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星辰 第1章 第一章

凌晨5点33分，南川市一栋居民楼内。

家住16楼的王雅兰和隔壁的李菊约好今天去城东水产市场赶早市，买小龙虾。很多人以为夏天才是吃小龙虾的好季节，其实不然，4月底的小龙虾，个头已长成，壳还不硬，有肉又好剥，她家更偏好这一口。

电梯已经抵达16楼，李菊还在家门口磨蹭，王雅兰不得不按住电梯等了两分钟。她压低声音探头催促：“阿菊，你干什么呢，动作快点，电梯在等着！”

李菊拎着两袋垃圾小跑进电梯，跟王雅兰抱怨：“我家老张昨天又没扔垃圾，一天天地，啥也指望不上!”

王雅兰顺着她的话接道：“差不多行了，你家老张至少还做家务，洗碗拖地全包了，你看楼下那老王，一天到晚只会下棋！”

说话间，电梯停了，门“叮”地一声打开，两人狐疑地对视一眼，电梯门开处，正对着她们的只有走道墙壁上醒目的“12楼”，并没有人上来。李菊胆小，赶紧按了关门键，这次电梯直接下行到了1楼。

直到两人走出小区，李菊还扯着王雅兰的衣角，说：“王姐，刚才这12楼咋没人也停啊，是不是像电视里演的，有看不见的东西进了电梯跟着我们啊……”她一边说还一边四处瞟几眼。清晨的街道除了两个晨跑的青年和一个环卫工人，就只剩她俩了，她瞟了一圈更是轻微发抖。

王雅兰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说：“阿菊啊，咱都奔六十的人了，你还怕什么鬼啊？12楼能有啥？肯定是老蔡按了电梯又不耐烦你打包垃圾耽搁的那两分钟，自己跑步下楼了，回头碰上肯定还得说你一顿！”

李菊这才松了手，自己呵呵笑道：“这不是上周末陪孙女看了鬼片嘛！哎哟，我跟你说，不晓得小孩子从哪找来的电影，可吓人……”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公交站。

此时，一辆黑色的奥迪也驶出她们刚出来的小区，消失在城西的方向。

早上9点半，南川市公安局刑侦三队办公室。

队长陈哲正在看隔壁北川市刑侦队发过来的案件协办资料，自封审讯一哥的李晋去技术科查一起监控还没回来，身手最好的赵杰在给实习生示范昨夜在街头生擒通缉犯的动作要领，一边比划还一边念念有词：“你们看好了啊，假如嫌疑人持刀从你正面奔过来，你得先这样躲开他的刀，然后再……”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赵杰，他立马停下，侧耳倾听陈哲的方向传来的声音，果不其然，一分钟之后，听到陈哲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句：“收到，我立刻带人过去！”

陈哲挂了电话，赵杰已经三两步蹿到了他面前，问：“头儿，来活了？”

“叫上法医和痕检，去丽华苑，命案！”

二十分钟后，一行人抵达丽华苑。

死者是丽华苑4号楼1201的业主江子豪，男性，南川市某建筑公司的工程总监，离异，独居。最先发现死者的是物业的一名保洁工人，报警的是丽华苑的物业经理。

他们抵达案发现场的时候，1201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1202的门开着一道缝，不时有好奇的脑袋探出头张望。这栋楼是一梯两户，电梯出来一东一西，如果不是特意串门，日常出行完全不需要经过对方家门口。陈哲朝李晋使了一个眼色，李晋转身朝1202走去，笑眯眯地拉开了没关上的大门。

赵杰带着人，跟法医等陆续进屋。

报警的物业经理和保洁惶惶不安地站在门口。

陈哲先对着保洁发问：“你把当时的情况再说一遍！”

保洁是个干瘦的小老头，显然是吓到了，虽然现在已经是初夏，但是他紧紧抱着一个塑料水杯，想必里面灌着热水，他正试图从中汲取能量。听到陈哲的问话，他本能地想再瞟一眼屋内，但是又害怕得瑟瑟发抖，最终脚尖巅了巅，舔了好几下嘴唇，才开口说：“我就是拖地，不知道为什么，他门口这里有一点打滑，我，我就滑了一下，没站稳，撞到了门，我真不是故意的，这个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撞开了，我，我，然后，我抬头，就看到他在沙发上，眼睛睁着，还有血流出来，我，我，这个时候1202的蔡先生看到我，他就过来，他也看到了，让我赶紧叫经理上来……”他说到这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目带希冀地看着他的经理。

