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鸢 第4章 第 4 章

“小姐想什么呢，小心脚下。”

雪堇将手中的油纸伞朝着云莺的方向倾斜了些许，扶着她绕过了地上的水洼，见她依旧是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忧地出声询问。

“没什么。”

云莺摇了摇头，想到卫琅冒着雨也要跪在廊下，轻声道∶“只是觉得卫家门风森严，我们如今暂住于此，以后也该多谨慎些才是。”

“小姐是在说卫三公子吧。”

雪堇愣了一下，登时就反应了过来，“听说三公子性子桀骜，想来是哪里行差踏错，这才会被罚跪。”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停顿了片刻，声音里也浮现出些许的冷意，低声道∶“而且这卫三公子不识抬举，今日竟敢这般冒犯您，也实在该吃点苦头。”

云莺闻言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刚想再和雪堇说什么，可却遇上了撑着伞匆匆朝这边赶来的卫璇。

“云莺表妹？”

卫璇在此时此地看到云莺也明显一怔，云莺礼貌颔首，有些生疏地和对方打了声招呼：“二公子。”

“表妹刚刚是从大哥的青柏居而来吗？”

卫璇神色有些犹豫，但还是试探问道：“那表妹可有见到三弟……”

“刚刚看到卫三公子在廊下跪着思过，春雨清寒，二公子若是想去求情还是快些去吧。”

云莺对卫璇的来意心知肚明，干脆也不打算瞒他。

可是卫璇闻言却有些进退两难。

他既惧怕于兄长的威势，担心去给卫琅求情会连累自身，但又念着和卫琅的兄弟情分，袖手旁观也实在良心难安。

而也正是在卫璇踌躇之际，被侍从扶着走出来的卫琅远远看到了他们，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看到正和卫看向云莺的视线明显有些闪躲。

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动作不要那么僵硬，但是酸疼的膝盖和半边被淋湿的衣衫都无声昭示着他的狼狈。

“你没事就好，赶紧回去换身衣服……”

卫璇神色担忧，刚要开口关心卫琅几句，可是卫琅却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

“我知道！用不着你在这里啰嗦！”

云莺见状扫了他一眼，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里始终没什么波动，像是在看一只跳梁小丑。

卫琅脸色涨红，他本就是个脸皮薄又好面子的人，云莺过于平静的眼神更让他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干脆直接赌气把手里的油纸伞又塞给了云莺。

“还给你，我用不上了。”

雪堇抢在云莺的前面接过了那把伞，她看向卫琅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变得越发不善。

“这是怎么了……”

卫璇看到卫琅这一连串的动作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没有去追已经带着侍从跑远的卫琅，而是留在原地耐心和云莺道歉。

“卫琅性格一向顽劣，希望表妹莫怪，这伞……”

“是我们家小姐看三公子在廊下淋雨好心借给他的。”

雪堇冷哼了一声，嘟囔道：“不识好人心。”

卫璇闻言愣了一下，脸色的神色也不由得变得有些尴尬，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三弟今日被大哥责罚，所以才会这般莽撞，我代他向表妹道歉。”

“二公子客气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云莺微微垂下了眼眸遮住自己眼底的神色，抬眼却又恢复了自然，故作随意道：“只是不知三公子是犯了什么大错，竟然被罚得这么重。”

“三弟一时贪玩，和几个朋友一起去了胜意坊……就是赌场。”

“只是去一次赌场，便要罚这么重？”

“君子当克己复礼，卫氏一族家法森严，罚跪已经算轻的了，若是父亲知晓此事，只怕会罚得更重。”

卫璇也并不打算对云莺隐瞒事情的真相，干脆大大方方道：“况且今天本来也不是大哥要责罚他，是三弟自己犯错心虚，所以一大早才去跪着请罪的。”

“既是如此，二公子为何还要赶过来求情？”

“家法归家法，兄弟情分归兄弟情分，就算是来做做样子陪着一起淋淋雨好歹也算是安慰了。”

卫璇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解释道：“况且若是大哥真的有心责罚，我就算过去求情也于事无补。”

云莺听到他这么坦诚的话反倒是有些另眼相看，她抬眼打量了卫璇一眼，心下也已经有了成算。

卫家这三位公子倒也是真够奇怪的。

大公子卫珏长相清冷，看起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可是性格却极其强势，即使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庶弟也毫不留情。

