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寻心 第32章 自我培养

皇宫，养元殿，皇帝知道灵玉身边死了两个嬷嬷，召见了曲阳侯，亲自过问这件事。

曲阳侯则是按照对外的说法讲两个嬷嬷是年老体弱病死的。

但他一边嘴皮子动着，心里却想，等一会儿陛下佯怒“你还跟朕打官腔”的时候，他就立刻苦笑着将家里事和盘托出，说一说这灵玉有多顽劣，吐槽一下养孩子有多艰难。

可没有，陛下只是点点头，道：“你须得说要好好处理家里事，不要让那些奴仆们冲撞了灵玉，她可是大雍未来的天师，要走上修道之路。

“将来她若是真的自己不愿，朕自然不会勉强，毕竟修道讲究的是心性。可你身为她的生身父亲，可不能在这时便阻了她的路。”

曲阳侯立刻心里一“咯噔”，他知道陛下一定是了解了实际情况，毕竟尸体做不了假。

“陛下，臣并未……”

不等他辩解什么，陛下便低下头继续批阅奏折，一旁的黄公公上前作出请的手势。

他只能叹气一声，无奈离去。

曲阳侯顶着雨来，只匆匆说了几句，又顶着雨离开。

他感觉到了紧张，曲阳侯府在陛下面前还体面着，但曲阳侯已经不是皇帝的心腹重臣了。

而与此同时，夫人和侯爷一样，在冒着雨回自己屋里，她一刻都不想在那个院子里多待，一刻都不想看见那个孩子。

路不远，但为了不淋湿，他们都各自坐在软轿里，各怀心事。

雨声很大，其中似乎夹杂着呜咽。

夫人在哭吗？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确实是在哭，为她自己的命哭，也为她的大儿子，更为她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以及这样一个，明明有些像她，却又一点儿不像她的孩子。

灵玉有一些像先皇后，像她的姐姐，但又不完全像。

她的姐姐是什么样的呢？

姐姐当上皇后以后，有一段时间，姐姐和贤妃——也就是现在的皇贵妃关系很好，那姐姐妹妹的亲热，甚至还超过她这个亲妹妹，她很是有些难过的。

于是她进宫找姐姐，回忆她们的过往，不断地说她们其实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姐姐笑着说她吃醋了，于是留她在宫里住着，深夜里两人抵足而眠，说着姐妹的过往。

说着说着，她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越想压下去越压不下去，于是她像中邪一样问了一个问题——一个她问完以后便立刻后悔、得到答案以后更是后悔终身的问题：

如果抛开身份，当时的侯爷和当时的殿下，姐姐更喜欢谁？

姐姐听了这个问题以后，没有任何羞恼或类似情绪，而是一脸惊奇地说：

都不喜欢啊！我以为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们？我只拿他们当兄弟？

她听了感到不可思议，结结巴巴地问：那姐姐为什么要嫁给陛下？

姐姐沉默了，想了好久，似乎又挣扎了好久，最后一脸无奈地说：我本不想和你说，你这安稳又富贵的日子才没过几年，但想到了那时，恐怕你会更难过，我便与你现在说了。

于是她就知道了，当年姐姐成为“战神”的真相。

那一年姐姐和一群朋友出关打猎，迷了路，往荒原深处去，偶遇了一位异族神明。

那位神明说，只要姐姐愿意成为它的祭司，它就不伤害他们，也不让它的信族伤害他们。

姐姐答应了。

在成为神明祭司之后，姐姐就可以用神的力量，但是一旦离开神明太长时间，神力就会反噬，生命力就会不断逸散。

当然，姐姐不会就这么任凭摆布，她找到了师父长生道人，问这是怎么回事，师父说，这是它难得遇到了她这么一个已经“引灵入体”的好苗子，想要将她培养成神明血食。

姐姐想摆脱这种命运，必须杀了它。

毕竟只是一个异族神明，在大雍的修道者眼里，不过就是“它”的一种存在，想杀掉，就该努力去杀。

后来，姐姐的弓马越发娴熟，武艺越发高强，道法也更强劲，她能够利用灵力和神力这两种在人体内表现得完全不同的力量。

她趁着朝廷发兵的机会，依靠自身力量、师父的面子、家族经营多年的底蕴，在军中谋得军职，带领手下士兵不断立下各种战功，直到有一天，她带着大军到了那位神明和它的信族面前。

