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主义是世界的真谛 第2章 序章·蒲公英

最后一个隆重的和弦按下，破败的剧场里回荡着音声。

等到余音散去，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头顶上传来叩窗的声音：“你们好？”

视角上移，一个身影站在花窗破开的空洞间。他的身后，朦胧的雾气似乎在渐渐散去，透出光来。

在场只有奥利弗能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似乎还不太敢确认：“你是……？”

青年俯身看他们，笑：“我想，你们需要一个救世主，是不是？”

裴吉咳嗽一声，嗓子里飞出蒲公英来。青年注意到，转身从花窗后消失。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围着牧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牧师不敢确认，捏紧手中的十字架，说：“或许是神？”

孩子们问：“会是你的那位吗？”

“不，不。我们的神绝不会只有这么年轻。”

青年推开剧院吱呀作响的门：“我就说有走下来的路……跟我走吧。”

“我已经走不动了，你们走吧。”

裴吉避开搀扶他的手，回头坐下，随后瘫在了石头堆上。刚刚的合唱他只唱了前两句，已经说不出什么了。

奥利弗有些看不下去：“我抱着你离开这里。”

青年却制止了他们：“不，不，别动他了。他现在只是一朵脆弱的蒲公英。”

奥利弗问：“不能救他了吗？”

“……或许可以。”

裴吉倒在地上，衣服下开始飞出蒲公英，慢慢堆在他身旁，他趁着还能说什么，轻轻喊着：“带我去……寻找他……”

他还带着笑，看起来很幸福。

牧师安慰他：“我的孩子，主会包容你的。”

裴吉轻声说：“奥利弗，奥利弗……”

裴吉已经不能再多说什么了，他只绷着最后一根线说：“带上我的蒲公英，去找他……”

线断了，他的声音随风一起散去，溢出的蒲公英彻底淹没了他。众人沉默着，只有孩子的哭泣声。

青年非常合时宜地等待着这阵难熬的时光过去，随后问：“容我能问一句，他要找的是？”

“三天前的夜里，他给我画了这个。”

奥利弗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褶皱的纸片来，轻轻展开，上面有一个坐标系，以及一堆乱画的东西，看起来像一张数学草稿纸。

【我们都会死吧，如果没人来救我们的话。】

【……大概。】

【那我想和你聊聊一些事。】他笑着，脸上有些羞赧，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卷皱的纸。

【在这个夏天我遇到了一个人，是来这里礼拜的，但他看到主之后又有些失望，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这不是他的主。】他想了想，【他说，他的主神名阿卡兰德。他和我讲了很多很多，即使他需要赶紧去下一个地方寻找他的神，但他还是留下来跟我讲了很多。】

【临走前，他给我留下了这个。】小孩把那张画着坐标系的纸给他，【如果你相信自由，就去寻找他吧。】

【要是我能活下来，看看那个人口中说的神是什么样就好了。】小孩的眼里充满着好奇，【自由……是什么呢？】

青年看到那张纸就明白了，随后走过他们身旁，从地上捡起来一朵蒲公英。

“好吧，如果我可以的话。”

“请安息吧。”

一阵风来，吹起了地上的蒲公英，吹散了大雾，倾斜的光线一下占领了所有的地方。牧师伸出手来想要挽留，想了想却还是放开了手，让它飞走了。

青年却笑了，望着那些飞扬的蒲公英：”风和雪可是他最爱的东西，你算是得到祝福了吗？”

等不及其他人默哀，他转身，说：“各位，收一收你们的悲伤，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总要活着出去，才能给他办葬礼吧。”

一个小女孩扯着牧师的衣角问：“裴吉怎么了？他变成蒲公英了。”

牧师回答说：“裴吉生来就是一朵蒲公英。”

青年再次打开了剧院的门，门外雾气散去，阳光一片。

要是一场美梦就好了。

一天后，异端瓶中之歌收容完毕。

江徽一捏着那朵小小的，脆弱的蒲公英，来到了收容所的储藏库，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监狱。

