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怀旧事 第10章 第 10 章

自从上回我劝慰过纤纤后，她便告了病假，连着几日都没有来学堂，我很是欣慰纤纤能够听得进我的劝说，不然将来会怎么样，后果我是不敢想象的。

期间，梁珏还来同我打探过纤纤的情况，一口一个纤纤地唤，甚至让我代他去向纤纤问好。

这一张登徒子的嘴脸让我恨得咬牙切齿，无奈这书院里规章严格，严禁殴斗，不然，我恨不得给揍得他满地找牙。

他一副理直气壮的嘴脸来同我问纤纤的事，丝毫都不知礼仪廉耻，我却替他尴尬得很，这件事我并不好同他明说，只装作一副愕然的样子，问他，“梁兄，礼记有曰，男女不杂座，不亲授，你怎么好称呼我家表妹的闺名？”

他愣了半晌，应该是没想到我会因为他喊了一声纤纤的名字而刁难他。不过我知道，他勾搭女学子一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我若是装傻，他也不好挑破。

片刻后，他笑了起来，只是笑中略带尴尬，讪讪道，“顾兄，不过是我口误，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你不会因这事跟我计较吧？”

我回以一笑，“怎会？我素来知道梁兄是性情中人，才不拘小节，只是我那表妹自小性情羞涩，固守古礼，我是怕，梁兄当着我表妹的面这么一叫，会吓到她。毕竟姑娘家不同咱们男儿，闺誉最是损害不得，想来梁兄也不忍心这样坑害一个清白的姑娘家。”

他仍在笑着，脸角却有些抽搐，眼中的尴尬越发深了起来，说，“哦，哦，顾兄提醒得是，是我唐突了柳姑娘。顾兄放心就是，我也不是那登徒浪子，只是仰慕柳姑娘才情，绝无半分玷污之意。方才，方才真的是口误，因为担心你，才顺便问了一下柳姑娘。算了，不提了，对了顾兄，下午休沐，我在人间楼请同窗们吃饭，你记得要来呀。”

突来的请客有赔礼之意，我又不好不受，只得点头道，“却之不恭，我一定过去。”

去到学堂，梁珏又跟许多同窗说了下午人间楼做东之事，大家都颇为雀跃，原因倒不是因为蹭了一顿饭或者贪杯，而实在是常日里关在这学堂太久了，就跟坐牢似的，极需要一起出去放松一下，因此，梁珏的邀请，几乎所有同窗都应承了，唯有张念，只冷冰冰的丢下一句不去，便抽出书本，默默看起书来了。

他俩之间的关系向来关系诡异，可梁珏每每也只敢在背后念叨念叨张念，如今被他浇了这么一盆凉水，也不敢有所不满，只得自己调和气氛道，“张兄，你学业重要，下次有机会再一起聚聚啊。”

说完，便赶紧灰溜溜的走回自己的座位，如此一来，张念就算不应他话，他也不算尴尬。

我原也是不想去的，难得下午休假，我想让沈若再教教我骑射的课程，可我知道，梁珏做东，同窗们定是不太拒绝，我若是不去，明日就会传出与梁珏不合的消息。

整个学堂里都在讨论着去人间楼吃什么菜，我回头看了看张念，只见他埋首于书中，一丝不苟的，丝毫不受外界吵闹的影响，不由十分的羡慕他，他才能出众，从不用在意身后名声，不在意这人情来往，有院长护着，操控着，就算他在书院将所有同窗们都得罪光了，传出书院的依旧是好名声。

可我们不同，资质有限，便只能靠着这些去锦上添花，在课业，人情与人脉上，一点都不敢松懈。因为新科进士分派官职，只有二甲中下等以及三甲往后的人才需要仰仗人际关系，进士及第却是什么都不愁的。

我记得当年大考时，就连前科状元张子厚都感叹过张念才怀隋和，尚喟叹自愧不如，何况我们这些人。我很是羡慕他的才能，我做梦都想追求的东西，感觉对他来说，竟是那么唾手可得。

“顾沾，上课了，你还在看什么？”

