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之救赎 第22章 愤怒

每个人总会度过那么一阵不愿向人提及的日子，虽然事后回想起来恨不得杀了当时的自己，当时经历时却过得不亦乐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种“黑历史”对大多数十四五岁的青年来说，可能是中二病，可能是玛丽（汤姆）苏，可能是非主流，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而对野上来说，这段时间就是她事后不愿再提及的“黑历史”。

杀人，杀人，杀人……那段时间除了杀人，她没有其他任何事情可以做，也拒绝去思考其他的事情。那是血与骨铺就的黑暗日子。她就那样在无边的黑暗中慢行，忘记时间和身边的人，独自一人，鲜血遍身。野上后来有想过，如果没有芥川事后的行为，她是不是会就这样一直在黑暗中沉沦下去，成为只知杀戮的黑手党“兵器”。

很多年后，当一切尘埃落定，想起当时的自己，野上的感觉竟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惋惜，她甚至觉得比起最后的结果，成为杀戮兵器是个更好的选择。但在这个时间，她仍是感激芥川，感激中原中也的，毕竟是他们让她认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多么危险而失衡。

事情发生在爆炸事件发生的二十天后。

港口黑手党在横滨港口一带毕竟算是不弱的地方势力，平日里真正意义上的强敌很多，但会动手的却没几个，加上上面有太宰治这个全能的干部，又有最近刚好在基地的中原中也这个强大战力，比较大的问题都被他们处理了，剩下的小问题，野上完全可以单独完成，这么多天下来，除了任务通知外，她与芥川龙之介并没有什么联系。

因此当接到芥川电话称有件事需要他们一起去办时，野上立即一口应下来，随意找了辆车便奔向了芥川给出的地点。

多天的训练下来，她的体术已经多少可以入眼了，不用异能力的情况下跟很多体术厉害的普通人已经相差无几，而一直在太宰治教导下的芥川更不用说，“罗生门”实在是太过强悍。这种情况下需要她和芥川同时出手的“猎物”，多少让她有点激动。

任务的地点是个小型别墅区。

野上到时芥川已经等在了门口。一身帅气的黑色外套，衣角在风中飘飞，配上别墅区的人工花园倒是说不出的和谐。野上有心想问问他为什么总是这一件衣服，只是想到自己那一柜子同样款式的白色长裙，又把问题憋了回去。

别墅区面积不大，中间是带喷泉游乐场的人工花园，周围大概只有寥寥十来栋各种风格的精致小楼。整个别墅区有西，北，南三个门，芥川带来的人负责守住门口，野上和芥川两个人则负责将整个别墅区的活物“清空”。

对于之前爆炸的事情，野上并不清楚芥川是不是知道，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像会在意这些东西的人，但在相处中，两人之间多少有点不尴不尬。就像现在，芥川从北门长驱直入，野上独自跑去南门，一路杀进去。

清理这个别墅区的理由，野上没有问，芥川自然也没有提。事实上，野上有点厌倦自己什么事情都喜欢问清楚的习惯，相比于在茫茫线索中找寻真相，纯粹追求力量的生活方式要更轻松得多。

甫一动手，这个外表看起来只是普通别墅区的地方就展现了它不该有的军事实力。除了最东面的一栋楼，其他别墅中跑出的均是手持各种枪支的武装人员，头上是防弹头盔，身上套着防弹衣，野上试着朝他们开了几次枪就放弃了用枪的想法——子弹不能打透对方的衣服，她的枪法又实在不是很准。她收了枪，在密密麻麻队伍整齐严密阻拦她的这群人面前，拔出了大腿上绑的匕首。

一扇空间门挡住面前的枪林弹雨，将它们扔回给开枪的人，另一扇空间门则不断出现在很多人身后，旁边甚至下方，握着匕首的手从里面伸出，了结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人的性命。

这是野上弥生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大屠杀，对手都是普通人。当她杀光所有拦路的人走向东面的楼时，身后已经是一片红色的汪洋。

芥川差不多和她同时“完工”，他黑色风衣干干净净，连滴血都没沾，见到野上过来时，他对她点头示意，然后用奇特的眼神打量着她。

比之芥川的样子，野上身上就算得上脏了。由于握匕首的原因，她右臂上的绷带有点发红，右手的白色手套上溅了不少红色的血，白色衣裙上也有斑斑血迹。她在小公园中央的喷泉里洗了把手，把半湿的手套在衣服上随意蹭了蹭。

