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前,北梁帝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外出游历,遇见了一位女子,此女天真烂漫,甚是可爱。
两人志趣相投,很快就成了知己。但这只是北梁帝在心里认为的,殊不知那女子早已对他情根深种。
不过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二人终会分别,只是没有想到那一天来的这么快。
待到分别之日,北梁帝潇洒离去,徒留女子困在原地走不出去。
一年后,女子来到北梁,却发现心上人已成了太子,还有一位恩爱的太子妃。
彼时北梁国内为祈福修建了一座楼,举国欢庆,那女子却在祈福大典前夕于楼中自杀身亡。由爱生恨,死后灵魂久久不散,一直在楼中徘徊,只要是北梁皇室血脉登上此楼,就会听到她的声音。
我好恨啊……
闻弱衣耳边恰好出现了这道声音。她面无波澜,并不害怕。
近些年来,不少人为睹故事真假,都来此游玩,北梁京城一时繁荣起来。
傅守青曲起两根手指叩击桌面,问道:“闻弱道友可知晓为何这楼名唤西楼?”
闻弱衣:“坐落于皇宫西侧。”
他笑了笑回答:“答对了一半。”随后又说:“再猜猜?”
“红日终将会在北梁落下。”闻弱衣目光投向西楼,淡淡开口。
“啊,原来闻道友知晓,那多没意思。”傅守青撇撇嘴回答。
闻弱衣听他说完才开口:“略微听说过,只是不知这预言缘自何处?”
“呀!这我知道,我说与闻道友听。”傅守青眨了眨眼睛说。
“好。”
二十年前,也就是女子死后的第五年,有一老道经过北梁京城,他仅看了一眼,便道:“红日终将会在北梁落下。”
随后离去,不知所踪。
起初,有百姓听到此话并不在意。他们心想,我北梁泱泱大国,定能统一中原,那老道的话是胡说的。
后来不知怎的,此话传得大街小巷皆知。北梁先帝也知晓了,他皱眉,下令捉拿此人。可直到他大限将至,还是没找到这个人。
北梁无尽繁华之下多的是肮脏腐烂。先帝晚年期间,内忧不断,外患四起,先帝难免想到当初的预言——神仙显灵,天佑北梁。
于是收回缉拿召令,派人去寻,寻到了将人恭恭敬敬地请回来。
请回来,破解此法。
人没找到,还是当时身为太子的北梁帝平定了这一切,先帝死后,太子即位,从此励精图治,到了如今这个地位。
不过别看北梁帝如今的地位如此稳固,先前可是出了不少事。
先帝留下密诏,要下一任君主将西楼推翻。朝上不少大臣亦是知晓此事,纷纷上书要求北梁帝遵循先帝遗诏。
北梁帝为了稳固自己地位,下诏推翻西楼,即日动工。
不巧的是,施工那天出了事,那位负责此事的官员也因此丧命,死的还很邪门儿——突然暴毙而亡。
此后接手西楼的官员接二连三出了怪事,不是坠楼而亡,被刺杀,就是悄无声息地死去……
很安详,就像只是睡了过去。
这些出事官员接手西楼后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进过西楼。
北梁帝也曾寻人来除灵,却未见到灵。
经历这一系列事后,推翻西楼也只有暂时搁置下来了。
“暂时”也就“暂时”了这么多年。
这些年来,因为西楼的存在,赚了不少钱。渐渐地,北梁人也很少提起了。
反正这么多年也没再出过什么事。
可近日,却有人从西楼上摔下,死了,还有不少人在进入西楼后凭空消失了。
傅守青:“闻道友手中的任务卷轴应该记录了这只灵了。”
闻弱衣:“嗯,怨灵。”
九州之中的灵分为怨灵,妖灵,鬼灵,邪恶之灵。怨灵为怨气所化,妖灵是妖死后灵魂未灭形成,鬼灵是人死后灵魂滞留,一般都会有强烈的执念,邪恶之灵则是万物生灵心中无限放大的恶而来。
其中怨灵与邪恶之灵一般情况下是在人生前形成的。
傅守青小嘴仍叭叭在讲,而闻弱衣一心二用,一边听他讲话,一边望着西楼想事情。
他瞧见闻弱衣这副神情,道:“那西楼有这么大的力量让闻道友一直盯着看?”
