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比赛是由柳曦的高低杠开启的。一切都很平稳地运行着,换杠的长串,转体的长串,最后F组后团两周720度下法,可能也是对场地越来越熟悉了的缘故,柳曦这个下法是越完成越好了,从资格赛的重心偏低踉跄两大步到团体赛的踉跄一步再到今天几乎可以忽略的一个小跳。
“来,我帮你打杠。”下一个准备上场的简秋宁很明显地从柳曦微微上扬的话音里听出了她的兴奋和满意,于是也抿嘴笑了笑把沾了镁粉的海绵块递过去。“帮我把低杠抹一下就好了。”
紧张但不失愉快的备赛氛围在柳曦的分数打出来的一瞬间怪异地终止。14.300分,这个分数当然并不能算低,然而却也实在配不上柳曦的那份雀跃和动作明显比前两场的进步。
“啊……”柳曦仰了仰头,不敢置信的神情如流星般划过脸颊,剩下的还是一贯的善解人意:“那我先下去了,秋宁你记得试下踏板。加油啊!”
“好。”简秋宁点着头,退到起跑位置按惯例活动着肘部关节。柳曦的成绩很快就从显示板上闪过去了,换成她的编号和姓名、所属队伍等信息,简秋宁还没来得及关心这个背后可能酝酿着暗流涌动的分数,注意力已然全部集中到视野里的高杠之上。
这好像有些冷漠,可比赛本身就是这样的残忍。纵使赛前明知自己有着巨大的理论优势也不可能放轻松一点的,因为在千万种确实存在但是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可能性面前理论优势就是个虚无缥缈的幻影,也因为看起来越是“赢得轻松”的比赛,万一输了后果就会越难以承受。
不过虽然有些过分沉重的担心,今天简秋宁的状态其实是挺不错的,也或许适度的紧张的确最有益于发挥。开头的FD两连飞很高飘,第二串末尾最容易出问题的蹬杠shapo180也很丝滑地接上了。下法直体旋轻轻松松,就连打分也都变得高效率了,人刚刚走下台结果就已经出现在了显示屏上,是15.100。一个毫不吝啬的分数。
“曦曦……”抬头看分时简秋宁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刚才柳曦的分数是有多么离谱。她伸手想去和对方击掌互勉,然而一时竟没有立场说什么,一种久远而莫名熟悉的无力感哽在了喉头。
但柳曦还是伸出了手掌,“啪”的一声很清脆。
“没事,第一个嘛。”她说,眼睛很快地眨了眨。“我杠子恢复的还是不行……转体的角度不行,希望等下木头能比好就行了。”
“现在转播镜头给到的是平衡木场地,我们来看下冀省队钱笑笑的平衡木,她在。”虽然接下来徐若澄的高低杠水准也不差,但一套在团体赛拿到过14.5以上的平衡木对导播而言显然是绝对不容错过的。
镜头切得有点儿急,没能赶上近木舞蹈的部分,钱笑笑已经站在木端准备大空翻了。“毽子后直360——站!好的,纹丝不动啊。再来一个,毽子后直!哇,也是‘掷地有声’。”
高个子姑娘在平衡木上的力量感一向是独一份的,漂亮的空翻给人以格外安稳的感觉。而今天她动作里的流畅和自信,又能让人隐约想起前年的冠军赛她凭借一套高水平的平衡木超过当时声名大噪的吴笙拿下全能冠军那次“成名战”。钱笑笑的动作质量也向来都是一块招牌,一点不分腿勾脚的后屈两周下稳稳落在地上,头一抬高高的马尾辫一甩,利落极了。
“等分的时间我们先看下刚才徐若澄的高低杠得分,13.866应该是正常发挥的成绩……”不仅是正常发挥,而且也不知道裁判组是怎么想的,前两场都没给承认的蹬杠直体特卡居然认上了难度。镜头扫到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剪着脚踝胶布的徐若澄脸上,只见她也昂着头,一个劲在往平衡木那边看。
“14.866?!”出分的时刻徐若澄反应甚至比钱笑笑本人还大:“她这是全部完美发挥了?我都还没拿过14.8呢。”
“毕竟是6.7的套路,如果发挥得好拿这个成绩也正常。6.5想冲到14.8就难了,看起来今年国际上平衡木完成分也很少能打到8.3往上。”五组男教练刘景一向主打客观冷静,分析起形势来并没有半点维护“自家孩子”的倾向,平时对于徐若澄的那股子骄傲起着很大的平衡对冲作用。然而今天不行,徐若澄把剪刀一撂,说了句震惊了周围所有人的话:“那我今天是不是该冲一把6.8了?”
“你疯啦你,今天给我四项平平安安顺下来就是完成任务。冲什么冲啊?”阮漱玉第一个“严正警告”。
“那有什么的,就一个技巧串。全能就算了,平衡木这一项我总不能认输吧!”徐若澄的眼神里倔强的小火苗明亮地灼烧起来,尽管她说了“全能就算了”,但了解她的大家都听出了话外音:全能她也不会算了的,本来嘛,参加比赛不奔着奖牌去?只要平安顺利就好?这哪是徐若澄的心气能做出来的事儿。
年长的谢听兰嘴唇微微动了动,还是没说出话。无论从理智上还是直觉上她都不觉得这种冲难度是一个合适的决定,该出声劝阻的才是。可此刻她们还是全能赛场上的竞争,这话若由她说出来,味道总似乎有些怪怪的。
“澄子,比赛可不兴赌气,队医的意见还是……”简秋宁看出了兰姐的顾虑,又看到阮导很不赞成但一时无话可说的急迫神情,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斟酌着开口要劝,还没引入正题就戛然而止。
赛台上的林舒静做分腿叶格尔的时候没碰到杠子,直直摔落在地。
“很可惜,按照规定不能计入有效难度,要再来一次——啊!”掉杠一次虽可惜却是正常情况,没想到的是林舒静的第二次尝试也同样失败得惨烈,连发辫上装饰的发绳都给摔得歪斜了。陈松涛将她抱回到高杠上,摆倒立,pak空翻——抓杠瞬间就能看出角度不对劲,众人纷纷大声喊要领、喊加油,却没能阻止她第三次脱手落地。
“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