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祚甩脸就走。
“哎!别走啊!”
袁九沐站在原处愁得头都他妈快裂开了。
他是真的没和沈祚这种小崽子接触过,袁九沐追了两步,“沈祚啊,沈祚!”
沈少爷头也不回。
看着硬气,可黑着脸往上走的沈祚这边也不安生。
沿着河滩往上走的路上白朔一直在沈祚贴贴,越贴越紧,一点小心思一览无遗,尾巴甩得几乎能直接带着白狼起飞。
“矜持点!”
沈祚本来是不想理自己的量子兽的,可白朔频频回头。
“你想干什么?”沈祚问。
【玩,】白朔两眼放光,【榆萌萌。】
“我之前说的玩和你说的玩不是同一件事,我想的和你想的也不是一件事,”沈祚伸手把狼头推远了一点,白朔从鼻尖喷出一口气,就是不退。
【玩!】
白狼的大尾巴拍拍河滩。
沈祚翻了个白眼,越走越急,像是想直接消失在原地,只可惜袁九沐是个看得见的,白朔这态度简直无法隐藏。
白朔回头,【玩!】
袁九沐站在原地跺脚,“沈祚!”
沈祚走到车边猛地一拉车门,上车就叹了口气,量子兽的性格是和主人互补的,甚至能够反应主人的性格。
但注意,是互补的。
就像榆萌萌的不快会反应到袁九沐身上一样,沈祚性格中缺失的那一部分却又在白朔身上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回去吧,人等着呢,】白朔直接坐在了车外,【玩!】
“别闹。”
沈祚伸手捏住了白朔的耳朵。
白狼想下去绕着袁九沐打转没有成功,他只得坐在车边眼巴巴地看着袁九沐站在下面愁得直揉脑门,白狼的尾巴敲敲地板,而后它把自己的大脑洞用力挤进了沈家的豪车里。
“出去!”
沈祚被这家伙的脑袋挤得连坐的位置都没有了。
刚刚在车里偷偷目睹了沈祚和袁九沐互动的司机偷偷看了后视镜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看见沈祚那模样还是笑了下。
“小少爷今天心情很好?”
“不好,”白朔银白色的毛发下,沈祚的那些戒指若隐若现,沈祚用力,将白朔推出车门外。
“主要是量子兽不听话。”
司机笑了。
“开车,走吧,”沈祚理了下衣服,“一早上麻烦陈叔送我出来了。”
陈叔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站在河边的袁九沐眼。
“那小少爷的朋友呢?”
“不理他,”沈祚低声,“个神经病。”
车辆发动,白朔甩着头跟着车跑了起来,以它的大小,怎么能追不上。
沈祚一个弹手,“走,别跟着,到时候交警扣钱。”
白朔一个扭头就走了。
司机笑着看向窗外,清了清嗓子,“虽然我看不见,但话说小少爷的量子兽平时好像也不跟着回家,那平日里都是在哪里玩?”
沈祚撑着头靠在车窗上,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河边?海滨大桥下吧,就这里。”
司机嗯了声。
半分钟后白朔又追了上来,它俯下身子,大眼睛眨巴眨巴,【袁九沐还在河边等着呢。】
“……”沈祚撑着脑袋不说话。
司机虽然看不见,但是路过的车辆里还是有哨向的,白朔这种体型,不少看得见的人都给司机按了喇叭,打了双闪提醒了声。
也是多年开车的老手了,司机立马就猜到了沈祚的那只量子兽估计还追着车跑。
“小少爷,快到秋天了,河边上也凉。”
老陈偷看了一眼后视镜。
“和你那朋友说一声,早点回去,别吹感冒了。”
沈祚听了这话不由用手指揉了揉眼睛。
半分钟后,他一个深呼吸,沈祚按下车窗,打了个响指。
追着车跑的白朔耳朵别了别。
“去和袁九沐说。”
沈祚声音闷闷的。
“今天那个什么项旭日社区我会去的,让他从河边先走吧。”
高一升高二是一个重要时间点,海滨市第一中家长会也就安排在了这个时候,实际上第二次月考完了以后还会有一次,不过这次是小型的。
“谢谢钱老师,”高红丽双手捧过茶杯。
“这是应该的,今天就稍微聊聊,也了解一下项旭日同学的志愿和方向。”
项旭日这个暑假过后就升到高二了,钱老师翻开看了一眼项旭日的资料,而高红丽则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钱老师察觉到异常,问。
“怎么啦?”