闻弱衣头也没回说:“不是,跟上。”随后一跃而下,片刻间来到西楼下,接到一个孩子,她将人放下。
傅守青不过怔愣片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连忙跟上,嘴里不忘了说:"闻道友,等我。"还未到时,远远看见闻弱衣抱着一个小姑娘。
他咕哝几句,没人注意。
“这是哪家的公子小姐,从那么高的楼跳下来,也不怕摔死。”
“就是,就是。”有人在一旁附和道。
“你这就是眼拙了,他们哪是我北梁的公子小姐。”此人话未说完,先卖个关子。
“那是……?”其他人抓耳挠腮,心痒难耐,偏偏那人说话又只说一半。
“快说,快说,张老二,你在那故弄什么玄虚。”
张老二:“好好好,你们这都猜不出来,这二人一看就非比寻常,钟鸣鼎食之家都未必能养出来。”
有人等的不耐烦了,说:“说那么多做什么,直说就好了。”
“李老头,你不懂,这叫……”
“老子管你这叫什么,快说。”
张老二挤眉弄眼地调侃道:“李老头,心急吃不了豆腐的,这二人一看便是来除灵的仙长。”
“这么说,倒也像是。”那些人看着闻弱衣二人的背影不约而同道。
傅守青走到闻弱衣身边问:“刚刚那个小姑娘呢?”
闻弱衣:“走了。”
“哦。”傅守青回应,又愤愤不平道:“不过他们怎么这样,竟然枉顾人命。”他刚刚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小姑娘是被人推下去的,要不是闻弱衣,小姑娘现在可能已经没命了。
闻弱衣面色不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下一刻,便没了,没人看见她刚刚的神情,好似从始至终都是平淡无波的。
“这世道就是如此。”闻弱衣轻声回应。
傅守青沉默不语,片刻,他问:“那些人是……”
“北梁皇族之人。”
傅守青慢慢咀嚼这几个字:“北梁皇族之人……”他猛然看向闻弱衣,又言:“不是传言……”
话没有说完,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总有几个胆大的。”
“也对,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傅守青感叹,又转头问她:“上去瞧瞧。”
“嗯。”
两人并行,看见里面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
“你这剑不错。”闻弱衣突然来了这一句,没头没脑,不知是何用意。
傅守青听后一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笑道:“闻道友好眼光,这是我们宗门唯一的财产了。”
西楼共有七层,两人每一层都转了转,没什么发现,便上了顶楼。
疑惑的是那处竟然有两位小厮守着,也不知是何人在此。闻弱衣仔细回想,在下面几楼曾与那几位北梁皇族的人打过照面。但若是没记错,还有一人未走。
闻弱衣没有兴趣偷听别人讲话,她正打算离开,便有一阵风拂过,还夹带了那道声音——我好恨,我好恨啊……
最毒负心人,最毒负心人啊。
闻弱衣与傅守青对视了一眼,相及要去探究一番,可还未有什么动作,便听见有一处传来声音。
无奈,两人寻了个拐角隐藏了身形。
修炼者耳目清明,对于“听墙角”自是不在话下。
“啊……怎么办,怎么办?她又来了,又来了。”一人恐惧地蹲在地上,将脑袋埋在膝盖处,声音颤抖,十分不安,想来是太害怕了。
他旁边的人似乎不耐烦,却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那人的头,如同安慰一只受惊吓的狗。
此法无用,那人还是惶恐不安:"大皇子,怎么办,怎么办啊?"那人忽然抓住大皇子的裤腿,痛哭流涕。
傅守青挑眉望向闻弱衣:大皇子?
闻弱衣没说话。两人仔细听。
“放开!”他们听见一道声音传来,想来就是那位大皇子了。
“做什么这样姿态?松手。”
那人没动,大皇子弯下腰,抚着他的头,五指一点一点收拢。他扯着那人头发,使那人不得不仰头看着他。
大皇子看他这副模样,“啧”了一声,说:“怕什么?要找你早便找了,还能留你到现在,不过是你自己吓自己罢了。”
大皇子扔开那人,他就像一滩烂泥一般倒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前方,感受不到疼痛。
大皇子有些不耐烦,踢了此人几脚,说:“起来!”
