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 第12章 破碎的少年

温言离开夜市后，韩叙一边摆摊，一边跟隔壁赵哥有一搭没一搭得聊起天来。

大概过去了有半个多小时，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停在了他的摊位前。

“有什么需要，可以随便看看。”

韩叙抬起头来，在与那中年女人对上视线的时候，全身上下不由打了个激灵。

女人很瘦，有一头微卷的长发，此刻那一头长发被束在脑后，束成一个低低的马尾。大概是因为颧骨比较突出，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和善。

女人站在摊位前，对韩叙的话充耳不闻，只一门心思盯着对方。

韩叙从没见过温言的妈妈，但四目相对这一瞬间，他却在对面这个女人的身上找到了一丝温言的影子。

或许是他猜错了。他也在心里默默祈愿是他猜错了，但事与愿违。

“你是韩叙吧？我是温言的妈妈。”

“阿……阿姨好。”

韩叙鲜少如此紧张，这让坐在一旁的赵哥也替他捏了把汗。

“方便跟我聊聊吗？”

……

周日这天，温言决定就在家里学习。贺秋萍则提前给她留好饭菜出门去了。

她今天稍稍打扮了下自己，临出门前又对着玄关处的镜子给自己涂了个口红。

贺秋萍已经很久没涂过口红了，也不知道现在还流不流行这种颜色。

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她跟里屋的温言打了个招呼又嘱咐几句，便开门离开了家。

贺秋萍今天是带着重要任务上场的，她先去了趟大型超市，在收银台买了张面值1000块的超市购物卡，然后拨通了温言班主任郭晓安的电话。

郭晓安今年35岁，是温言班级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她个子不高，白白净净，每天戴着个金丝边框的眼镜，看上去更像教文科的老师。而只有上过她课的学生才知道，郭老师一旦站上讲台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激情澎湃。

说起来，除了开家长会，贺秋萍还是第一次主动联系郭老师，并直接要求跟她见面。

郭晓安周末在家带孩子走不开，电话里贺秋萍又很是急迫，于是两人约在了郭晓安家见面。

贺秋萍打车过去后，又在小区门口买了些新鲜水果，直接按照郭老师给的门牌号找了过去。

郭晓安家住的是高层，贺秋萍没有电梯卡还是她帮忙按了电梯才上的楼。

好在这个时间段电梯使用率不高，贺秋萍一出电梯就看到抱着个四五岁小朋友的郭晓安。

她看了眼贺秋萍手上的水果，嘴上说了句客套话后，便把人往家里请。

郭晓安家的住宅面积不算大，客厅里的婴儿爬行垫上堆满了玩具。她把孩子放到地上，让他自己先玩儿。随后招呼着贺秋萍坐到了饭厅的餐桌旁。

“温言妈妈，实在不好意思啊，家里有点乱。”

郭晓安一边说着，一边给贺秋萍倒了杯水。

“郭老师别这么说，是我突然到访给您添麻烦了。这些水果我看都挺新鲜的，您留着吃。”

贺秋萍说着把水果放到桌上。

“您也太客气了，这些东西我是不能收的。”

郭晓安摆摆手。

“哎哟，这算什么呀，比起郭老师为我们家温言付出的关心，这些水果呀，实在微不足道。”

郭晓安闻言，垂了垂眼眸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也不是第一次跟家长单独见面，知道贺秋萍今天来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适时问道，“温言妈妈，不知道您今天来找我是……”

“哦，说来还真是不好意思，我前几天听说了我家温言在学校早恋的事了。”

郭晓安多少猜到她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于是安抚道，“温言妈妈您也先别着急，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心思都很细腻，考学压力也大，有的时候可能就是说话投机，所以走得近了些，未必就是早恋。”

作为老师，郭晓安在措辞上还是有一定分寸的。贺秋萍认为是早恋，她却不能一竿子打死。毕竟现如今的孩子心思敏感又不好惹。有时候还会碰到那不讲理的家长，起初说的好好的把老师拉到自己战线，中途又反水，搞得老师里外不是人的也大有人在。

“老师您也别给她找补了，我家温言是什么样的孩子我比谁都清楚。这次的摸底考试，成绩都滑出前三了。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还想瞒着我！要不是有人家别的孩子家长跟我说起这事儿，我还被她蒙在鼓里。”

贺秋萍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

“温言妈妈，其实这次摸底考试的题型相对有些偏。”

