺骨地疼,那贼人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几步就追了个平齐。

“这么着急,去寻你表哥私奔?”

段不循与她齐头并进,近乎耳语。

静临又羞又恼,“干你甚事!”

“深更半夜,你表哥竟也舍得教你如此,真不是个男人。”

“呸!”静临狠狠啐了一口,“你这样的人,也配对我表哥说长道短!”

段不循愈发来了兴致,“在娘子心中,我是哪样的人?”

静临见他越说越上脸,懒得再理会他,遂绷起脸儿来,干脆不接他的茬。

段不循不依不饶,依旧紧紧相随,“娘子长了一双妙目,只可惜识人不清,依段某看来,娘子也该勤加拂拭双眼,多看看旁人。”

“哼!”静临忍不住反唇相讥,“旁人是哪个?官人莫不是在毛遂自荐?”

“娘子聪慧,段某正是此意!”

“好不要脸!”

“段某解了娘子之围,娘子不加感谢,怎么还骂人呢?”

“段大官人,”静临深吸一口气,“多谢你今日解围,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必将结草衔环,还请不要再跟着我了。”

好一个“来世”,段不循忍不住笑,他给不少人解过围,甚至救过命,被救的人,有说当牛做马的,也有说以身相许的,只有这位没良心的小娘子,一竿子给支到了下辈子。

“娘子何必自作多情,段某只是回金满楼睡觉罢了,倒是娘子一路紧跟,是想明白了,这就要放弃表哥、弃暗投明?”

冤家路窄,这人竟然也是去金满楼。

静临提起一口气,忍着脚上疼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金满楼门口叫门。

夜深如此,金满楼早打了烊,一楼跑堂的小二睡得正香,猛地被人吵醒,自是十分恼火。

“打烊了打烊了,明天再来!”

小二眼睛半睁半闭,直接打发人。

“我是来找人的,敢问柳文彦柳相公是住在哪间房?”

闻听是个女人,小二眼睛睁开了,先看到的却是静临身后高高大大的段不循。

“诶呦,是您老人家回来了,小的等您一晚上了!做碗醒酒汤给您送上去?”

段不循道:“柳文彦住哪?”

小二明白过来,原来这俩人是一起的,遂笑道:“柳相公住三楼,登州间,就是从尽东头往西数第二间。”

小二话音未落,静临已经噔噔噔上了一层楼。

到转角处,她还是停了下来,扭头冲楼下神色莫辨的段不循道了一声“多谢”。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