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那好好说能有用吗。京市队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放她退役啊,她们后备跟我们省里也差不多烂了。”
徐若澄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一个,说起话来却最不留情面:“现在京市队要给队员落户很难很难的。元宝要是真来了世锦赛,除非拿到金牌,否则这事情还是会拖下去。再有,如果她弟弟真的出了什么大问题,那队里要给她安排做教练做管理也不行的。现在这么一来,他们省队自己也知道他们自己理亏得很,而且这事儿还不能声张,那落户也好,奖金也罢,肯定要给补偿的,各个方面效率肯定都得提上来。其实凉薄一点说,也未必不能叫‘因祸得福’……当然我肯定不会这么说。我只会说省队不做人。”
“我看元宝一直都对英语课特别上心,还听她说过好多回以后能去国外多体验体验,希望京市队能帮帮她吧,虽然出国比赛可能是没机会了,但能出去留学几年也挺好的。”飞机在乱气流中上下颠簸了几下,简秋宁开始觉得额角有些疼,有些反胃。谢听兰细心地把热水袋塞到她怀里,又叹了口气:“是啊,换个想法,这个伤做完了手术,几个月也就完全养好了,她也不过才十八岁,一辈子也就是刚开个头。”
“是啊,再说了她奖牌都一大堆了。我和她可是同年的,我还一块奖牌都没有呢,全运会都没有个人奖牌,真是,兰姐你也心疼心疼我呢。咳,都怪我两年前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徐若澄嘟着嘴巴佯装撒娇,谢听兰伸手理了下她的头发:“说什么呢,这回一定会有好成绩的。唉……真要说心疼,其实我真是心疼笑笑,早上她送我们的时候明明眼睛都是肿的,还看着我笑呢,还喊那么大声祝我们比赛顺利。她队测也是四项全顺的,比得并不比我差,……说到底,还是我前年没抓住机会,现在倒来占她们那些新人的机会,真的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兰姐别这么想,真要细究起来咱么这儿的可全都是‘老人’。”简秋宁摇摇头,兰姐感叹的是命运的捉弄,但其实她倒大致知道为什么最后被选中的会是兰姐而不是笑笑:队测那天大家的平衡木都比得很好,徐若澄、钱笑笑、谢听兰,几个种子选手的表现确实又是不分伯仲。可高低杠她和闻知雅两个人都断了连接,在今年的全锦和全运中还各掉过一次杠,那么谢听兰一直稳定的高低杠对于剑指这一项金牌的华国队来说就是相当必要的“三保险”了。
徐若澄之前说得一点也没错,并不是每个人入选的决定权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有很多人的落选,也并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做好的缘故。这个道理,钱笑笑应该很快就会明白,就是不知道遇上这种情况,究竟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蒙特利尔的场馆新落成没多久,装潢得甚是气派,据说训练馆里各项器械用起来都相当顺手——为什么是“据说”呢,因为简秋宁非常倒霉地犯了晕机的老毛病,在酒店躺了三天才恢复正常,勉强赶上了赛台训练。对,华国女队手气还是这么差劲,又抽到的早场。
“相信我宁姐,今年你没有对手真的。美国队那全能新秀其实也只有平衡木比较强嘛,跳马只能跳720。俄罗斯队我也看到了,就一个认识的,跳马那个帕塞卡,其它都是新面孔,都是比高低杠的,不过难度也都够不着6.5。”空旷的运动员通道里,其他人脸上都有些早场常见的困倦,只有徐若澄兴奋得几乎要上蹿下跳,叽叽喳喳地数说着各国对手的情况。
“好了,你不用带上我了,我知道你和兰姐在平衡木上也没有对手。”简秋宁耐心听完徐若澄的一番“盘点”,才劝了一句:“澄子,我知道你的好胜欲都快要爆棚了,但是比赛当前,也该先静静心嘛,太关注周围的东西总是不好。”
简秋宁自己肯定是不敢轻敌的,且不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就算真的没有什么新的劲敌出现,那奎勒的缺席也不完全是一件减轻压力的好事,外界的要求只会施加更多毫无理由的压力……唉,她自问倒是没有到拿不到好成绩会觉得羞耻的那种地位,可这是章导接手队伍“一把手”位置之后的第一次大赛,而且最近组里发生的倒霉事实在是一件接着一件,从三个人都有机会上世锦赛到只剩了一个人,任务怎么能不重呢。
赛台训练的比赛顺序和资格赛抽到的顺序一致,从自由操开始比,是“自跳高平”的顺序,两个重点项都在后面,倒算是一点难得的好运气。这一项只有两个人计划比,谢听兰自然担起了头炮的责任。赛台训练都是留着几分力气的,她没怎么刻意控制落地,一个成套中规中矩地顺下来。可简秋宁的尝试就没有这么顺利,地板弹度比较高,开场串直体旋没控制好直接弹飞出去,别说什么白线了,差点从赛台边沿掉下去。
“到正赛注意点吧,从来没见你自由操出过这么大问题。”章龄嘴上批评,一边却拿着羽绒服往简秋宁肩膀上披:“感觉不对的话自己掂量着资格赛要不要先降点难度。不是说一回没进决赛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个周期刚开头,给自己开个好头,自己心情总也能好点,压力能小点。”
“我知道的。”简秋宁点着头,人生真是充满了戏剧性的转折,例如两年前自己是绝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在赛场上和章导这样“相依为命”的。当然,也不一定能想到还能有机会和兰姐并肩作战。调整好状态调换场地,跳马和高低杠的训练进展十分顺利,简秋宁的6.7和闻知雅的6.5都连续两套成功完成。作为唯一一位随队女教练的阮漱玉帮着摄录完视频,笑道:“我看这回咱们这块高低杠金牌绝对是稳稳当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