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京城。
闻弱衣去的不算快,入夜才到,一个人走在无人的街道,唯有空中高挂的繁星相伴。
她手中拿着那筒卷轴,一直防备着周遭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当然,这危险指的不只是灵。
可惜,未曾遇到那只作乱的灵,北梁人心惶惶,也暂时未看出来。
毕竟大晚上全部都关门闭户了,除了闻弱衣,正常人哪会在半夜瞎逛。
没得到什么线索,那么她只好先随意找个地方歇息了,第二日再询问北梁国君了。
次日,闻弱衣拿出蓬莱令牌,侍卫将人带进去了,不过神色有些奇怪。
宗门弟子若接下除灵任务,宗门内会交给此人身份令牌与信息卷轴,以便除灵,而接下任务的弟子,便叫除灵使。
不过一般接待宗门弟子的都不叫他们除灵使,而是仙长。
曾经就闹了一个笑话,有一国人向昆仑仙山求助,昆仑派一人去了,许是不太熟悉,行走匆匆,连证明自己是昆仑的身份令牌都忘了拿,就知晓一星半点的东西,便风风火火地去了。
这就导致人家国君不认。
国君:“这位……姑且称为仙长,请问您的卷轴与身份令牌呢?”这话问的礼貌客气。
昆仑弟子:“没带。”
国君脸色不太好,心想你没带你还有理了?
他忍住怒火,好声好气地说:“那劳烦您回去拿一下,不然……。”他想万一这个是真的仙长呢,得罪他就不好了。
昆仑弟子:“我是来下山除灵的,拿这些东西做甚?人来了便可。”他理直气壮地回答,随后又说:“快带我去看看……。”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此人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毕竟国君说:那别人都有,就他没有,我该怎么相信他是真的呢。
昆仑弟子虽然气愤,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回山拿这两样东西,然后快速赶来。若非是一旦接下除灵就不可退回,那昆仑弟子早就把这东西打包退回来,懒得搭理他们。
此后,因为有了那位昆仑弟子的教训,各位修士同僚都长了记性。
有人会说,这样会耽搁除灵。
所以,那个国家最后灭亡了。当然,不是说这个国家做错了。
有些事情正确与否,说不清楚。
但那个国家的命数未尽,却突然灭亡,实在是惹人怀疑。
而这第一个嫌疑人就是那位下山除灵的昆仑弟子。
相传此国在昆仑弟子解决事后不久,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于是举国上下又一次向昆仑仙山求助。
巧的是,来的又是那个昆仑弟子。
更巧的是,他又不曾带身份令牌和信息卷轴。
国君与群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按理说有一次发生,应该长了记性的才对,可这……
国君:“仙长……。”他想再次让仙长拿出这两物时,却被臣子示意闭嘴,避免又一次得罪了仙长。
国君闭了嘴,本来上一次举国便因国君怠慢了昆仑仙长而产生了怨怼,于是这次依然选择听臣子们的。
为什么说依旧?
因为上一次也是群臣向国君建言献策,说什么“别家仙长都会带这两样东西,唯有这次没有,能让人不怀疑?”
于是就有了之前国君所言。
然后这一次大家为了让国君向昆仑仙长赔罪,就让他亲自带人去灵所在的地方。
就在此刻,被灭国了,无一生还,还未留下任何痕迹。
这事发生后,众修士不少人心想,这不纯纯毁尸灭迹嘛!
不过这事情的真相如何,没有人知道,这只是九州口口相传数百年的故事,有待考究。
如今它虽然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故事,但无人敢摆在故事主人公面前来讽刺他。
毕竟此人已成为九州的大人物——昆仑老祖,风休石。
……
闻弱衣被带领到皇宫,见着了坐于高位的国君,北梁帝立刻下来迎接了。
北梁帝:“仙长。”他十分恭敬。
闻弱衣拱手回应。
北梁帝:”不知我国求助被蓬莱仙长接收了,怠慢了仙长,还望见谅。”
“下山之前应有传书前来。”闻弱衣回答。
北梁帝不知道如何接话了,于是静默一瞬。
闻弱衣观他神态,说:“许是忘发了,来的仓促,没收到也正常。"北梁帝干笑一声,道:"好,好。”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北梁帝似乎还有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不料大门处传来一阵阵笑声。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位蓝色墨冠的青年抱剑倚在门边,望着自己。
“傅仙长,您来了……。”他似乎等到了救星,连忙开口。
闻弱衣一下就明白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此人是另外一个门派的弟子,收到北梁帝的求助先行赶来。
闻弱衣不欲多说,反正大家心里都明白,她客气言:“告辞。”
北梁帝一见人要走,急忙拦下,毕竟是蓬莱弟子,本事肯定不容小觑,另外一个人,也不可能赶走。
多个人多个保障。
闻弱衣:“?”