异端收押分为三种，凌性柔性和不定性。他这一次要去的是柔性异端的监狱，地下1到7层。每一层都拥有着巨大的空间，由特殊的材料隔开。路过其中时，能听见墙面里闷声的水流。

他在其中一间门前停下来，门上写着它的信息。

3310－水晶球－原生

性质：柔性中立

异能：将选中目标制成水晶球。选中物选中体积与选中数量成反比，总分配指数为500。冷却时间约为三天。选中生命体则无分配指数机制，固定数量为1，作储存法使用，可延长储存寿命。

描述：水晶球里有孩子的呓语，也有永生的秘密。

触发异能方式并不予以显示，这是所有收容所人必须记住的。

江徽一拿出那朵小小的蒲公英，对着门内的水晶球轻声说：“就帮我一下吧，那么多存放方式里，你长得最好看。”

水晶球开始旋转。

作为一名引导者，江徽一需要和受害者交差。

推开医院的门时，孩子们都还在酣睡。

牧师醒着，看到他来了坐起身来，向他道谢。

“不用，上级的指示，让我来看一眼而已，没事就好。回头会有人来找你们调查关于异端的详情，实话实说就行。”

牧师看了看酣睡的孩子们，示意江徽一跟他出去聊。

到了门外，关好了门，牧师说：“裴吉……他真的回不来了吗？”

“对，不是亲眼看见了吗。”江徽一话说的很伤人，但确实是这个道理，“他身上的异能当时已经走到了最后阶段了，无力回天了。”

他没有说的有很多。比如瓶中之歌的开启条件是在内部唱一首足以打动瓶子的歌，九个人是一次性离开瓶子的人物的上限。

从他们发现自己身处浓雾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小心进入了瓶子内部。而裴吉的那张破烂草稿纸上的角落里，一个音符被囚禁在瓶子里，一个小小的数字“9”躲在角落里，很不起眼。

不管裴吉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总之他选择在修琴校准这件事上硬拖三天，拖到觉得自己不行了的时候再去唱合唱。离开瓶子的时候，他就像一朵蒲公英一样散去了。

但江徽一没有告诉他们，无用的心理负担只会加重他们的阴影。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也告别了，故事到这里，完美地打上句号就可以结尾了。

“我不是救你们的人，我只是带你们走出来。不如记住裴吉，他多爱你们。”

江徽一回到收容所，研究员正在录入收容物信息。

江徽一问在场唯一闲着的人：“那个蒲公英调查出来了吗？”

对方调出一份档案：“查到了，但人已经死了。异能在外游窜，是下一个需要抓捕的对象。”

档案上明晃晃写着【蒲公英侍者】几个字，江徽一接过来翻看。

【蒲公英侍者】－原生

天赋：敏捷度加强

主异能：因果律，赋予击中者蒲公英成长规则，随时间变化而成熟，最终会呈蒲公英态散去。攻击频率与冷却时间有待探查。

指数：A

描述：一场风来的时候，我的生命就散去了。

“谁杀的，在哪搞出来的麻烦？”

异能者与异能者斗殴会造成异能冲击溃散，这是写在《沉默法案》里绝对禁止的事。所以抓捕过程中，击杀异能者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由无异能者接手，尽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公然违反法令。尤其是在收容所的眼皮底下闹事。

“这不是在找呢吗。”苗渺渺指指那边忙得焦头烂额整理资料的人，“原生A级，死亡的波及范围很大，五死九伤。之前查出来在B1门那块儿，但具体发生什么了还没查出来，【蒲公英侍者】没有对伤者造成异化，估计是变成异端了。”

江徽一笑了笑：“你猜它会是什么外观？”

苗渺渺随口一说：“我猜是一朵蒲公英。”

“不谋而合。”

但搜寻【蒲公英侍者】这件事就要交给管理所的了，他们只负责收容，偶尔协助管理所的人。

江徽一需要去管的，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