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类潜入了恶魔会……”“有人类!”“人类进来了!!”
恶魔们一阵骚乱。一些比较弱小的恶魔直接原地消失,强大一些地则向麦林围拢过来。
原本素白宁静的虚构空间也开始动摇,变成不安的深紫。
麦林被晃得头晕,他想逃开,却感到两脚沉重,抬不起步子。
麦林低头一看,发现脚下的地板竟化作了两条深紫藤蔓,正死死缠着他的腿,还在向上延伸……
麦林尖叫了一声,正想挣扎,却突然被一股外力整个“拔”了起来。
狐狸眼恶魔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直接提在了空中。
麦林奋力挣扎,然而人类是无法与恶魔抗衡的,他只能徒劳地抓住对方的手腕,两脚在空中乱蹬着。
面前的魔似乎在观察他,狐狸眼危险地眯起来:“呵,确是人类无疑。那么按照恶魔会的规则……”
他话音未落,周身突然腾起猩红的火焰,飞快地蔓上他的手臂。
狐狸眼像是被烫到了,立马放开了手。
麦林向后倒去,但立即又被人拖住了。他大口喘息着,咳了几下,抬头,正对上大片黑雾间,那双意味不明的红眼睛。
他这才发现自己被幽利西斯横抱在怀里。跟平时那粗暴的抱猫手法不一样,是一个很妥帖的怀抱。
然而麦林却丝毫没觉得安心,反而是一股恐惧袭上心头——魔王知道他是人类了!
这个家伙,最讨厌被欺骗……想到这里,麦林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他后悔了,他根本就不该来这地方,现在一切都完了!
狐狸眼好不容易才挣脱了火焰,淡紫色的西装袖子上被烧了个大洞,手臂上留下鲜红的烫痕,衣摆和发梢也被烧坏了好几处,整个变成了一只掉进烟囱里的狐狸,狼狈极了。
他气急败坏地揉着手腕:“哟,多年未见,魔王殿下还是这么霸道。可惜这里是恶魔会,不是你的魔王城。这里的游戏规则是——”
他用冷冰冰地瞄向麦林:“人类,必须死。”
周围的其他恶魔们也纷纷附和,然而这些声音几乎没进麦林的耳朵,他在等那个人的表态。
昔日熟悉的怀抱好像生了冰做的刺,让他周身发冷。幽利西斯会如何处置他?是把他丢给这些恶魔,还是带回魔王城发落,又或者直接当场……
可是——绝望之下,麦林心里竟涌起一股火气:我不是猫,那又怎么了?我不也努力哄着你,让你开心了吗?天天给你暖被窝,让你蹭着玩儿,换成真的猫咪来,不一定能有我做得好。
幽利西斯凭什么那样对他?!
他这几个月的努力,真是喂了狗。麦林暗暗打算,要是幽利西斯真要杀他,他就……就趁死前狠狠地骂这家伙,最好找机会踹他一脚,让这厮面子扫地。
然而下一秒,低沉的嗓音从上方响起,魔王的面容被黑雾遮挡,平静下汹涌着暗流。
他说:“你说得不错。可是,他并非人类。”
狐狸眼被气笑了,指着麦林道:“并非人类?他没有角,不是恶魔;体温很热,也不可能是吸血鬼、行尸和恶灵;至于狼人……呵,我还从未见过这么瘦弱的狼人!”
“当然,他本来也不是狼人。”幽利西斯平静地说。
“那你说他不是人类是什么!”
“他是……”幽利西斯直视着对方,淡定答道:“一只猫猫。”
此话一出,狐狸眼和在场的其他恶魔们都石化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你们要玩儿情趣回家玩儿行不行啊,别在这种时候突然换画风啊!
连麦林都僵住了动作,默默用手遮住了脸。
看来是自己高估他了,这家伙还真是执迷不悟啊……怎么莫名的有点良心不安了呢……
魔王却毫不在意:“小猫猫当然不长犄角,这是常识。”
他把麦林又抱稳了一些,转身就走。恶魔们虽然不明情况,但也不敢拦他,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幽利西斯走到长桌尽头,停下来,回头看向狐狸眼恶魔:“吾不讨厌这个地方。但这里有魔对猫猫不礼貌,所以,吾不会再来了。”
那狐狸眼恶魔气得目眦欲裂,竟不顾一切地追过来:“站住、你站住!!”
幽利西斯毫不犹豫地收回魔法,回归了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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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熟悉的魔王城阁楼内,麦林不知是吓到了还是受魔法影响,趴在地上一顿干呕。
太难受了,他顾不上跟幽利西斯和魔犬说什么,撑着身体就往外走,来到露台上让凉风一吹,总算舒服了些许。
现实中正是午后时分,阳光晃得他眼睛发花,麦林靠着墙,脱力地坐下来,闭上眼。
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停在他面前。
“应激了?”
麦林闭着眼睛,不想理。
“不是说不去吗,小猫咪。”
幽利西斯碰碰他的肩膀,似乎想抱他,麦林抬手一把挥开。
对方的动作停住了,黑雾早已散去,魔王用那双珊瑚红的眼睛望着麦林:“你在气什么?”
“哈,我有什么可气的?”麦林嘲讽地看向对方:“你多少岁啦?勾搭一群年轻小姐,嘿哟乐得跟花儿似的。老牛吃嫩草,要脸不要?!”
魔王一向爱找骂,被这样说也没生气,反而了然一笑,丢给麦林一个钱袋。
“老牛养小猫。”
“嘁。”麦林接过钱袋,摸着里面沉甸甸的金币,想:为了赚钱就能那样吗?这叫卖笑,更不要脸,还魔王呢!
他正想开口骂,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是仗着长得好看,在魔王这儿装猫咪,靠扮可爱挣钱,更不要脸……可他能怎么办,他只能这样!
麦林顿时感觉那一袋金子好像在骂自己,气得把它扔出去:“我才不想要呢!”
没想到这一下竟砸在幽利西斯肩膀上,发出一声钝响,引得魔王皱起了眉。
麦林吓愣了,那钱袋很沉,砸到身上一定非常疼……他赶忙站起来,拉住对方的手臂。
“对不起!我……我没想砸你。”
幽利西斯没有答话,反手拽起他的手腕,把麦林拉进屋,按坐在沙发上,然后半蹲在他面前,用那双锐利的红眼睛逼视着他。
“到底在气什么,说实话。”
“我——”麦林的嘴唇动了一下,没敢开口。
“吾说过,要你真诚。”幽利西斯盯着他的眼睛说:“所以,说实话。”
真诚……
那双红眼睛好像带着蛊惑人的力量,麦林一个愣神,就开口道:
“我、我其实……”
我其实根本不是猫咪,只是个爱说谎的人类。
这句话呼之欲出。然而麦林突然想起自己刚到魔王城的那天,那盈满屋子的黑雾,还有壁炉里燃烧的烈火。
又想起那晚宴会后,卧室里的星空,和那个短暂的吻。
说谎有什么不对?
麦林闭了闭眼,最终没说真话,也没说谎话。
他眼睫轻颤了几下,说:
“……我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