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人类误入食人族世界 第67章 人皮假人，一池死水

余谨环顾四周，和他昨晚看见的画面不太一样。

他停在原地，注视着希尔干瘦的背影，手藏在斗篷里侧摸着软滑的衣料，他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跟在他身后。

维罗妮卡也跟着停下来，偏头看他，无言在问：“怎么了？”

从进入西奥多家到现在一直都是余谨在出谋划策，她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他，时刻注意他脸上的表情，他的眼神。

“这处还没有来过，”余谨轻轻叹了一声，“但环境不错，看来莱恩没有在这受委屈。”

希尔不说话，身子直挺挺地立在那，像一根竹子，他背后束发，耳后挂了青色树叶样的流苏，面相清苦，因为身上一直有伤没好过，所以眉眼里还夹杂着一丝对痛苦的忍耐。

余谨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背影，从见他第一眼起他就觉得这人是个可怜的人，他似乎游走在西奥多家边缘，但他又被死死地困在笼子里，这样的他比深在笼中的人要惨得多。

明明是在家主身边，理应比其他西奥多家人过得要好得多，但他言行举止透着西奥多家人浑然天成，世世代代延续下来的傲慢，说话不讨巧，看向别人的眼神总是没有光彩，灰色的眼睛，黯淡无光的眼神，像……被关过长时间禁闭、很久不和人交流才会有的。

维罗妮卡退到余谨身后，默默注视着一前一后的俩人，但又一直留心着四周的动静。这附近有多双眼睛盯着，稍不留神就会被不知从哪飞出的箭射死。

希尔苦笑一下，唇角上扬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他转过头，视线飘忽地落在余谨身上，想看他却又避嫌似的，嗓音也跟微风似的软绵绵叫人听不清：“还进去吗，再不进我就不等了。”

余谨上前走了一步，声音平稳毫不怯懦，他脸上带着浅笑，眼睛微弯，给人温柔但笑里藏刀的感觉：“进，当然要进去，你告诉我他在哪间就好，不用再跟着了。”

“三楼最里面那间。”希尔转过身，“屋里最吵的那间。”

他视线落在余谨脸上，忽然快步走到他跟前，在他耳边落下一句话，他口齿含糊但余谨听清了。

“要想死就带走他，家主不会介意替你收尸。”

他眼神恐怖地落在余谨身上，他话说得渗人，内容也骇人，但眼前的男人偏偏一副不甚在意，神情自若的模样，似乎再锋利的刀子刺到他身上都会化成一团软绵。

希尔头机械地掰回去，直直立在颈上，他和后面的维罗妮卡对视着，笑了下：“小首领要保护好他啊。”

他飘一样的离开了，脚踩在地上没留下印子，维罗妮卡望着他离开，被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出一身冷汗，等到他走掉不见人影，维罗妮卡才慌里慌张地跑到余谨身边，刚要询问情况，却看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僵掉了。

“怎么了？”维罗妮卡问。

余谨扯着嘴角，硬着头皮地盯着前面出现的不知道是真人还是假人的东西说：“他故意带错路，我们被埋伏了。”

“什么？”

维罗妮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扇敞开的大门里不知道何时多出来一个穿着红衣的人，一头黑色拖地的毛糙长发，五官糊在一起，不知道是真的人还是假人。

余谨往后退了几步，那“人”便往前挪了一点。

维罗妮卡拦在余谨面前，身体挡住他，“别怕，是机关假人。”

“机关假人？”余谨问，“西奥多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记得机关术是只有……”

维罗妮卡脸色凝重。

看来西奥多家和素食族有勾结。

余谨也猜到了这一点，心更沉了沉，看来此行收获不少。

估计还会发现更多西奥多家族背叛首领的证据。

维罗妮卡低声说：“你待在这别动，这种机关人一次攻击只能瞄准一个人，我们现在没办法确定谁是它的目标，所以我会去吸引它的注意。”

余谨按着她的肩，摇了摇头，“绝对不行！在不清楚状况之前，不能做这种决定。”

维罗妮卡看着他，四目相对后，维罗妮卡点了一下头，“我听你的。”