那人还是没什么动静,大皇子耐心耗尽,也不管他了,那人却忽然跪拜大皇子。
他磕了几个响头:“大皇子,求你救救我,只有您能救我了。”
大皇子叹了口气,像是心软了,道:“父皇已求助宗门弟子,不必担忧。”
那人又磕了几个头,不停道谢,大皇子没说什么,就眯着眼睛看他磕的头破血流。
不久,他满意了,才慢悠悠开口:“好了,走了。”
那人连忙爬起来擦干这些污秽物,然后低眉顺眼地跟在大皇子身后,大皇子背过身,自然没见着此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那人也不知道大皇子心中如何想的。
闻弱衣和傅守青料到时机到了,也没什么可听的,于是转身自然往下走,丝毫没有偷听的自觉。
不过刚踏几步,大皇子就叫住了二人:“傅仙长,闻仙长。”
二人点头,傅守青:“大皇子好巧。”
“不巧,不巧。”大皇子意味深长道,两人十分坦然,对于大皇子这番话没有表示。
大皇子也不恼,只是问:“二位仙长,可查到什么线索?”
“唉,不瞒大皇子,收效甚微啊。”傅守青故作苦恼回应。
“如此,那本王先离开了。”
“慢走,不送。”
闻弱衣特意观察了跟在大皇子身后的人,是一位中年男子,面貌不似北梁人,应是外邦的,不过北梁近些年来因为西楼鱼龙混杂,有外邦人也不奇怪。
而且听声音还以为是个青年,倒是没想到。
待人走后,闻弱衣与傅守青一前一后下了楼,他问:“别告诉我这件事跟大皇子有关?”他那夸张的语气很显然猜到了,却还是要确认一番。
闻弱衣点头,说:“没想错,应是。”
“两件事都是?”
“或许。”
傅守青所问的事,其一便是那位小女孩儿坠楼的事,其二就是二人来北梁的目的,除灵。
“我天,这……”傅守青都不知道如何评价了。
闻弱衣不再言语,走到西楼门口,望了一眼前方后,踏步进入人群,她言:“先去一趟皇宫。”
“好。”
两人在熙熙攘攘的街道穿行,倏忽间,有个小乞丐撞到了闻弱衣,对她哈腰道歉,闻弱衣:“无事。”
她说完就走了,不料让人抓住她的手,看见她的脸,一时间恍了神,刹那间恢复了,他傻笑道:“姐姐,姐姐……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此人似乎认错了人,不停祈求她原谅。
闻弱衣:“你认错人了。”
傅守青在一旁看乐呵,他见闻弱衣不认识这人,正打算拿东西将人打发了,那小乞丐就指着前方:“姐姐,那里有卖糖葫芦,你最喜欢吃了,我去给你买,好不好?”
也没等人同意,就松开手向前跑去。
可前方却没有卖糖葫芦的小贩。
傅守青挠挠头:“这孩子……还挺高。”他不知道说什么,就蹦出了这几个字,只是觉得他可怜又可悲,精神错乱,孤苦一人,无人照顾。
“不过他腰后似乎有凸起,导致无法伸直,应该是曾被人打断过骨头。却未好好治疗,形成了如今的情况。”
闻弱衣看到这孩子神情有些异常,又听见傅守青的感叹,倒是有些好笑,此人自顾不暇,倒有时间关心别人。
不过,这世界总有这样的人。
傅守青看了闻弱衣一眼,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
两人往皇宫去了。
彼时他们刚刚所在的包厢内坐着一人,站着一人。
“殿下。”侍从递上手帕给一位披着华贵大氅的女子,里衣却是脏乱不堪,她仔仔细细擦着手指,说:“父皇那边办好了吗?”
侍从回应:“回殿下,办好了。”随即递上了一张黄符,又言:“这个被那老东西护的很紧,想必是亏心事做多了。”
女子被逗笑了,她端起一杯茶抿了口,说:“若是让父皇听到你这番话,又该闹了。”
“殿下恕罪。”侍从急忙跪下。
女子偏头看她,道:“本宫又没有怪你,起来说话。”
“是,殿下。”
“寻秋,你我主仆多年,本宫对你别无要求,只愿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女子开口,这话说的极为突兀。
寻秋跪拜:“殿下大恩,奴没齿难忘。”
女子叹了叹气,她说:“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