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主义是世界的真谛 第3章 估价

“末世纪”的人们各有各的活法，基地里为了活下去各有各的恶法，A区是整个基地里最繁华的地方，也是隐藏污垢最深的地方。

报案人克林顿的家也在这里。报案人声称，他的记忆里缺了一点东西，就像天平一边忽然少了几个砝码，于是整个人都开始失衡。

这样的事往往牵扯到异能，在克林顿发来签了字的责任书后，收容所立马派人去了。

管理所和收容所各司其职，但江徽一拿着两边的工资，事情要多一点，他是管理所的探路人，也是收容所的引导者。

A区是有名的享乐城，第一次核实由江徽一打头阵。江徽一开着车就直奔A区，最终见到报案人克林顿时，他正望着花店出神。

花店是官方机构才能开设的，会在固定时段派发鲜花，但也不是人人都有，会将人群分成几批，轮流发放。花店外立着厚厚的墙壁，看不清里面，只有上刻的一个“花”字表明它的内里。

江徽一下车绕到他的身侧：“您好，克林顿先生？”

克林顿才猛然回神：“啊，你好，您是？”

“我叫江徽一，是管理所的探员，收到了你的求助，过来看看。”

克林顿看上去很失魂落魄，说：“具体的事情，可以去我家说，这里最近……不安全。”

江徽一能理解：“好。”

只是这一会儿，江徽一就感受到来自楼上的数道目光，在A区，每个人都会成为估价的商品。

“他值多少钱？”

“无价之宝……”

楼上的人一齐笑了起来。

江徽一对此并不知道，他跟着克林顿一起回到家，发现他家跟遭贼了一样。但看克林顿平淡的反应，贼本人应该就是他自己。

“好吧，讲讲你的经历。”他轻轻抬手理了理衣领，捏开衣服上的测谎器。

“大概在一个月前，我开始变得健忘。”克林顿轻轻说着，测谎器安静无声。

“一开始只是频繁忘记要做的事情，然后是吃饭吃到一半被打岔也会忘记吃饭，再后来情况愈演愈烈，我开始忘记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子来，翻看了几页，回过神来。“对，我本来是要在那个地方去等你的，但是莫名又开始看花店了。”

本子里掉出来一张照片，克林顿将它交给江徽一。

“对，还有这张照片。”

江徽一接过，那是一张磨损严重的照片，人脸已经模糊不清，照片泛黄卷皱。

“它在我的记事本里，我不记得它的重要性了。但是三天前我第一次把它从笔记本封面夹层里面拿出来时，我意识到我的心好像缺了一块。照片上这个人似乎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的记事本上记载了一个李维诗社，我曾经抄过其中诗人的诗。”他翻到其中一页，“对，是。似乎也很贴切，'我心的天平丢了砝码。'”

克林顿好像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像一株复苏的草一样抬起头来说：“我找你报案的原因是……”随后他却话头一顿，好像又忘了。

测谎器没有响，江徽一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回答说：“你说有人偷走了你的记忆。”

原话克林顿其实刚刚说过了，就是他抄的那句诗。但他不记得了。

我心的天平丢了砝码。

他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哪一段？”

“什么哪一段？”

“记忆，哪一段丢了。”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克林顿垂下脑袋，失魂落魄地捂上自己的心口，“我只觉得很不舒服，很空，很空。”

江徽一把照片拿在手里翻看，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笑得很开心，看起来和克林顿关系很亲密，但具体是什么关系却不知道。翻到背面的时候看到了C区海伦图书馆的水印。C区是基地所有从事高等研究的人都要去的地方，那里的科研基础设施最好，海伦图书馆是C区最大的图书馆，基本上代表着官方图书馆，也负责一些纸质的刊印和发行，普通人用纸也主要来自海伦图书馆。

克林顿的记忆实在一团糟，江徽一不过一会儿没和他说话，这货张嘴就一句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给江徽一气笑了。

“先生，您好好想想？”

江徽一站起来，理了理衣裳，走到玄关处的时候，克林顿才想起来，面红耳赤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实在是……”

“没关系。”江徽一很宽容地笑了，说：“那我先走了，祝你生活愉快。”

但江徽一还没开门，克林顿的声音就响起来：“……先生，我的照片是不是……”

江徽一顿了一下，笑了，摸出自己口袋里的照片：“我忘了还给你了。”

走出那条街，江徽一说：“他的情况实在很糟糕。头颅没有外伤，桌子上有医院的检查报告，脑子硬件没问题。不知道谁对他下手了。”

“他能正常生活吗，换个衣服都以为自己要洗澡吧。”

苗渺渺：“确实不太能，不过他都没有请求我们帮助说明就还没问题。先不管他，死不了就行。”

又走了几步，江徽一才想起来：“……他会不会连求助我们这事也忘了。”

“……我猜应该是。”

正常的问话是在管理所进行的，不过江徽一选择去他家里当然有他的道理。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他看上去单枪匹马的，实际上线上线下加上明朝也有不下五个人盯着这场问话。

“差不多就这么点了，我出去玩会儿。”他随手关了身上所有的设备，停下脚步。正好是他和克林顿见面的地方，他抬起头，望向楼上，悉悉索索的估价声再度响起。

“这张脸……还值点价钱。”

“他的异能呢？异能……”

他轻轻一笑：“先生们女士们早上好。”

声潮再次被激起。

这栋楼是著名的销金窟，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内里却不知道有多少肮脏的东西。一直没人管，没有牵涉到异能相关的事件，异能管理所和收容所也管不了。

江徽一虽然反感，但也做不了更多，收回目光也收回笑容，打算离开这里。

——回头得找个机会把这儿端了才行。

“这两天李维倒是老实了没来找事……”

“还是诗社的那个好玩……”

江徽一停下脚步，再度望向上面。

“是不是快死了？”

“像个神经病一样……”

楼层很高，从下往上看有种大厦将倾的压迫感，灰白的墙壁攀爬着腐朽的痕迹。每一个黑色的窗口都隐隐透出窃窃私语。

江徽一问：“我们谈笔生意？”

所有的声音静默一瞬间，随后一齐炸开变成更疯狂的声音：“交易！交易！！交易……是交易……”

有一个声音说：“你要谈什么？”

“如果你们做成了，我把我的异能描述如实告诉你们。”

喧哗更盛，江徽一当没听见，只默默等着那个声音回答。

许久之后，高耸的大楼内部传来沉闷无情的电子音——

“成立。”

“你要交易的内容是？”

江徽一笑一下：“我要楼里诗社的所有人。”

楼上的声音又在密密麻麻淅淅索索。

“他说他要什么？”

“拿自己的天赋换一群下人……”

“要那些低等的下人哈哈哈哈……”

“米兰也算吗……他可快要死了……”

“就还给他吧哈哈哈……”

那个冷酷的电子音倒是没有多少犹豫，说：“成交。”

江徽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卷，其上闪过一抹光。是异端【交易合同】，交易在其见证下一旦成立必须履行，是概念性异端。

对方不说话了，转而是楼内更为喧哗的声音。

江徽一当没听见：“现在就把人送出来。”

他晃晃手里的手卷，不怀好意地一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人数可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