余谨从她身后站出来，定睛看着大门里的红色假人，他眯了眯眼，恍然看见那假人眨了一下眼，余谨脊背一凉，问了声：“真的是假人吗？”

维罗妮卡不说话，死死地盯着假人。

……

“赞恩，别挠我胳膊。”维罗妮卡说。

“我没挠啊。”余谨没转头，牵着她的手也松开了。

“虫子吗……”维罗妮卡满不在乎地偏头看了眼，才发现自己胳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血淋淋，被剥了皮的手。

维罗妮卡吓得尖叫了一声，胳膊一甩把手甩掉了，再回头那假人已经出了大门。

余谨咽口气，胆战心惊地往前走，没走出几步，维罗妮卡忽然拉住他的胳膊阻止他，还问：“诶，赞恩！我刚刚尖叫一声你听见没有？”

余谨木讷地回过头，看着小薇被吓到有点惨白的脸，好奇地问：“没听见。发生什么事了？”

维罗妮卡犹豫地摇摇头，呆板道：“没，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

余谨转过头，看着那假人，拧着眉，心里的不适越来越强烈，他拉着一下小薇的手问：“那假人是不是一直在不断靠近？”

“赞恩……”维罗妮卡环顾一圈，呢喃着：“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什么？”余谨忙转头看她，才发现她胳膊上的血，地上血淋淋的手，以及……

周围一圈裹着人皮的机关假肢，机关假人。

因为缝着人皮，在还没靠近时，余谨就闻见了一股人的尸臭味。

余谨被这味道弄得干呕了一下，他看了一周，在绿色草丛里藏匿着数十个这样的东西，将他和小薇圈起来。

维罗妮卡镇定地拔出刀，“在这等我。”

余谨看着她斩杀那些假人，动作干脆利索，一点不犹豫，余谨见她战斗力这么强也放心了不少。

他摇晃着，心依旧不安定地转过来，才一转身，一把晃眼的短刀就直直捅进了他的喉咙。

临死前一秒，余谨看清了那先前门口假人的样子，两三张人脸粗糙地缝合而成，缝合线丑陋无比。五官又上涂着浓到看不清原本脸皮主人的胭脂。余谨看着这样惊吓的缝合脸皮死去。

眼前黑了。

系统看着漆黑一片的屏幕，慢慢放下手里的杯子，说了句：“宝贝，你怎么死了？别急，别急……我看看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他展开控制面板，依稀记得那个叫加文的先前在系统里开发出了回溯功能。

让他找找到底在哪……

A0021看着他的操作，问：“你要救他吗？可是这样会耗费你的精力。”

A4771满不在乎，“副本而已，能耗费多少精力。”

A0021“哦”了一声，“他知道你有回溯的能力吗？”

A4771挑眉，终于找到那个功能，他点进去，在数千个未被开发的副本里找到正在进行的这一副本，点开看着数千万个时间节点，他自言自语一样地说：“不知道，但他的学生之前开发出了这个功能，他多少能猜到一些。”

系统按下最初的节点，看着倒流的画面，他有些担心地说：“宝贝，这一次要好好把握啊。”

眼前恢复光明，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

余谨睁开眼，感受到维罗妮卡正在为自己披斗篷，他抬手按住斗篷的领口，低声说：“多谢。”

他看向一旁看着的希尔，目光逐渐警惕担忧。

“走吧。”希尔冷不丁地回眸看向二人。

余谨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里面还坐着查普曼，要是在这就挑明，肯定会让屋里的人怀疑，到时候想脱身就更难。

如此，余谨只能先跟在他身后。

等过桥，余谨站在桥下望着密林深处的u形建筑，迟迟不过桥。

“你在看什么？”希尔站在桥上问，他也望着那u型建筑。

余谨抬了一下头，“我在看那边。”他伸手指了一下，“那栋楼……西奥多家的小辈都住在那吗？”

“是。”希尔望向那处，话语平平淡淡，“世世代代都住在那。”

余谨收回手，抬头看向希尔：“那长大以后呢，还住在那吗？”

“有些还住在那，有些住别处。”希尔垂眸，“怎么突然问这些？”

余谨摇摇头：“只是好奇。”

