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说,但李凡很清楚,这里面猜测的成分其实只占三成不到,另外的七成多,凭借的是沈册的情报网,以及他对人心的掌握:“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沈少主。”
“客气什么,你我之间不过是互惠互利。”沈册说得十分直接,不留丝毫情面。
或许李凡早已经习惯了沈册的这种说话方式,所以也不以为意,他问道:“那么接下来,我该如何做?”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瑞王想给你扣上个谋权篡位的罪名,那你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毕竟他是真有这个心啊。”
“如何先下手为强?”
沈册看了一眼李凡,心道此人果真够聪明,真是做足了听话的功夫:“据我所知,李旦这次回京,带了一队人马,此时就驻扎在城东四十里的雁回坪。无诏擅离封地、私自回京,已然等同于谋逆,更何况他还带了一队人马,这是要干什么?逼宫吗?”
“我懂了,明日一早的大朝会就会有人上奏此事。”李凡点了点头道。
“但是那队兵马人数实在太少,只有三千余人,很难对国都构成威胁。”沈册补充道。
“这......千文有何应对之策?”
沈册:“没有。”
听到这‘没有’两个字的时候,李凡不由得心中一动,他知道沈册不是没有应对之策,只是不想说而已。李凡在想,沈册此举究竟有何深意?他这是在试探?但是沈册应该知道从他这里根本试探不出什么才对。还是说,沈册只愿意帮到这里,剩下的事情懒得再插手?不过,据李凡对沈册的了解,半途而废不是他的风格,而且沈册有着很强的掌控欲,若全局不在他的掌控内,他会觉得不安。
沈册给李凡留了一头雾水离开,及至深夜,沈册一个人喝得醉熏熏地在街上瞎晃,走起路来脚步虚浮,踉踉跄跄,手里还提着一个酒坛子,别走边喝,嘴里哼着一些淫词艳曲,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指指点点,脸上满是嘲弄的表情。
一双迷离的醉眼望着空中的明月,沈册打着酒嗝,口齿不清地含混吟道:“天下风流出我辈,葡萄美酒黄金罍。折腰宁作裙下臣,窃香偷得胭脂味。”
“呵~ 好一句‘折腰宁作裙下臣,窃香偷得胭脂味’。”一辆马车从沈册身后缓缓驶来,这声音正是从马车里传出的,车里的人掀开车窗上的帘子,露出一张清雅的面容来,“沈少主出来没坐车么?若不嫌弃,在下送沈少主一程可好?”
沈册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到马车里的人,不由得色心又起,他眯起一双眼,笑着道:“本少主只是随便走走,居然也能遇到美人儿,运气真是太好了!美人儿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本少主带你回家可好?”
“在下章羽,沈少主请上车吧。”对于沈册这番轻浮调戏的话,章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他的语气一如平常般淡雅。
“好,多谢美人儿哥哥了~ ”沈册应了一声,走到马车前,一只手扶着车厢的边缘,抬脚往上爬,却不料脚下一滑,险些摔下去。
马车里的章羽及时出手,拉住了沈册:“沈少主小心。”
“多谢。”沈册看了一眼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白皙,指甲比一般男子略长了几分,想来是个经常抚琴的人。
上到马车上后,沈册借势扑到章羽怀里,马车里光线有些暗,但沈册还是可以看到章羽脸上的表情十分淡然镇定:“哥哥身上这是......檀香?”
“抚琴之时需要焚香,久而久之便浸入骨肉之中。”章羽淡淡道。
“哥哥好生风雅。”沈册笑着说道,然后从章羽的身上爬了起来,坐到一边,仿佛没有骨头似的斜倚在右手边软枕上,痴痴地望着章羽。
章羽毫无所觉似的任由沈册看着,抬手理了理刚才被沈册弄乱的衣服,冲驾车的车夫吩咐道:“去凌天府,先将沈少主送回家。”
“诺。”车夫应了一声,甩了一下马鞭,马车开始缓缓行驶起来。
马车里的两人有些相对无言,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章羽抽出别在腰间的碧玉笛子,凑在唇边,吹奏出十分悦耳的曲调。沈册听着这曲子,在心中暗道自己真是好福气,因为天下人都知道章家人擅长音律,却从不轻易在外人面前演奏,因为章家的曲子都不是一般的曲,他们家的曲子可救人,也可杀人。此刻章羽所吹奏的曲子就是用来清心醒脑的,有助于沈册醒酒清神。
一曲吹完,沈册精神了不少,其实他压根儿也没有喝得很醉:“这曲子真好听,如果以后能经常听到就好了。”
“沈少主身边应该不缺技艺高超的乐师。”章羽放下手中的笛子,在指尖把玩,淡淡道。
沈册:“他们没你吹得好听。”
章羽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垂眸看着手中的玉笛,过了一会儿,车夫在外面道:“少主,凌天府到了。”
“好。”章羽应了一声,而后对沈册道,“天色不早,沈少主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册站起身,朝章羽拱手道:“多谢章少主相送这一程。”
“若将来......”章羽忽然开口,正掀开车帘往外出的沈册顿了一下,他听章羽继续道,“沈少主可否念在今日同车相送之情,对章家手下留情?”
