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觥筹交错的嘈杂声中,越妙然姗姗来迟。
她左手执一塵尾,右手托一金榜,肌肤雪白,面容秀丽,穿一身绣着彩丝的玄黑衣袍,头上顶着朵芙蓉玉冠,莹白色的轻纱自玉冠垂落飘逸,宛若隐于山间的云中仙子——可这典雅高贵的装束下,却有一张天真懵懂的少女脸庞。
起初,不认得她的在场众人仍是倒酒碰杯,不亦乐乎。过了片刻,只闻另一道少年音色响彻整个大殿。
“月玄圣君丹魄门下弟子,玄阳境,玄妙宫,本任神座——妙君越妙然来此,诸位勿再喧哗!”
这道声音夹杂着灵力发出,声音的源头是跟在越妙然身后的一名少年,他的身旁还站着之前山门入口处的两个仙童。
宗门弟子皆是些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见如今的玄阳境神座竟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于是纷纷无所顾忌,大声议论起来——
“开什么玩笑!!名号倒挺长,我还以为是什么高人?”
“哈哈哈哈哈哈,她要是玄阳神座,那我就是月玄圣君的爷爷!!”
“我早就看出这破山头不可能有什么登仙榜了!”
“要我说就不该这白跑一趟!!!”
“……”
一时间,整个大殿七嘴八舌,闹哄哄一片,就连平日里不爱论人是非的修士,也不免露出轻蔑的神色。
越妙然充耳不闻,她抬手将拂尘背于身后,缓步移至高台,转而面向众人,于喧嚣声之中娓娓说道:
“妙然心知,诸位仙门大修肯于今日赏光,皆是看在师尊月玄圣君的颜面,但师尊他老人家已亡故多年,他既将神座之位传授于我,就还请各位为妙然留几分薄面吧!不才邀各位来此,乃有要事相商!”
她的音色悦耳动听,说话的语调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流离山的大护法杜陈和凤游山庄的庄主澹台清相互对视一眼,皆将目光投向越妙然手中的金榜,他们见越妙然眼露笑意,性格温吞,必定不足以服众,便想先与她做个人情。
澹台清对众人道:“妙然神座虽面若天真少女,但好歹也自称月玄圣君的弟子,各位还是安静些,听听此地主人邀我们来此的用意为何!”
杜陈接着道:“是啊,听闻天界的飞升者个个都是鹤发童颜,想必妙君与他们同样,也是位高深莫测的人物。”
真武极掌门的三弟子顾远客是个爱出风头的纨绔,他见越妙然姿容出众,便急于向她献媚,堆了一脸猥琐笑意道:“晚辈真武极顾远客,今日亲眼目睹妙然神座英姿,方才知道什么是天女下凡。妙君如此年轻就能成为一方霸主,实在让晚辈好生佩服!”
轻风似的笑声响起,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了越妙然所在的方向。
这几人嘴上虽客气,可都是明褒暗贬,笑里藏刀。越妙然的眸底浮现一丝冷冽的杀意,她说话向来不怎么好听,只是天真单纯的容貌常让人误解她是个温和的姑娘。
殊不知方才那段友好的开场白,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
“三位可真是给足了妙然面子,不过这登仙榜可不是随便什么三脚猫半桶水就能榜上留名的!”
此话一出,人群之内再次沸腾起来。
“越妙然,你别不识好歹!”
“我们是半桶水,你又算什么东西?”
“哼!”越妙然冷笑一声,将手中金榜向天空一抛,霎时间,登仙榜倏地在半空中展开,散发出璀璨的金芒──
“那是什么?”白麟玉的眼神落在金榜之上。
“登仙金榜!”九方潇解释道:“丹魄神座原是天界的月玄圣君,此前因犯了天条被天族圣主贬至人界历劫,玄阳境是自他下凡之后所创建。越妙然是他还是月玄圣君时收的徒儿,她此次下凡,恐怕是代替丹魄开金榜的!”
“今日宴请宗门的目的是为了开金榜?”
“嗯,丹魄在天界时战功赫赫,虽被贬于此,但手中仍持有天族圣主所赐登仙金榜——凡间修道者数以万计,但千百年来能得道飞升者却寥寥无几。玄光宴名为宗门论道,实则是由玄阳神座坐镇,挑选出一名最为出类拔萃的弟子,名题登仙金榜,即刻羽化成仙!”
白麟玉思虑片刻,这些修仙之事似与妖骨关系不大,所以他便没有追问下去。
…………
叫嚷声此起彼伏,在场众人纷纷起身,围着金榜想要看个究竟,可内中却是无一字文墨。
“这金榜好像不似作假?”
“十年前我来过此处,这登仙榜绝对是如假包换!”
人群中有人识出了金榜为真,问道:“妙君,别卖关子了,快说说此次玄光宴的试炼为何?究竟如何才能榜上有名?”
玄光宴每十年一次,每次考验的题目不同,究竟是以文论道还是以武相较,向来是要看玄阳神座的意思。
有些年轻弟子,不知金榜为何物,便道:“不过如此,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物!”
此话一说完,即刻又传来辩驳的声音:“初生牛犊,胸中无物,倒敢在此大放厥词!”
另一道深沉稳重的声音解释道:“玄光宴上会通过试炼选出一名最优秀的弟子,将他的姓名题在榜上,便能飞升成仙!”
在场众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别有居心者,诸如杜陈和澹台清之流早已打好了争抢的主意!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几个穿着怪异、面容丑陋的大汉疾步冲进大殿,开始张牙舞爪地驱赶凑在金榜前的人群,好像是在替什么人开道。
九方潇敏锐地嗅到一阵魔气,果不其然,两名身型修长的魔族伴着一团黑紫色的雾气现身了。
九方潇捏了捏白麟玉的手,暗示他别出风头。
这两个魔人比一般魔族长得端正得多。
其中一位身材高大,束着极高的马尾,手持玄色长枪,此人鼻梁高挺,轮廓清晰,双目炯炯有神,透露出极为硬朗的气质。
九方潇认出此人是魔界至尊魔罗的手下狩魔将,他是魔界数一数二的高手。
另一位更俊美些,他比狩魔将的个头稍低,穿了件灰白色的外袍,头上戴了顶灰色纱帽,与他散发出的书生气度格格不入的是,此人左脸上布着几道五彩斑斓的妖纹,平添了不少邪佞之气。
这个人是——苍渊派的隗石!
九方潇看清此人的模样,眸底登时窜出一股熊熊焰火──如果没有这个人模狗样的歹人,十年前的九方潇还能多活几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九方潇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的眸光锐利如刀,活像是要将那人抽筋拆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