北梁帝对上她的目光又开不了口,怕得罪了仙长。还是那位傅仙长说:“我姓傅,名守青,来自摘星门,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闻弱衣言简意赅:“闻弱衣。”
傅守青脸上挂着笑,说:“闻道友可否留下,我一人可应付不过来。”
闻弱衣不听,只是讲:“求助宗门,多派些人。”
傅守青扶额轻笑回:“不瞒道友,我所属的宗门内不过七人之数,而且就我这实力,还是最强的。”
闻弱衣微愣,一时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傅守青观她神色,知晓她在顾虑什么,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那只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算不上规定。”
其实他所说的话也并没有错。
但九州一向是一个门派接任一个除灵地,不过也有特殊情况,那便是能危害九州的灵。
而此处结风铃仅仅响了两只,算什么特殊情况。不过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因此不算罕见。这样做的结果是晚来宗门的名声会受损。
闻弱衣没开口,傅守青又继续劝她:"况且闻道友也不忍心皇城百姓受难,再不济……。"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再不济若是对外谈起此事,我便宣称是闻道友先来的,这样也不会损害道友宗门的声誉,如何?”
闻弱衣有些无奈,回应:“不必如此。”
北梁帝向两个人各望了一眼,之后加入劝说,言:“是啊,仙长,不如一同留下?”
她还是留下了,总归是不放心的。
北梁帝一下大喜,立马派人安排了住所。他说:“两位仙长要从何处开始,是否要我派人和你们一同。”
傅守青:“陛下好意,傅某谢过了,不过不必了。”
北梁帝又看向闻弱衣,见她摇头,有些失望。
两人离开之际,北梁帝出声叫住二人:“那个,二位仙长,可否、可否留下些东西镇压,让那东西不敢靠近皇宫。”
闻弱衣抬手找东西,傅守青差点跳起来了,他调侃言:“嘿,陛下这是不相信我们吗?”
北梁帝汗颜:“非也,非也,两位仙长误会了。”
闻弱衣伸手递给他一张符,北梁帝接过,欲言又止,她知道北梁帝想要的是什么,那种眼神她见过太多了——贪欲。
她说:“来的匆忙,仅此带了一张。”其实她还有很多,只是不想给罢了。
闻弱衣都这样说了,北梁帝也不好再开口要来了,于是点点头道谢。
“诶,陛下,收了符,难道不给点报酬吗?”傅守青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正待北梁帝要说话,他又说:“陛下,开玩笑的,别当真了。”
随后与闻弱衣一同离开皇宫,来到街道。北梁京城大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听闻北梁京城内有一地景致,名叫西楼。”傅守青突然出声,闻弱衣依言停下。
傅守青用空着的一只手,指向北……向西边,他说:“……就在那里。”
闻弱衣顺势看过去,只见一座精致巧妙的高楼矗立在那边。
“这座西楼还有一个美丽的故事,闻道友想不想听?!”傅守青说完后侧首看她,等待回答。
闻弱衣:“前面酒楼。”
傅守青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就是去酒楼坐着聊嘛,而且此酒楼顶楼包厢观感极佳。
他连忙追上闻弱衣,与她一同进入,闻弱衣丢了两块上品灵石,然后走了上去,傅守青紧随其后。
“闻道友可真豪气,两块上品灵石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傅守青持剑走在她身边感叹道。
闻弱衣:“……。”
九州之中,各修士进入宗门内学习后,可以根据不同等级领取月俸。闻弱衣是蓬莱前四大长老之一周经寒的嫡传弟子,每月自然能有不少。
虽然她三年未归,但这些奚和舟都帮她收好了,先前回去便交给她了。
按理说宗门内向来会厚待天赋弟子,傅守青既是他宗门中实力最强者,应是着重培养。
可闻弱衣忘了,他宗门内只有七个人,灵石这东西,没有。
闻弱衣:“月俸。”
“这样啊,羡慕。”傅守青叹气道。
闻弱衣略微不解,但也不曾开口询问,傅守青便自顾自地说出来了,也没考虑别人听不听。
彼时两人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你也知道,我们宗门只有七个人嘛,没什么收入来源,个个都是身无长物。”
“后来众人聚在一起商量,想着这样不是办法,既然招不到新弟子,也吃不起饭,一直坚守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呢?于是当即拍板外出谋生。”
“掌门运气不错,找到了一份洒扫的活,还不累,包吃包住,随便充当侍卫,将闹事的人赶出去,但不久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辞退了。大师兄做了一家客栈的厨师,但因为老板女儿看上了,然后他就被老板赶走了……四师妹去做了绣娘,结果没多久绣坊倒了,便没找到去处了,其余的各个同门也因为各种原因被赶走了。”
“那你呢?”闻弱衣突然问。
傅守青一下没反应过来,明白后立刻说:“我,我去了一家大户人家做了侍卫,但是他们说我吃的太多了,然后就被赶走了。”
闻弱衣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端起茶壶为此人斟了一杯茶。傅守青瞧见回答:“谢谢,我正好渴了。”
闻弱衣颔首,算是回应了。
“如今好不容易的了个求助,他们都盼着我解决呢!”傅守青说着,片刻又落寞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解决。”
“会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到傅守青耳里。
傅守青:“对,有闻道友在,一定可以成功。”
“嗯。”
傅守青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宗门弟子一般除灵成功后,是会有酬劳的,但像闻弱衣所在的这类宗门,一向是免费的。
有三个原因,一是因为宗门足够富裕;二则是因为除灵本身就益于修行;三是因为某些宗门注重因果,所以规定弟子不得收取。
傅守青所属这类宗门,连饭都吃不起,还管什么其他的呢!
傅守青也就难过了一下下,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他说:“不讲这个了,没什么好听的,我还是给你讲西楼的故事吧。”
闻弱衣望着西楼,回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