三公子卫琅倒是张扬，看起来是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可实际上色厉内荏，最多也就算个不求上进的草包，在卫珏面前老实得像只鹌鹑。

而夹在其中的二公子卫璇看着平平无奇，长相最多称得上一句清秀，性格倒是左右逢源两头讨好，勉强算是个聪明人。

云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轻笑了一声，对卫璇说的那番话不置可否。

“妹妹之前一直常居楚山吗？”

卫璇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着云莺，沉默了许久才试探问道：“我们……是不是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

“什么？”

云莺闻言怔愣了一下，平静道：“二公子想来是认错人了，我是第一次入京，之前从未离开过楚山。”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卫璇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远远听到一阵接着一阵刺耳的琵琶声，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那是琳妹妹在练习琵琶。”

卫璇揉了揉眉心，对此早已已经习以为常，解释道：“琳妹妹不通音律，虽然请了晓声楼的乐师教导，但还是……略有不足。”

卫璇的话已经说得足够委婉，云莺听完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事实上卫琳弹出的琵琶如果真要好好形容……那不像弹琴像杀猪，基本已经到了难听的最高境界。

“晓声楼？”

云莺闻言微微一顿，她轻声道：“我听闻晓声楼群英云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有机会见识一番。”

卫璇闻言脸上肉眼可见有些为难，尴尬道：“表妹若是想去那便去吧，我还有事，就不陪表妹一起过去了。”

云莺看着卫璇匆匆告辞，像是想要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她皱了皱眉，犹豫片刻还是带着雪堇一起朝卫琳的住处而去。

卫琳练琵琶的动静实在是太大，门外守着的侍女都都在捂着耳朵躲避噪音，看到云莺过来明显吓了一跳。

“又错了，要同时弹弦，相邻两弦，如得一声，手指不要这么重……”

卫琳请来的琵琶乐师是一位年纪三四十岁的和善妇人，她的性子本来是足够软和的，但是听了卫琳弹出的乐曲，整个人看着都临近崩溃。

眼见着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她只能无奈道：“熟能生巧，大小姐之后还是尽量多加练习。”

一旁旁观的卫璃早有先见之明用棉花把自己的耳朵堵了起来，发现马上就要结束才终于把耳朵里的棉花给扯出来。

短短的一个时辰下来，上到主子下到侍女无一不被摧残。

唯有一名坐在角落里悠然品茶的白衣女子最为淡定，她轻轻搁下了手里的茶盏，温声建议道：“卫大小姐，琵琶易学难精，不如换些别的如何？”

“易学难精……这玩意哪里易学了。”

卫琳自知自己弹得实在难以入耳，她心情沮丧，刚要再和对方抱怨几句，侍女却已经敲了敲门，带着云莺走了进来。

“小姐，表小姐来了。”

卫璃听到动静下意识抬起了头，礼貌道：“莺儿姐姐。”

卫琳似乎也没想到云莺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她又恢复了自己一贯的端庄姿态，客气道：“外面还下着雨，莺儿妹妹怎么突然过来了。”

“刚刚路过听到了琵琶声，听说表姐在学琵琶，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卫琳闻言了然点了点头，随口介绍道：“这位是来教导琵琶的文夫人，另一位是晓声楼的白掌柜。”

“见过表小姐，在下白水芝。”

白水芝的视线在云莺的身上转了一圈，她微微一笑，主动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几位说话，先行告辞了。”

文夫人闻言顿时如蒙大赦，她连忙把自己手里的琵琶交给身后的乐童，匆匆和卫琳道别，迫不及待跟着白水芝一起离开。

“莺儿妹妹随便坐吧。”

卫琳有些郁闷地拨着琵琶上的弦，对着琴谱左看右看，根本没心思理会身旁的云莺。

反倒是云莺歪头看了卫琳一会儿，突然主动走到了她的身旁，按着她的手指调整到了正确的位置。

“这里……手指要轻一点，不要绷得太紧。”

卫琳猝不及防和她拉近了距离，一抬头就能看到云莺的侧脸，她懵了一下，按着弦的手指慌了一下，又发出了一串不和谐的音调。

云莺微微垂眸，淡淡道：“又错了，这样会伤到手指的。”

“你……你……”

卫琳整个人彻底呆住，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云莺在身上熏什么香了，怎么会这么香？！

喝大杯桂圆红枣茶的客人说：“卫国公估计基因不怎么好，生的娃怎么都是音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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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