为了所谓的“视野范围”，野上习惯把一双本来就很大眼睛瞪得溜圆，此时这双乌黑的，空洞的眼睛看过去，连芥川都不由避开了与她的对视。

那双眼睛里只有杀戮，血腥和狂躁。

这是一个暗杀者会有的最好的眼神。

两人并肩而行，直接走到东面的别墅前。任务是“清空”，自然不需要进入别墅。黑兽凶猛得跃起冲向别墅的一楼，随着“轰”的响声，一楼的承重墙被击碎，整个别墅缓缓倒塌。

四层的别墅楼越来越低，周围迅速弥漫出灰尘烟雾，烟雾中跃出两个黑影，直接冲向野上和芥川的方向。虽然被烟雾多少影响到视线，两人也很快做出反应，向后退一步，躲开对方的攻击。

建筑物倒塌的声音渐渐减弱，别墅成了一人高的废墟。烟雾散尽，野上看清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的面孔，那是一张陌生的帅气面容，紫色飞扬的短发，狭长的眼睛，身体壮硕。他脚下的地面层层龟裂，出现一个直径五米的坑洞，即使是从远处跳过来，正常人也远没有能砸出这样大一个坑的道理。

是异能力者。

这很正常，出动了她和芥川，没有异能力者才不正常。野上甚至没有多想，直接冲上前去。她没有使用异能力，直接一拳打上去。

对方似乎对她的行为感到惊讶，轻咦了一声。他挥手挡住野上的攻击，与野上右手接触的位置，忽然出现很多根肉刺，那些肉刺尖锐无比，直接将野上的右手戳的鲜血直流。

他的异能力是能够在身体的任何部分出现刺猬一样的刺，刺锋利无比，无坚不摧，如果攻击这将是最好的武器，用来防御时只要让所有露出来的身体部位都出现刺，整个人就会像刺猬一样，令人难以攻击。

对伤还没有完全好的野上来说，这实在是棘手的异能力。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拖住对方，等芥川处理完他那边的家伙，过来支援。

野上当然也想到自己应该这样做。但想到和做到毕竟是两回事。她只略沉吟了一下，就握紧手里的匕首，再次冲了上去。

一方是攻防得当体质强横的异能力者，一方是能力灵活令人难以防御的野上弥生子，真的硬碰硬打起来已经可以算是殊死搏斗。野上渐渐发现对方的肉刺出现是需要时间的，而自己的攻击如果在对方没有看到的地方出现，他会来不及防御。瞅准时机，野上以后背为空门，在对方攻过来的瞬间忽然转身出手，肉刺扎上她背部的时候，空间门中的匕首也戳进了对方来不及防御的颈部。

大动脉被划破，血喷涌出来，对方的身体缓缓软倒下去。血色的喷泉中，野上将手里的匕首在身上抹净，绑回到大腿上。她将擦拭匕首的动作做得很慢很慢，背上尚未完全痊愈的烧伤被肉刺穿透，血水顺着后背流下来，渐渐滴在地上，她浑然不觉，只一下一下擦拭着敌人留下的血液，脸上无意识的挂上了笑容。

但一边几乎是同时结束战斗的芥川明显感觉就不那么好了。事实上，他很少在什么地方看着这么强烈的扭曲的杀意。作为贫民窟长大的黑手党战斗人员，芥川龙之介杀过不少人，多数还是无法抵抗的普通人，他也见过不少强大而嗜血的家伙，却从没有从哪个正在杀人的家伙脸上看到过这么愉悦的表情。

是的，愉悦。

野上本来俏丽的面庞上染了一抹血迹，是她来不及躲避被溅上的，白色裙子上盛开着一片血红的花朵，脚下则是红色的汪洋，她就像一株死亡中绽放的玫瑰，绚烂却不能长久。那脸上的笑容中透出的不仅有杀戮后的疯狂，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的毁灭的美感。

当野上将目光转向芥川时，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后，在两人之间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里，黑兽从芥川身后伸出，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完全没有想过的情形出现，两人具是一愣。然后在野上震惊的目光中，芥川讪讪收回了“罗生门”。他没有出声，转身想要回去，却被野上的声音喊住。

“你也觉得，我很可怕，是么？”野上的声音还是那种稚嫩的带点童音的小女孩声音，她语气里没有情绪，芥川却莫名听出了一点难过的意味。经历过无数战斗的他对杀气太过敏锐，才会在感知到很危险的杀气时下意识展开。野上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也正因为知道，她才感到难过。

不管是她那些没用的部下，还是这个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战斗狂人芥川，他们都不相信她。不相信她能控制好自己的能力，也不相信她不会伤害到他们。

