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鱼 第3章 初见

岳怀光进到房间的时候，陆为鱼正背对着门在窗户前站着。

雪花时不时打在落地窗，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房间很大，柔和的黄色灯光撒在身上，给人一股温暖的感觉。

黄凡一看见岳怀光就笑了，陆为鱼听见开门声也转过身来。

“黄导，好久不见。”

岳怀光赶紧迎上前去抬起双手，跟打了个招呼。

之前拍《西陵往事》的时候，黄凡给了他不少在演技方面的指导，他一直牢记在心。

黄凡，知名女导演，以她独特的视角和细腻的情感表达一直受到年轻人的追捧，虽然作品不多，但是每一部都必是精品。

四十出头的年纪，不到一米六的个头，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整个人显得有些臃肿。

只见她抿嘴一笑，眼角漾起皱纹：“今天来得可都是老熟人了！”

这几年她的活跃度并不高，圈内传言是因为没有遇到好的剧本，宁缺毋滥。

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请动这位出山？

岳怀光接到《白日梦》试镜的时候，内心对黄凡十分感激，要知道作为一个不怎么出名的演员，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陆为鱼也走了上去，此刻的她已经脱去了黑色大衣，穿着一件纯白T恤，灰色的紧身牛仔裤显露出她笔直修长的腿。

齐耳短发，无框眼镜，白净清秀的脸庞，一双清冷的眼睛，再加上这一身打扮，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没感觉有那种让人惊艳的美丽，却感觉非常利落舒服。

岳怀光看着那双眼睛，心里有些异样。

总感觉有种久违的熟悉感，但是没敢多看，端着一副笑脸等着介绍。

“怀光，来来来，认识一下，这是今天负责演对手戏的小陆。”

“陆老师您好！我是岳怀光。”岳怀光绅士地向陆为鱼伸出右手。

“你好，岳老师。”

陆为鱼朝他点了点头，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指尖，并没有过多言语。

黄凡有些头大，陆为鱼从开始就这样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之前已经试镜了四个人，看到她各种挑剔，也没疾言厉色，只是感觉有些过分认真。

她以Zeit的身份写过很多不错的小说，大部分都已经影视化，剧粉众多，反响热烈。

她这也不是第一次和陆为鱼合作，以前就拍过两部现代剧，相处得很融洽。

不知道什么原因，《白日梦》作为她最出名的作品，影视化却搁置了好几年。

之前海川那边的负责人还特地给她打过招呼，怎么选和选谁必须由Zeit本人敲定！

哪怕她最后选个素人，这戏还是要继续拍的。

剧本很好，自己也有把握不会让它扑街，但是高层一反常态冒这么大的风险投资，还真是不符合资本家的风格啊。

虽然相信她的眼光，但是现在来看，试镜的男演员并没有让她满意的。

陆为鱼不是演员，黄凡原本以为她只是过来当个观众，的确是没想到通知的是让她来演对手戏。

她理解作者对于自己的作品有着更深的理解，这样能更好地挑选出最合适的角色，但是毕竟隔行如隔山。

“好的，咱们这就开始吧？”

黄凡也没多客套，她拍了拍岳怀光的肩膀，示意他站在最里面的窗户前，而自己走向了全玻璃的隔间，将空间完全留给两人。

“好。”

陆为鱼转身站在了门口，本来剧情就是在讲苏时远远地叫住陈铭光，然后追上去两个人发生的对话。

岳怀光有些紧张，他脱掉外套随手丢在一边，身上穿的衣服俨然和陆为鱼很配。

明明屋里温度不高，而他全身却流了很多汗，白色背心贴在身上，若有若无地勾勒出绝佳的身材。

看这架势，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了奇妙的化学反应，黄凡立马坐直了身体，盯紧了两人。

陆为鱼挑了挑眉，看着这个四五米开外的男人，眼前却有些发热。

“录像已就位，开始吧！”

导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整间屋子静悄悄地，陆为鱼没有动，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岳怀光也在慢慢地等着。

【不知道有一分钟还是五分钟，后面终于传来了她的声音：“陈铭光！”

耳边传来熟悉的陵城乡音，让岳怀光有些失神，他一时不知道是在叫他还是在叫陈铭光。

原本双手插兜的他缓缓转过身来，眼神带着些许疑惑，柔和的黄色灯光撒在两人之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夏日。

远处的她缓缓地向前走着，双手紧紧地握住双肩包的背带，明明也就是十几步，却没由来的让人感觉沉重。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她，眉逐渐皱了起来。

在她走到面前之后，他更是有些无所适从地将眼光扫在了旁边。

“你好，我是苏时，时光的时，是你老师…不不不，是你高中的直系学妹！”

面前的女孩低着头，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双手垂下拉着自己的T恤边，两个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却沉默了几分钟。