“没事,”高红丽想起黑大胖之前给自己打的一个电话,说孩子要是不愿意那就先不主动说,她只是拘谨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我就是在想项旭日以后学什么专业,选哪些科目。”
“他物理好,物理好在理科类是个强项。”
钱老师笑盈盈地和高红丽说起了项旭日的优点,说着说着,钱老师发现坐在一旁的项旭日在傻傻发呆。
“项旭日?”
钱老师提醒。
“项旭日?”
项旭日的目光猛地从窗边那只白头翁身上移开,他揉了揉眼睛,嘀咕了声,“不好意思,最近几天没休息好。”
“这是?”钱老师看向高红丽。
高红丽立马就解释起来,“我们那片不是要拆迁嘛,还没谈好呢,风声就透露了,楼上有对小情侣户口不是这里的,天天吵架……”
想到这里她也心急,高红丽看向自己儿子。
“要不你先去休息下,今天先回家,睡个觉?”
钱老师也察觉到了项旭日眼睛下方那厚厚的黑眼圈,她也劝项旭日。
“要不先去休息下,这次也就是和你妈妈谈谈会考的事情,”说到这里她看向高红丽,“会考虽然说还有十个多月,但前期准备能做好就做好。”
项旭日说了声谢谢,站起身来。
正巧钱老师说了句别的。
“还有,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记得及时和学校说,学校早做安排……”
“是哨向吗?”高红丽猛地插嘴问。
项旭日立马回头看了眼。
“项同学要是就好了。”
钱老师对上了项旭日的目光,笑了笑,又和高红丽道。
“以项旭日的成绩还有条件,要是哨向,去军校什么的是最好的……”
高红丽高兴地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那军校有什么要求?”
“首先就是政审……”
项旭日站在那里,政审这个词让他的心脏蜷缩成了一团,老师的声音逐渐远去,他恍恍惚惚,眼前逐渐浮现出一个场景。
流水从花洒里潺潺流出,一个人身影就在半透明的玻璃门后,手机倒扣在桌面上,随着他的前进,水杯里的清水沿着杯壁荡漾出一道波纹。
那个世界是那么的安静,又是那么的嘈杂。
他站在那儿,呼吸都快断了,项旭日战战兢兢地伸出手。
即将碰到手机的那一刻——
“只要政审能通过?”母亲的声音把他砸醒了。
项旭日一个深呼吸,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窗外的白头翁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拍打着翅膀离开,房间里正在交谈的两人一愣,高红丽看了过来。
“怎么了?”母亲关切地问。
“我出去走走,”项旭日小声说了句,立马转身就离开了。
项旭日站在走廊边,靠在栏杆上,下意识地咬着下嘴唇,那只白头翁摇摇晃晃走近。
这次项旭日没躲它了。
准确说,少年的注意力完全没在这只量子兽上。
他只是自顾自地咬着下唇,手指纠缠在了一起,项旭日低着头,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他目光中带着惊恐和慌张。
想了一会儿,少年的手指下意识地往胸口校徽摸去。
“嘿呀!”
好友彭勤乐突然出现,一巴掌拍在项旭日后背上,“钱大娘说你坏话没?”
那一刻项旭日心脏都吓停了。
“没。”
项旭日死死扣住心脏,深吸一口气后才直起身来,他巧妙的地掩藏了自己的神色变化,和好友半开玩笑道。
“老师说我是向导就好了,这样能走军校快速通道。”
这里,项旭日直接用了向导并没有用哨向,其实也算是给彭勤乐打了一个预防针。
可对方大大咧咧,没意识到。
“行啊,哥们,我巴不得你最好是。”
彭勤乐嘿嘿一笑,猛地一勾项旭日的肩膀。
“西边有个场子专门私下斗量子兽的,你要真是,带哥们赚钱去啊,话说你什么能耐?”
