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 第18章 当面说清楚

雨是周五放学前十分钟开始下的。

温言没带伞，她看着玻璃上挂着的细碎水珠，偷偷给贺秋萍发了条微信，微信的内容并不是让她来接自己，而是说今晚下雨，她就在学校宿舍跟潘久久挤一挤不回家了。

贺秋萍对潘久久的印象非常好，因为她是女儿为数不多的朋友，更是唯一带回家里过过夜的朋友，因此对潘久久她并不设防，只提醒她注意休息，别给人家添麻烦。

下午的最后一堂课是自习，下课铃打响后，温言马上收拾好书包准备去答疑室。她离开教室前，站在潘久久身边说了几句话。

梁久虽然没有听到确切内容，但还是从潘久久的表情里读到了一丝担忧。他现在何尝不是，要知道这一整个下午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温言的身上，只不过他看不出对方表现出来那股子平静究竟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喂，她跟你说什么了？”

温言离开教室后，梁久走到潘久久身边开口问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跟潘久久说过话了，这会儿一开口，声音的低沉让潘久久险些吓了一跳。

见到对方是梁久，潘久久轻蹙了下眉头，“没说什么呀，倒是你……今天中午怎么回事儿啊？”

想起中午发生的事梁久忍不住火大，“她都知道了？”

“好像没有，我没跟她提，也没见她看手机。”

潘久久回忆道。

“得了吧，温言那么聪明，估计早就知道了，表现得跟没事儿人一样大概率也是为了配合你。”

这个时候苟晓文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她现在去哪儿了？”

梁久急忙开口问道。

“去答疑室参加竞赛辅导了。”

见对方这就要往外走，潘久久急忙拉住他，“你这个时候就别去给她增加话题了，再让老师抓到可真是说不清楚了！”

梁久听到这话顿住脚步犹豫了起来，又听潘久久继续说道，“我听温言说明天就要考试了，所以今天的竞赛辅导时间不会太久。她一会儿结束辅导要出去一趟，具体没说去做什么，不过……说是今晚会回来跟我挤宿舍。”

“知道了，我会跟着她的。”

语毕，梁久迅速跑出了教室。

因为是考前最后一次辅导，英语老师只把重点要点又嘱咐了一番，之后安排了答疑时间，没有问题的学生可以自行离开。不过即便是这样，离开的也只有温言一个。

她今天有必须要做的事。

出门的时候，天还在飘雨，不过雨势不大。温言顾自行走在街上，并未注意到身后跟着自己的人。她的目的地是韩叙的家，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

韩叙家住在二楼，从单元楼下就可以看到客厅和卧室的窗户。大概因为天气不好，窗户里的灯光显得格外亮。

温言站在楼下踌躇片刻，最终迈步进了单元门。走廊上的感应灯随着她的到来亮起，很快停在了二楼。

“韩叙，你在家是吗？”

温言鼓起勇气敲响房门，半天过后门才打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除了韩叙还有他身后的余梦。

惊诧与尴尬一闪而过，温言重新抬眼看向余梦，那双狭长的眼里尽显胜利者的挑衅。

“你怎么来了？”

韩叙的问话要远比余梦的眼神更伤人几分。

“我不喜欢做事稀里糊涂，所以有些话我觉得务必要说清楚。”

温言此刻的语气冷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强撑让她快喘不过气。

“嗯，不愧是学霸，什么都想弄清楚是吧？”

韩叙丝毫没有遮掩自己话里的讽刺，继续道，“好，那我们就说清楚。一切就跟贴子里说的一样，我们结束了。”

“为什么？”

温言下意识追问。

“为什么？温言你真的不知道吗？那我告诉你，跟你在一起压力太大了，你是所有人的宝贝，这个宝贝一旦有什么闪失全世界都会责怪我，我接受不了索性退出，就这么简单。”

温言突然想到贺秋萍去找韩叙的事，又想起赵哥跟郭晓安对她说过的话，心脏顿时跟被挤压成团一般，扭曲、愤怒更失望。

“我明白了，对于给你带来的困扰我感到十分抱歉，以后不会了。”

温言此刻的声音清清浅浅的，听起来全似无甚波澜，但却叫韩叙一阵后悔涌上心头。如果不是对方毅然转身离开，而余梦又飞快关上了房门，韩叙很怕自己会忍不住伸手拉住她。

背后的关门声像一把利剑，彻底斩断了这段关系，门内门外的两人也都清楚，他们永远回不去了。

雨下得越发大了。因为要时刻盯着韩叙家的单元门，梁久不敢离得太远，只能站在他家对面不远处一栋居民楼的屋檐下。

屋檐不宽，梁久这会儿浑身潮得厉害，寒气一股一股往身体里钻。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然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臂暗骂一句，“真爱多管闲事！”