她全身紧绷着，声音有些着急，带着些许颤音，又有些委屈地不敢看他。

他扭回视线，在寂静无人处看着这个比自己低一头的女孩：“苏时。”

男孩用乡音温柔地念着她的名字，抬起手想摸一下她的头，又生生止住。

“抱歉，我…不认识你，不过你是迷路了吗？”

女孩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他，此时的他还很青涩，抬起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

苏时在听到陈铭光声音的那一刹身体垂了下来：“我……”。

女孩声起却又并未多说，她的眼神扫过他的头发，眼睛，鼻子，嘴巴，最后又直直地定在了他的眼眸。

眷恋又深沉，男孩无法形容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好像隔了很久，又像是昨天才见过。

黄凡内心十分激动，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两人，仿佛被他们拉到那个场景中，眼睛有些湿润。

“是啊，陈铭光，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岳怀光本以为试镜到这就结束了，内心松了一口气。

女孩鼻子一酸，那双漂亮的眼睛突然涌出泪水，倔强地抬起头看着他，让面前的男孩突然有些无措。

女孩突然滑落的泪，让他的心头莫名闪过一丝悸动。

他愣了一下，又着急地摸着自己的口袋，赶紧从里面翻出一叠皱巴巴的卫生纸递了过去。

面前的女孩见了这立马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忍着大哭声，却抑制不住抽噎。

前身靠近，颤抖的手越过卫生纸覆在男孩的手上，被泡得发白起皱的一双手，跟他晒黑的皮肤一点也不相衬。

女孩手腕上的紫色檀木佛珠向下些许滑落，眼泪滴在皮肤上有些灼人得疼。

男孩赶紧把卫生纸塞到对方手里，把手背在了身后。

“陈铭光，对不起，真得对不起……”

女孩蹲下身来，双手抱膝，将整个头扎了进去。

只有不断的道歉声落在陈铭光的心上，一下又一下，一声又一声。

男孩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飞速地抹过自己眼角的一滴泪，终于低下身拍了拍她的头。】

黄凡并未打断两人之间的即兴表演，反而感觉这一幕让人物更加有温度，氛围也更融洽。

虽然前面已经看过四个版本的试镜，但是不得不说，这次的确是最入戏的。

“卡！”

什么狗屁隔行？！这场即兴哭戏加得太完美了！

黄凡喜滋滋地从隔间跑了过来，陆为鱼收住了情绪，红红的眼睛冲岳怀光点了点头。

“谢谢！”

她摇了摇手里的卫生纸，抬起头来冲他客气地笑了笑，随即眼神恢复平静。

岳怀光被人们拥着穿上外套，也一起来到了隔间坐下。

“怀光，咱们还需要简单面试一下。”

黄凡扭头看着陆为鱼，这原本是她点评的时刻，她却有些罕见地没开口，看样子还没出戏。

陆为鱼有些后知后觉：“啊，哦，对，岳老师，你可以讲一下你对这段情节的看法吗？”

一听这一上来没有批评演技，黄凡心里乐开了花，可能大差不差就是他了。

对于这五个演员的试镜，虽然邓澜的演技很好，但是多多少少的确陆为鱼评价的有道理。

还是岳怀光最令她满意，虽然有瑕疵，但是有她这个导演在，这肯定没问题的。

“其实……”

岳怀光有些犹豫，看着黄凡对他使了个眼色，摆明了想让他说些好话。

高下立判，这里拍板的明显还是坐着的某人。

他的眼神又扫向陆为鱼：“其实我感觉这部小说有很多没有写的地方，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作品，全篇更像是女主的回忆录。”

“哦？为什么这么说？”

陆为鱼有些惊讶岳怀光的回答，黄凡生怕她不高兴，有些着急。

“就拿刚才这个情节来说，其实我更倾向于男主认识女主，他却假装不认识。

后面好多地方也有提示这个点，不知道为什么到结尾作者也并没有再提缘由。”

岳怀光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想法，耿直地让黄凡有些无奈。

女主重生回到中学，大学特地去了男主所在的城市，两人历经磨难终成眷属。

但这仅仅是故事开端，却不是结局。

小说的粉丝都曾大呼遗憾，故事留白太多，让人遐想，却又盼着能在悲剧的结尾能少些错过。

其实，就连女主自己不也是怀疑过吗？

陈铭光早在苏时不知道的时间里，就已经在爱着她了。

气氛有些尴尬，黄凡瞪了一眼岳怀光，看着陆为鱼有些失神，就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

“哈哈哈哈，你这可算问对了人了，作者本人就坐在这呢！”

岳怀光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眼睛的光芒迅速被惊讶所取代。

面前的陆为鱼眼角还是红的，岳怀光的眉头有些皱起，嘴唇紧抿，似乎为刚才的冒失发言而有所懊恼。

原来，这就是Zeit本人啊！

众人忐忑之际，只听见对面浅浅扑哧一笑：“岳老师……

请问，您高考语文考了多少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