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袁九沐站在路边。
沈祚抬抬下巴算是回答了。
袁九沐想啧一声,但想着啧多了嘴巴容易掉皮,那还是算了。
袁九沐越想越不开心,于是翻了个白眼走在了前面,一前一后两个人都闷着不吭声,空气里弥漫着老社区才有的烟火香,袁九沐下意识地揉了揉肚子。
今天中午蹭了黑大胖一餐沙县小吃,还不饿。
“你想教我什么?”沈祚这次学会主动问了。
“你想学什么?”袁九沐回头。
“你谋生的手段?”沈祚反问了句。
“得了吧,你这辈子都用不到我这点东西,”袁九沐叹气,“就你家那条件,就算天塌了你也不用学我这个。”
沈祚弹舌,“那跟着你还有什么作用。”
妈的你这崽子还抢先学会老子的弹舌了。
袁九沐对着空气做了个鬼脸,他就知道沈祚会这么说,他当即转身,点了点沈祚胸膛问。
“四不伤害原则。”
沈祚停在那儿不说话。
袁九沐一副过来人模样。
“会背了吗?”
“不伤害自己,不伤害他人,不被他人伤害,保护他人不受伤害。”
沈祚手指一曲直接把袁九沐的手弹开了老远,他站在那里,毫无感情飞快地将四不伤害原则过了一遍。
沈祚好奇。
“这又有什么好考的?”
袁九沐张了张嘴。
沈祚知道了。
“你以前没背下来过?”
袁九沐瘪嘴,刚回国被抽查的时候还真第一时间没背下来。
“行,你厉害,你聪明,你年轻脑子转得快。”
袁九沐理清了思绪,他指着项旭日他们家那片小区。
“这样吧,我们今天就是为了项旭日那件事。”
沈祚看向那片老区。
袁九沐结结巴巴,“之前你做的不错,做的不错指的是你弄清楚了项旭日是哨兵还是向导,但不是表扬你随便把人弄进你的域的事情。”“
沈祚哼了声。
袁九沐不想在之前那件事上和沈祚有过多纠缠,他断然道,“可那小子还有事情藏着我们。”
袁九沐歪歪头,“比个赛吧,怎么样。”
“怎么比?”这句话把沈祚的注意力彻底了拉了过来,对方的兴趣明显来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我们分开行动,看就一个下午的时间,我们谁调查的更清楚。”
袁九沐拿出手机看了眼当日日出日落作息时间表。
“还有,晚上六点半之前准时结束,绝不拖拉。”
沈祚的胜负欲立马上来了,少年插着口袋,微微侧头。
“用什么办法。”
袁九沐收起手机,“随便你什么办法。”
沈祚跃跃欲动。
袁九沐于是立马开始讲规矩。
“慢着,但是不能让人发现你我身份,这是第一点,”袁九沐竖起手指,强调,“谁先被发现谁算输。”
“就这?”沈祚看了过来。
袁九沐点头,“就这,还有四不原则。”
沈祚认真审视了袁九沐一秒,似乎是在想这家伙是不是想耍什么花招,袁九沐最后只强调了一句。
“六点半结束,六点半就回家。”
玩这个词再次涌上了沈祚心头。
他看了那四通八达的小巷一眼。
而后挑眉道。
“行。”
项旭日所住的地方是海滨市老钢铁厂区宿舍。
这地方位置好,交通便利,甚至还是学区房,但问题最大的就是土地性质和产权转卖的问题。
钢铁厂几十年前改制,改制了以后这片土地所有权的问题争论了整整三十几年,现在可算好了,终于准备开始拆了。
袁九沐偷偷看了眼沈祚,等人走远以后,这个家伙插着口袋哼着歌拐进了小巷里。
“嗯嗯嗯,春风灿烂百花开……”
袁九沐哼着上世纪的老歌,摇摇晃晃地走进了这片四通八达的社区里。
别看这地方叫老钢铁厂区宿舍,十几年下来,家家户户商用民用的早不知道改了多少道了,袁九沐甚至在这里发现一家堆满稻草的网红咖啡馆。
他的首要目标其实是居委会。
可这地方别说居委会,连社区办大门他都没摸到,这老宿舍看着挤挤攘攘,街道上塞满了随意停放的车辆,而退休了的老大爷们却是一个比一个多。
袁九沐溜达了圈,最后找到了在树底下下棋的一窝老大爷。
“大爷,麻烦你们问件事。”
快秋天了,一群大爷站在唯一一片阴凉地里站在风口看人下棋,几个糙老爷们互相摇着蒲扇,也不嫌弃对方身上汗味重。
袁九沐凑上前去和人寒暄了大半天。
“大爷,你看这天气热的,太阳又大有没有风,可别中暑了,大爷,你们怎么不找点好地方下棋?”
“这还没到更热的时候呢,”有个老人看了眼袁九沐下,“小伙子,知道秋老虎吗?”
袁九沐直摇头,“这都几月份了,按道理不应该热下去了啊?”
其中一个大爷笑了声,扇着扇子看了袁九沐一眼,这估计也是个人精,直接问,“到底什么事啊?”
“找社区,找居委会,实在不行您给我指个路,老年活动中心也行。”
“还老年活动中心,早改了,改成拆迁征收小组了,”有个老人呸了一声,“占着个茅坑不拉屎,我赌三年都看不见那屎影子!”
“这儿要拆迁了?”袁九沐假装震惊。
这话题一出,所有老人都对视了一眼,袁九沐这装得也像,装得也不像,刚刚问他话的那个大爷问。
“拆迁和你找居委会有什么关系?”