温言机械得走下楼，走进雨里也浑然不觉，她只能感觉到身体上的温度被雨水一点点带走。

出了小区有一条不宽的马路，这个时间已经鲜少有车辆经过。就在温言快走到马路对面的时候，一辆左拐的小货车突然驶入马路，在差点撞到温言之前刹住了车。

事发突然，温言被吓了一跳，想躲，结果脚下打滑直接摔倒在了路边。

还没等她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小货车司机已经打开车窗丢出一句怒骂，“没长眼啊！”

温言尚未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句更大声的怒吼，“你才没长眼！这是人行横道你知不知道？”

紧接着，温言被一只大手攥住胳膊拉了起来。她整个人重心不稳，险险靠在那副结实的身体上，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遇见你们算我倒霉行了吧！”

那小货车司机见对面来了个硬茬，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启动车子离开了。

梁久没骂过瘾，刚想追加几句，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怀里的人扯了扯。

“算了。”

眼见着那双被雨珠挂满眼睫的双眼，梁久咽下心口的怒火，问道，“你没事儿吧？”

温言摇摇头，“没事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那个……就……溜达到这儿了。”

一看，梁久就是在鬼扯。不过他有心隐瞒的事，这会儿温言并不想拆穿。

“还能走吗？”

梁久伸手揽着对方肩膀，架住她的胳膊试探道。

他身上被雨淋得湿漉漉的，但胸膛却温暖坚毅。

温言依着他的力量站直身子略动了动自己的腿脚，膝盖微痛，但并不影响行动。

“能动。”

“好，我送你回家。”

梁久扶着温言来到了他摩托车停放的地方，并将头盔递给她。

见她拿着头盔没动，梁久停下动作问道，“怎么了？”

“我不回家，你能把我送回学校吗？我今晚可以跟潘久久一起在宿舍挤一挤。”

这倒是跟潘久久之前的话对上了，不过看她全身湿透，跟个委屈巴巴的小狗似的，梁久实在不能放心就这么把人送去学校。

他轻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手探向温言的面门。只见对方下意识向后一躲，让他的手就那么伸在半空停了下来。

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尴尬，温言回正了身子，轻咳了两声用以掩盖。不成想对面那个梁久可不是一般战士，他非但没有将手收回去，反而用另一只手固定住温言的肩膀，将她被雨水粘湿在额前跟脸颊上的碎发拨到耳后，随即又小心翼翼拿过她手里的头盔帮她戴在了头上。

“现在还没到回宿舍的时间，你这样回去等着会着凉的，先跟我回家吧。”

梁久说话间已经戴上头盔骑上摩托，并回身用袖子擦了擦座上的雨水。

大概过了两秒，温言也跨坐了上去。

他说的对，自己大概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温言这样想着。

感觉到腰部被一双手轻轻扶住，梁久不由扬起唇角，“坐稳，要出发了。”

……

尽管不是第一次来梁久家里，但温言却从未在这么晚的时间来过，因此，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温言还是犹豫了。

开门后，梁久伸手在玄关处按下了电灯开关，登时客厅里如白昼一般亮堂，甚至有些刺眼。随后，他又按动两下开关，将客厅的灯光调整成柔和的微黄方才收手。

他换上拖鞋，又弯腰从鞋柜里拿出另一双女士拖鞋放在地垫上。这是给温言准备的，从她第一次来就给她准备上了。

见她看着拖鞋不动地方，梁久似乎读懂了对方的顾虑，故意抬了抬一边唇角，调侃道，“看什么呀，又不是第一次来，我能把你吃了？”

温言听到对方这么说，适才抬头看了看他，见他表情大方自然，想着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于是走进屋里，换上了拖鞋。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梁久从浴室里拿出两条毛巾来。一条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另一条丢给温言。

“擦擦，别感冒了，我去给你找身衣服，一会儿把湿衣服换下来。”

温言刚想拒绝，就见对方已经擦着湿发往卧室走了。

再出来的时候，梁久手里已经多了一摞衣服。他把衣服放到浴室的洗手台上，随后嘱咐道，“先凑合穿着，别感冒了。虽然都不是新衣服，但都洗得很干净，这点儿自觉我还是有的，快换吧。”

温言摸着差不多能拧出水来的上衣，最终点了点头，往浴室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道，“谢谢，你也快换衣服吧，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