那个物业经理赶紧接过话：“是的，警官，是1202的蔡先生给我打的电话，蔡先生应该是看我们员工不对劲就过来看看，我接到蔡先生的电话就立马带着两个保安上来！警官您放心，我们没有进去，我在门口看到江先生那样，就马上打110了，然后我们就守在这，也没让其他业主进去！”

陈哲听到这，看了物业经理一眼，问：“你没进去，没触碰过他？”

“没有！”物业经理斩钉截铁地摇头。

“那你怎么直接打110，不打120？”

“这……”物业经理噎了一下，挠挠头，说：“警官，江先生那样，一动不动地瘫在沙发上，皮肤发青，眼睛和鼻子还有血流出来，口吐白沫，这，这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死人的啊，活人哪有这样的，我哪里还敢进去碰他……”

“你确定死者是你的业主江子豪？”

物业经理狠狠地点头，说：“这个我确定，虽然我只是在门口看了一眼，但是我在这个小区干了二十年，这个小区的所有业主我都认识，只要看一眼，哪怕背影，我都能认出是谁！”

陈哲点点头，话锋一转，对着保洁问：“你刚说你撞到门就把门撞开了？”

保洁点头，嗯嗯称是。

陈哲对着门锁上下左右看了一圈，这是全自动密码锁，除非门没关，否则不可能轻易撞开。陈哲心想，难道是凶手仓皇逃离现场，所以门没关好？

“你的手触碰过门把手和密码键吗？”陈哲看着保洁问道。

“没，没有……”保洁有点紧张，迟疑了几秒，又结结巴巴地说，“我撞到门的时候可能撞到了，记，记不太清了……”

陈哲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头对着门内叫了一个人出来，然后对着物业的两人说道：“你们俩跟着他去留一下指纹，再把你们这的监控给他拷贝一份。”

物业经理满口答应，麻溜地带着保洁跟着警察离开了。

陈哲这才转身走进案发现场。这是一套装修很奢华的房子，给人的第一眼印象是金碧辉煌，但是多看几眼就会发现，奢华感来源于墙纸和灯光烘托出的色调，屋内的家具和摆件并不是奢品，看来业主是一个有些虚荣但是财力不是特别匹配的人。厨房是开放式厨房，很干净，像是很久没有开火的样子，洗水池边上的垃圾篓内还有两个泡面盒和香蕉皮。餐桌上有几个空啤酒罐，桌边的垃圾篓倒是干净的，连垃圾袋都没有。死者倒在沙发上，衣着整齐，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青灰色，眼窝和鼻腔内有血迹。

法医老许正指挥人准备将死者搬走。

陈哲看了一眼，问道：“老许，怎么说？”

老许小心翼翼地跟人合力抬起死者，边挪边说：“初步判定，死者是中毒身亡，应该是□□中毒，具体哪一种需要回到局里解剖后才能知道。”

陈哲听完，让开沙发前的通道，环顾四周。茶几物品虽然有些杂乱，但是没有打斗痕迹，客厅地板也很干净，没有拖拽痕迹。

他又走进卧室，赵杰正在翻检衣柜，看到他进来，便说道：“死者独居，衣柜里没有异性衣物。”

陈哲没答话，自顾自地走了一圈，还伸手抹了一下床头柜。

赵杰对此举不解，疑惑地抬了一下眉，说道：“床头柜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异常。”

“现场估计很难找到跟凶手相关的痕迹。”陈哲摇摇头，踱步到卧室门口，指着地面，说道，“你看卧室和客厅的地板，客厅的地板显然是才清洁过，连灰都没有，再看卧室，灰都积垢了，床头柜也是厚厚一层灰。卧室的邋遢才符合一个单身汉的状态，但是这个房子里有几个地方都异常干净，客厅地板，茶几和餐桌桌面，餐桌椅，还有餐厅的垃圾篓。看来凶手的活动区域仅限于这几个地方，他离开之前特意清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