我猛地醒神，才发现已经上课，大家都回了自己的座位，只有我还歪坐在那里，发呆似的看着张念，竟忘了下面是沈若的三史课。

我心慌的摆正坐姿，心中懊恼，自己方才怎么魔怔了，竟走神走到这个地步了？

沈若已手托着一本《汉书》，开始讲解了起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今日沈若有什么不对劲，课还是照样讲，神情却比往日板正了许多。

一个时辰的课下来，沈若已经离去了，我拽了一下曹晚度，问道，“你可有觉得沈先生今日同往常不一样？”

曹晚度一脸无措，“啊，我没注意呢，方才我在记账，啊，沈先生不会生气了？不对呀，往日里我也照常记账，也不曾见他说过什么。”

我翻了个白眼，他们在沈先生的课上向来不专注，正好我斜对面是张念，他听见了我的话，一脸八卦起来，问，“顾兄，沈先生有什么不一样吗？”

是的，张念虽然我行我素惯了，可也有一个毛病，就是八卦，极其的八卦。

我摊开手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哎，晚度，我突然间觉得腹痛得紧，怎么回事啊？”

张念和曹晚度忙过来扶住我，问道，“这是怎么了？”

其他同窗也围了过来，我只感觉瞬间血色涌入脸上，咬着牙，心中暗自道，硬着头皮也要圆完这个谎。

“我...没事，应该是昨日贪凉，吃了点凉食，闹了肚子，我...我不行啦，我要如厕。”

曹晚度已经松开了我，在一旁仰天大笑，“弦之，你可要笑死我啦！这要是传到隔壁女学去，你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梁珏走过来，也是忍不住地笑，“顾兄，你且去，我们等着你，一起去人间楼。”

我搂着肚子，颤颤地说，“不要等我了，你们先去，从昨晚开始我就...哎，不行了，你们先去，先去，不要管我。”说话间已走出学堂，朝着茅厕走去。

我藏在茅厕，看着他们已经动身去了人间楼，才松了一口气，刚走出来，面前冷不防撞来一个人，笑道，“就知道你是装的，我方才就觉得奇怪，就偷偷跟过来了。”

我狼狈的笑道，“张兄，你可放过我吧，我实在不想浪费光阴。”

在他心中，就没什么比课业重的，果真，他很是认同我这个理由，说道，“大考在即，是得抓紧，我尚觉得应付不过来大考，实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哎，我要赶紧回家温习了。”

我抱拳道，“张兄，告辞。”

送走了这尊大佛，我赶紧飞奔去沈若回家要经过的那个路口，幸好，来得及截住他。

他挑眉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停下脚步，语气很是凉寒，“有什么事吗？”

果真我没猜错，他今日真的心情不佳。

我快跑着跟上他，想着哄他开心，便自嘲似的说道，“你不知道，我鲜少撒谎，也从未当着那么多同窗的面撒谎，方才真的是太难堪了。”

可他并不搭理我，也不问我撒了什么慌，脚下竟越走越快，我甚是不解，想起那日太子对他做过的事，心下一悬，忧急的问道，“沈先生，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子，因太子爷的庇佑才在这书院有一席之地，也难不受太子的闲气。

他冷淡地看着被我拽住的胳膊，双唇微动，声音轻缈，“无礼，放开！”

他如此的态度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愣了瞬间，细细思及一番，又觉得是理所当然。

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些日子，我确实仗着沈先生脾性好，在他面前有些没里没外的，言行举止丝毫不加避讳，他本遭受太子的羞辱，对我这般挨肩搭背的行为定是反感，我确实无礼！

思及过去种种，心中恨透了自己，我慢慢松开手，向他请罪道，“先生，是学生冒失了，可学生绝无半分亵渎之意，我...”

我暗自悔恨，怎么越解释越乱，果见他不耐烦地哼了一口气，决然而去，留我一人痴痴的站在原地。

一夜的心烦意乱与忐忑不安使我静不下心来看书，待到段府大门一开，我便出了府门，走去天福客栈门下徘徊。

天色尚早，沈若想必还没起身，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出出进进，偶尔用好奇的眼神打探着我，因为我正缩着脖子，朝着客栈里面“窥探”。

虽正值盛夏，可这两日下过几场雨，清晨，日头还没起来，街道上又时不时灌着几口风，我忘记添衣，着实有点冷，可这冷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如今害怕的只是自己的不知好歹会让沈若会对我生出差的印象，我不想失去他...这位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