神明终究是神明，从大雍还认可它是神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

代价很沉重，虽然他们最终还是胜了。

可荒原上不止一位神明，也不止这一个异族，惨胜并不是一个可以被接受的结果。

当神明逐渐被杀死，当她看着神力不断往外逸散的时候，她身体里经过几年来吸收神力而产生的那种渴望被不断放大。

终于，她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当着未来成为她丈夫的那位殿下的面，将神明的血肉撕碎，吞食。

神力不是灵力，修士，至少现在这个年代的修士，并没有什么储存它们的办法。

她获得了神的力量，她大杀四方。

但她也被这样的力量诅咒了，她的生命力每一刻都在燃烧着。

所以……姐姐讲到这里时，笑着对妹妹说，你猜到我为什么要嫁人了吗？

因为没办法一直护着崔家、一直护着你们！

这时候，姐姐又说起了当时的殿下向她表示希望娶她时，她有多震惊，她后来慢慢能明白，殿下似乎真的很渴望那样的力量，如果不是他没天赋，他一定不会上战场、一定不会去争皇帝的位子，他更愿意去修道求仙——可惜他从三岁开始求了长生道人十多年，每年都给道人写信希望拜师，但最后长生道人还是那句“你没天分”。

姐姐这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妹妹：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嫁人当成没办法以后的出路吗？

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在她觉得自己和嫡母亲太亲近、和姨娘太疏远，伤了姨娘的心时，姨娘便对她说，姨娘不在乎这些，姨娘对她说：

崔家想往上爬就一定要攀上京城，而最快的办法就是联姻，你比你妹妹身体结实，好生养，又是夫人养大有嫡女的名分待遇，你可以嫁的很好，嫁到京城的高门显贵，努力帮扶崔家，也帮扶妹妹。

“夫人到了。”

此时丫鬟催这位夫人下轿，可她还沉浸在回忆里，因为姨娘对她自己说的，和对姐姐说的，完全不一样，姨娘说她更有淑女模样，更符合高门显贵的择媳标准。

所以姨娘到底在骗谁？

从结果来看，姨娘是骗了她的，可她已经这样过了那么多年，难道过往的一切都是笑话？

她信，又不信，这种矛盾在灵玉出生以后不断扩大。

灵玉没有被她亲自抚养，和生母不亲近，这一点很像先皇后；

灵玉生来有主意，明理又沉静，这一点像她；

灵玉总是试图表现得不像一个女儿而像男儿，这一点像先皇后；

灵玉一般很克制，不去让自己看起来无理取闹，这一点像她；

灵玉有修道的天赋，天生异象，这一点像先皇后；

灵玉没有那股子天生满溢的灵韵，看起来有些寻常，这一点像她。

而最后一点，也是她坚持不让灵玉走修道路的原因，她不觉得这个女儿真有那样的天赋。

强行去走，身死道消不说，怕还是要连累侯府。

她能有今天的一切真的很不容易，她不能接受任何变故毁掉这一切。

“夫人——”崔嬷嬷神色担忧地催促着她。

她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崔嬷嬷，叹了一口气：“我在想沈嬷嬷……都怪我，怪我。”

周围的丫鬟嬷嬷们听了也是难过起来，纷纷上前劝慰着。

可她却是越被劝越难过，终于还是哭泣起来。

雨继续下着，忧郁的人继续望着阴雨沉寂，快乐的人感受着凉爽的喜悦。

“夫人莫要再难过了，别伤再伤了身，这府里上上下下还都指望着夫人呢。您这样就是沈嬷嬷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

几个嬷嬷丫鬟围躺在塌上的夫人，继续劝慰着。

夫人其实一直在想着灵玉的事，从头到尾没想过沈嬷嬷。

毕竟沈嬷嬷是自杀的，在她都没有因为那生男胎的药以及后来的流产怪罪过对方的情况下，难道她还能有什么责任和罪过吗？

一个过于烈性的人接受不了失败而已。

而灵玉……她不知道。

以她对那条修道路的理解，无论是为了灵玉好，还是为了侯府好，都不应该让灵玉走上那条路。

深夜，雨渐渐停了，空气格外凉爽起来。

可借着雨声才睡着的人却醒了。

侯夫人感觉身旁的丈夫并没有睡着。

两人都侧着身子背对对方，在黑夜里，各怀心思。

“侯爷这是不去柳姨娘那儿就睡不着？”夫人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且这一开口便不客气。

“哎，你怎能如此说，教人以为你是个妒妇！”侯爷也不给夫人留面子。

“不知侯爷在想什么？”

“想灵玉那天拿着血簪子的模样，虽然当时让我气极，事后想来却有几分先皇后方面的风采。”

“你拿她和先皇后比，她也配？”

感谢“我白粥呢”的地雷和评论鼓励，真的很感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帮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