“这不来探探口风嘛。”
袁九沐这算盘一亮,所有老头子都摆了摆手,大家看棋的兴致肉眼可见的齐齐降了一截,看样子是十分不喜欢这个话题。
“拆不起?”袁九沐试探性地问。
没人理他。
袁九沐观察了周围一圈人的神色。
“哪是拆不起,只要政府愿意,没有拆不起的东西,”正在下棋的那个老人气冲冲地把子一压,“将军!”
“将你毛个军!没看到我还没走吗!炮!”
对面那老爷子反手一下,棋局胜负瞬间改变了,围观的一群人哈哈大笑,刚刚那个喊将军的老爷子愤愤不已,揉着脑门站起了身。
“走了!”
走的时候他看了袁九沐眼,袁九沐站在那儿做小伏低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怜,袁九沐见人要走,立马朝他挤了挤眼睛。
老头儿动了点恻隐之心。
“怎么,之前没怎么见过你,来这里到底打算干啥?”
大爷一眼就看出来袁九沐这是想找人聊事情呢,于是主动递了个由头过去。
“看房子,”袁九沐笑了,“他们说这地段好、交通又方便,还是学区房,让我来看看,可我听说……”
“小伙子,你要是看中了这里的房子想先入手等拆迁以后赚个差价,你就想错了。”
老爷子掏出根烟来,摆摆手,直接打断了袁九沐剩余想说的话,他把烟点着。
“这地方十几年前就闹着要拆了,就他、他、他这几个,娃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在盼征收了……”
老人随手点了三四个人,他叼着烟。
“你当别人家都是傻的?能让你把好处占了?”
“呸!”
其中一个继续下棋的不知想到了什么,骂骂咧咧下了粒籽。
“对,咱们普通人占不到好处,领导高层各个都想着占好处,都能占到好处,这要是几十年前,全部他妈都给我枪毙了!”
这话里怒气看着可真不小,袁九沐下意识地看了对方眼,几个住在这里的老人明显是有怨气的,眼瞅着大家扇扇子的动作都快了好几拍。
“别想了,户口锁死了,之前闹出了事情,早不能变更户口了。”
“哎,结婚还是可以的哈!”
之前和袁九沐聊天的大爷吸了口烟。
“现在要买这房子可以,但拆迁征收什么的赔偿款可就轮不着你了,必须在这里落户居住五年以上,新来的户口不算啊,卖出买进都不算。”
老爷子沧桑无比地吐了口烟,白色的雾气萦绕,他问袁九沐,“你有那门路搞到五年以上的居住证明吗?”
袁九沐摇摇头。
一个大爷插嘴,“有也给你撕咯!”
袁九沐一开始还没想到这地方的怨气这么大,他本来还想通过拆迁这个引子慢慢引到项旭日他们家去呢,这可好,一下午时间光听老爷爷们抱怨了。
“谢了您嘞,我到时候好好考虑下!”
他整理好思绪往回走,眼角余光里一道白光闪过,袁九沐还没回过神来那是什么呢,沈祚从转角走了过来。
“你先,”沈祚极其礼貌。
“不不不不,你先,尊老爱幼,你算后者,”袁九沐反手指了指,“白朔在干啥?”
“打探地形,了解情况。”
说完以后沈祚看向袁九沐,估计是思索了一下‘尊老爱幼’这个词。
他笑了笑。
“行吧,尊老爱幼,我算后者你就算前者,那我开始了。”
沈祚随手指了指,“老钢铁厂区宿舍,常住用户累计一千四百多户,其中有哨向二十九户,按照现有人口14%左右的哨向比例,算低的。”
“准确说是百分之一左右,但总人口数应该大于三十五,”袁九沐补充。
沈祚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去社区活动中心,国家规定了,多少比例的哨向社区里安排多少哨向辅导人员,这里就一位。”
袁九沐算了算,“一比五十吧,政策最新要求,我看人还挺忙的。”
沈祚看向远处,这就是新手和老手的区别了,难为白朔还一千多户每家每户门口都去看了眼,他继续问。
“哨向比例这么低你不好奇。”
“不好奇,这是正常现象,”袁九沐盯着手机头也不抬回答道,“这地方以前国企家属区,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哨向住户。”
沈祚一顿。
“哨向人呢?”
“早期哨向不是当兵去了就是进塔了,哪还有在社会上溜达的闲杂人口,那时候国企卡得这么严,哨向别说进来工作了,要工作也是后二十几年社会解封才有的……”
说到这里袁九沐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这地方哨向人口比例这么低……
他下意识地咬起了大拇指。
“怪不得。”
看到袁九沐面露难色,白朔不由猛地停在了袁九沐身后,四维空间的量子兽竟然裹挟起了一阵三维世界的风,袁九沐随口表扬了句。
“继续跑,继续跑,挺凉快的。”
白朔于是围着袁九沐和沈祚两个人跑了起来,沈祚脸色一沉。
“回去。”
白朔唔了声,尾巴落下,又低着头耸着肩膀走远了。
“什么怪不得?”沈祚看了过来。
“你觉那孩子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袁九沐反问。
沈祚不说话,只是看向街角,他想了想,默默用大拇指转了转食指间的戒指。
沈祚挑眉,“他不想成为哨向,重点在‘不想’。”
袁九沐再咬了下指甲。
“可他私底下练得挺好,还自我挖掘过量子兽的能耐了,”袁九沐表示,“我看他可不是不想成为哨向。”
“那重点就在‘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哨向’这件事上了。”
沈祚淡淡补充。
“有趣。”
袁九沐察觉到了整件事中令人玩味的一点。
“一个不怎么可能存在哨向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是哨向的孩子。”
沈祚一针见血。
“那要是被知道了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