“什么?”沈册转过头,一脸不解的问道。
章羽苦笑一声:“无事,沈少主请回吧。”
“告辞。”说完后,沈册跳下马车,目送着马车走远之后才转身回去。
回到自己的院落里,梁英迎了上来,朝沈册拱手道:“林少主出去了,还没回来。”
“好,我知道了,继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要惊扰他。”沈册边走边叮嘱道。
梁英:“诺。”
之前在马车上,林墨曾经问沈册为何如此信任他,沈册回答说是凭借感觉,但感觉这种东西,有时候可以准确无误,有时候却也一点儿都不能信任,沈册可没有那个胆量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感觉上,若真是那样,他怕是真的会被摔得粉身碎骨而不自知。
【永安巷——】
时近子夜,就连夜市上的人也都散的差不多了,这种小巷子里更不太可能会有人,最有可能出现的也就只有两种人,一是打更的更夫、二是溜门撬锁的梁上君子。但是今晚,这永安巷里却有一个翩翩白衣公子出现在此。
白衣公子在原地踱步,等候了片刻,便有一道人影从远处飞掠而至,来到他面前,拱手行礼:“参见少主。”
“免礼。”白衣公子林墨道,“圣君那边有何动静?”
神秘人:“圣君大怒,但又不知是何人所为,有火无处发。”
林墨:“神虹剑,圣君打算如何处置?”
神秘人:“经此一事,圣君手中虽无证据,但已对沈家起疑。神虹剑怕是会另找其他世家顾守。”
林墨:“想办法让圣君把神虹剑交由林家顾守,总之,神虹剑绝不可以落入沈林两家以外的其他人手里。”
神秘人有些为难道:“这......天下人都知道沈林两家同气连枝,圣君对沈家起疑,又怎么会继续信任林家?”
林墨:“这便是你的事情了,不然我要你何用?”
“诺,属下会尽力而为。”神秘人应道。
林墨:“尽力而为?若你只能做到尽力而为,那我便也只好‘尽力而为’的照顾你的弟弟了。”
“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了,属下告退。”神秘人说完后,躬身退了几步,而后转身离去。
林墨的行事作风远没有他外表给人的感觉一般儒雅温和,从小在尔虞我诈当中长大,耳濡目染,又能单纯到哪里去?更何况,他可是和沈册齐名的第一少主,光是看沈册,就知道林墨也简单不到哪去。
林墨回到凌天府自己的客房,推开门走进去,看到躺在自己床上的沈册,不由问道:“你怎么在我床上?”
“子痕没听说过孤枕难眠么?无人暖床,本少主怎么睡得着?”沈册的胳膊放在枕头上,以手撑着头,侧躺着,看着站在门口的林墨说道。
林墨迈步走了过去,侧身在床沿上坐下:“沈少主会缺暖床之人?”
“缺。”沈册坐起来,用手勾起林墨的下巴,“独缺你一人。”
“好~ 那今晚本少主就纡尊降贵一回,替沈少主暖回床。”林墨笑着说道,而后脱了靴子,在沈册身边和衣而卧,睡姿很是规矩。
沈册看着身边躺的直挺挺的林墨,有些哭笑不得:“林大少主,您这是躺尸呢,还是暖床呢?你府上就没有个暖床的丫头?学学人家。”
“嗯......家里头丫头倒是不缺,但暖床的丫头是真没有。”林墨实话实说道。
沈册有些好笑,推了林墨一把,指着隔间道:“去沐浴更衣,洗干净了再来伺候本少主。”
“你还真难伺候。”
沈册挑眉道:“是你自己把你送给本少主的,本少主可没强迫你。”
“诺,小的这就去。”林墨笑着应了一声,起身往隔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