“不要好奇太多。”

余谨偷偷看了希尔一眼，他身上伤多，衣服也盖不住，露出来的锁骨、手腕、脚踝上都有浅色的疤痕。

“家主很严厉吗？”余谨问。

他掐着手背上的肉，一分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挣扎。

希尔轻轻摇头：“家主很好。”

余谨上了桥，他站在希尔身边，手伸过去握住他伤痕累累的手。冰凉的手覆上去的那一刻，希尔被吓到一般惊恐地回过头，他赶忙抽回手，作势要朝余谨的颈劈去一掌。

“诶！”维罗妮卡抓着他悬在半空的手臂，手指稍一用力，希尔就疼得脸色惨白，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维罗妮卡用力一甩，点着他的胸口警告道：“给我放尊敬点，小心我杀了你。”

希尔听着她的话，外人的恐吓不让他觉得恐惧，他嫌恶地看着余谨，一字一句清楚地说：“我知晓你和首领的关系，也请你远离西奥多家族的任何人，不要用你那拙劣的手段引诱西奥多家族的人，我们对同性没有任何兴趣。”

余谨嘴张了张。竟然是有这种误会。

他抬手尴尬地拨弄了一番鬓边的碎发，纠结道：“你误会了，我并不想……我只是想看一下你手腕上的伤。”

希尔拉下袖子，收回视线：“没什么好看的。”

余谨看了维罗妮卡一眼，示意她退后。希尔注意到二人鬼鬼祟祟的小动作，毫不客气地问：“商量什么见不得的事呢？”

余谨笑着看他：“没什么。”

他将手搭在有些潮湿的小桥护栏上，望着碧绿的池塘，湖面平静，但桥上俩人心一个比一个慌。

“可以跟我说说你身上的伤吗？”余谨问，“如果我没想错，在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有更多的伤吧。”

“这些伤痛会让你痛苦吗。”

“……忍耐了很久吧。”

余谨手垂下，两手不安地握在一起，水汽将他两个手掌完全弄湿，手指也泛着阴湿的冷意，即使缩在了有着厚厚绒毛的斗篷里也捂不暖。

他瞥了眼希尔，避着他临近发狂的眼神，心里害怕他做出极端的事，但一阵深呼吸后，他稍稍心态平稳了一些，温婉地问：“有想过离开……”

话音未落，希尔就将手里一直握着的手链玉坠捏得粉碎，碎末落在湖面上，激起不太惹人注意的涟漪。

“不该问的就放在心里。”希尔说。

余谨合上眼：“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见到莱恩吗？”

“我不关心。”希尔说。

不关心。

余谨记在心里，但转头看他，那股苦相又再次出现。

什么困住他了呢。

是西奥多家主还是这个家族呢。

他又在想什么，余谨很想问问他有想过离开家族的生活吗。

“如果没生在西奥多家……”余谨看着他，“你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你会羡慕逃出去的人吗。”余谨看着他，他垂着眼，还盯着那早就消失的涟漪，“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

他握住希尔的手，那人这一次没有反抗，余谨很自然地握住，安慰他，“只是看一眼，就当是满足我作为外人的窥私欲。”

他将左手的袖口推上去，在看见被绷带缠住的手臂时心痛了一瞬，丝丝缕缕的血从绷带底下溢出来。他不认为自己共情能力很强，但他承认在看见这样的手臂时他幻痛了。

“很痛。”余谨轻轻碰了一下伤口，在看到越渗越多的血时他不敢再碰了，慌忙地把沾了一点血的手抽回来。

但才把手抽回就被希尔抓住手腕，余谨怔愣地看着他，只见他抽出一张干净，叠得整齐的帕子，把他指尖沾上的一点血擦去。

“脏了。”希尔把帕子揉成一团收起来。

他盯着那粉白的指尖看了一会儿，缓缓将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他把视线挪到那张特别，难得的没有杀戮，反而还透着柔和的脸上：“谢谢你。”

余谨低头，看着被他擦拭过的指尖。

差不多了。

“带我去见莱恩吧。”余谨看着他，眼底深处藏着对他特别的信任：“真正的位置。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