“那总有考在前面的孩子吧，人家是怎么做到的，我们又不差什么。老师，今天温言故意瞒着我，明天怕是要开始骗我了。她那么好，那么听话的孩子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接触了不好的孩子，我说的就是那个韩叙。”

韩叙在分班后就进入了文科班，但以前也是郭晓安的学生，因此她对韩叙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韩叙那孩子……说起来也是挺可怜的。”

“我昨天找过他了，在夜市摆摊卖些小玩意儿。他可怜，那谁又不可怜呢？我们言言是清北的苗子啊，老师您不能就这么看着她堕落下去。”

说到这里，贺秋萍激动得握住了郭晓安的手。

“温言妈妈，您别太激动。这事儿我知道了，会找时间跟两个孩子谈谈。”

“老师，这事儿不能让温言知道，您就帮忙跟韩叙那孩子说说，让他不管怎么样都好，放过我们家言言吧。”

“这……”

见郭晓安面露难色，贺秋萍立马掏出一方小卡片硬塞到对方手中，“郭老师，这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意，您别嫌弃。”

“温言妈妈，您这是做什么！”

郭晓安怎么也不肯收，又把购物卡塞回给了贺秋萍。

两人撕扯了一阵，直到听到孩子在哭方才停下。

“老师您忙，那我先走了，我们家言言的事儿就拜托您费心了！”

说着，贺秋萍直接趁对方不注意，把卡片留下走了。

“温言妈妈，你别……”

郭晓安本来要追出去，赶上孩子急着找她，于是只好作罢。

到了周一，因为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郭晓安特意拜托韩叙的班主任，在第一堂课后，把人叫到了办公室来。

韩叙的状态不大好，眼底一片青黑，看起来像是熬了几个大夜。他有预感老师找他谈话是因为什么，毕竟周六那天贺秋萍刚刚跟他摊过牌。

“咚咚咚。”

韩叙站在物理教研组办公室的门口，对着敞开的门敲了三下。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郭晓安一个老师，她见是韩叙，微笑着向对方招手，把他叫到自己身边。

“坐韩叙，别拘着。”

“谢谢郭老师。”

韩叙依言坐到了郭晓安给他放的椅子上。

“最近生活上、学习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难处？要是有困难记得及时向老师反映，我现在虽然不是你的班主任了，但是毕竟之前一直是我带你，对你的情况也是比较了解的。”

“嗯，谢谢老师关心，我还好。”

韩叙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过了几秒后抬起头来开口道，“老师，您今天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吧？”

韩叙的反客为主一时间让郭晓安有点为难，她不想直白得将温言妈妈的话转述给对方，因为在她的心里韩叙除了成绩不太理想，其实算得上是个好孩子。

因为原生家庭的不幸，让老师更害怕触碰到他的敏感，每句说出口的话都要再三考虑。

“韩叙，老师一直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嗯……怎么说呢，老师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段过来的，知道这个年纪的你们可能会因为某些事聊得来而走得近一些。老师相信那些有关你跟温言的传言并不是真的，你们只是很好的朋友对吗？”

这番措辞已经是郭晓安思前想后许久才说出来的，只希望不要让韩叙钻了牛角尖。

“老师，您说得对，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因为温言之前一直尽心尽力帮我补习，我很感谢她，所以也时常跟她玩在一块。如果让大家对我们产生了什么误会，那都是我的错。”

韩叙说这番话时，神态意外得平静，反倒是郭晓安，心里并不踏实。

“郭老师，贺阿姨找过您了吧？其实，周六那天她已经跟我谈过了，我也向她做了保证，这一年对温言来说很关键，我不会再影响她学习，我会退出她的生活。”

韩叙此时此刻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破碎感让郭晓安甚至有些心疼。她没想到贺秋萍会找到韩叙，却能想到她都说了什么。

说白了，他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

临了，郭晓安又嘱咐了他几句方才放他回去上课。

下一节课是郭晓安自己班的物理课，她拿起桌上的课本及昨天留的试卷作业，临出门前又揣上了抽屉那张购物卡。她必须找时间把购物卡还给温言，同时又不能让她知道贺秋萍来找自己所为何事，想想真是难，做老师也太难了！

郭晓安又一次暗暗下定决心，带完这一届高三她绝对不再接高考班了。

韩叙：我碎了……

郭晓安：当高中老师太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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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破碎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