“死开,”项旭日把人拨开。
“咱们虽然不是,但总能做梦想想嘛,”彭勤乐已经开始做梦了,“哥哥我没别的,我希望我有个量子兽,能拉黄金粑粑。”
下午三点家长谈话结束,项旭日今天也算提早放学了,高红丽拎着从菜市场买来的菜,一路叨叨絮絮。
“老师说了,不要这么大压力,”高红丽一路上都在念叨,“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你现在只是个学生。”
“哎,记着呢,”项旭日拎着半个西瓜点点头。
“学习永远是第一位,无论是老师的还是别的,听妈的一句话,就算是哨兵向导,再厉害的哨兵向导高考也要看文化分,不然也进不了好学校。”
高红丽反复强调。
“先别乱想,好好读书,还有时间,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来。”
“知道。”
项旭日口头上说了说,心思明显是不在这边的。
高红丽看着自家儿子清瘦的背影,心里也是乱成了一片,她也只能旁敲侧听地继续胡乱说一波。
“但是,但是马上就下学期了,再拖,也没时间了,这个培训啊,选方向啊……”
明明说不要压力太大,可高红丽越说越紧张,她嘴一停,差点撞在项旭日身上,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堆杂物堵住了楼道口。
“谁这么没素质啊?”
高红丽当即骂了一声。
“谁家垃圾扔在这里啊?还让不让人过啦?”
项旭日下意识要去搬,“旭日你别动,”高红丽将蔬菜塞在项旭日手里,“来,帮妈提,我来。”
项旭日立马提醒他妈,“妈,这……”
“破伤风了怎么办?”
正说着,一个花盆擦着项旭日的头皮从楼上落了下来,哗啦一声把高红丽吓得不轻,她一只手护住项旭日的头皮,抬头就骂起了娘。
“我日你他妈那个狗崽子不长眼的下流胚子没事找事想死啊!没看到下面还站着人啊!”
“没事没事,就一脚土,”项旭日抱着西瓜心有余悸地道,“没碰到我。”
“没碰到你这是因为你命大!”
高红丽的火气立马就上来了,她站在楼道口指着楼上直接骂,“到底他妈哪个不长眼的玩意他妈的要死啊不知道下面有人,砸伤了人你们赔得起吗!”
高红丽声音大,中气十足,整个这片听到声音的都来看了一眼,六楼有个女的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女人眼中满是血丝和泪水,那目光落在项旭日身上,仿佛想要把他扒皮抽筋般。
项旭日下意识地往后退缩了下。
“就你!姓布的贱玩意看老子……”
“妈!”
高红丽卷起袖子就要往上冲,“我不把她打得……”
“妈!无论是军校还是考公务员都要看政审的!”
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就从项旭日的脑海里冒了出来,高红丽瞬间冷静了大半去。
“妈,没出事就够了,”项旭日拉着他妈的手臂,自己却低着头,“他们家正在闹离婚,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硬是牵扯到你了,我怎么办?”
“也对。”
高红丽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她摸了摸项旭日的脸,怒火一下子就熄灭了大半去,高红丽万幸。
“你说得对!妈不犯错,不出错!”
这场本应该闹大的风波因为项旭日的一句话平息了下去。
明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项旭日的心脏却扑扑直跳。
他大着胆子抬头再看了一眼。
那个姓布的女人全程一言不发,默默围观了他们母子俩的互动,项旭日和她对视了那么一小会儿,女人沉默地后退了点。
而后无声地消失在了窗户后。
项旭日喉头耸动了下,他猛地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大着胆子往身后看了一眼。
一只巨大的白狼就站在对面居民楼的楼顶。
那个怪物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饶有趣味地舔了一下牙。
白狼起身,落地,消失。
也不知道已经观察了多久,又或者说,知道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