或许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个杀人狂吧？！

她有点讽刺得想，她甚至有点记不清自己最近都做了什么，只能努力去回忆。

去谈判那次就不用说了，她甚至没有想要谈判，只想直接灭了对方。去警察局提人时，她完全无视了太宰治那句“好好沟通”，差点把那个负责看守的警察打死。与器官贩子接头时，她看着部下卸车，心里烦躁，在对方过来搭话时差点直接捅了对方，她记得当时自己还说了句什么“从肚子捅进去不是很好么，你刚收的器官可以马上使用了”……

她居然做了这么多让人完全难以忍受的事情，自己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这种感觉很奇怪，似乎意识被分成了两份，一份依然狂躁而难以接近，另一份则站在制高点上，冷静审视着自己的行为。只是理智总是被情绪所打败。她多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走了。”芥川的声音响起。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野上没有作声。对方避免正面回答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她只是不知道，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时，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已经开始凝固的血液顺着背部滴下来，蚂蚁爬过一般酥酥麻麻的，在阳光下和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满身的汗液混合。野上默不作声地本准备朝芥川的方向走过去，在走了两步后，忽然脚下一顿，转身走向另一边门口的方向。

背对着芥川，她不知道对方的表情想法，也不想知道。那一刻，虽然艳阳高照，她却莫名有种坠入黑暗中再难脱身的感觉。有脚步声从后面随之响起，她没有理会。

然后很快的，在野上惊讶的眼神中，她看到芥川从后面快速走过来，几步走到她的前面。是正前方的位置，在这么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黑兽如果不做防御姿态，即使是芥川也难以躲过野上异能力的突袭。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听到芥川的声音：“不可怕，一点都不。”

那一瞬间，那个让很多人闻风丧胆的男人给她的感觉，竟是无比的温暖。

那天晚上，野上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早便去了格斗场。

木棍携风势呼啸而下，她一脚踢开。“噔”木棍直接落到地面。比起之前一直控制力道让武器不至于落下来，她这一脚可谓用了全力。

她用余光瞄向门口，中原中也果然皱眉看着她。

是了，野上思索着，难怪最近看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训练时越来越凶狠的攻击他应该多少发现了。人总是这样，只有发现了自己的某个问题，才会意识到自己之前行为有多不对劲。

又一把匕首从头顶插下，野上闪身躲开，以手刀在匕首手柄处横劈过去。她趁这机会直接开口问中原中也：“中也老师，黑手党的人都是很嗜杀的么？”

中原中也保持双手插兜，斜靠在墙边的姿势没动，他自然知道野上想问的是什么，那也是他这两天在想的问题。他用低沉的声线回应：“也不一定。刚加入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是不习惯杀人的。尝试过几次之后，人命也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自己现在也是这样么？

野上应付着四面八方袭来的武器，分出头绪来思索。她记得在森山组时对杀人这种事还觉得恶心的要命，现在却半分抵触情绪都没有了。甚至于……她会渴求更强大的对手。

就像是，需要用生命来证明什么一样。

野上觉得嘴里有点苦涩。她没再出声，手上却像憋着股劲儿一样疯狂将身边的每一件武器击出去，房间里充斥着“乒乒乓乓”的声音。

中原中也看着野上。

这些日子他多少能感觉到对方情绪上的不对劲，也多少知道原因——任谁在死神身边走过一圈，性格都不会同以前一样。他只是不知道这种改变，对于谨小慎微的野上而言到底是好是坏。

他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这样说：“其实也有很多人杀人，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注意到野上肩膀有轻微的抖动，继续说下去：“有的人是因为恐惧，怕被杀所以只能杀人，有的人是因为仇恨，想要复仇才杀人，有的人是因为守护，有想要保护的人只能杀掉别人。”

野上所处的格斗机刚好完成一轮，红灯亮起来，野上默默退出来，头上的短发被汗水浸湿。中原中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她找毛巾擦头发，虽然知道可以不用说出来，他还是选择直接问对方：

“那么野上，你杀人是为了掩饰什么？”

野上擦汗的手顿住，有一瞬间的怔仲，她没有看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后继续用毛巾在头上来回擦拭着。

有那么一会的时间，中原中也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野上忽然走过去拿起放在旁边的水杯，将里面冰凉的水从自己头顶浇下。杯里的水沾湿了她的衣裙，她脸上身上都闪着光，连睫毛上都有剔透的水珠。

她扭头，看着中原中也，忽然露了个笑容。

原来自己一直在掩饰什么情绪么？真可笑，有什么可掩饰的啊……

她用低低的，自己一贯的声音回答：“大概，是愤怒吧。”

那种极致的，对太宰治，对森欧外，对港口黑手党的愤怒，对自己的无能弱小的愤怒，对这个不公正的社会的愤怒……

这章怎么改都觉得不太顺畅，最后只能这样发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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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