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谓我士骄 > 第28章 飞镜无根谁系 1)

谓我士骄 第28章 飞镜无根谁系 1)

作者:更金缕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1-05 21:01:50 来源:文学城

带人归山的正是蓝翚。蓝忘机虽已料到大抵是无甚结果,但当真听到时,仍是难免失望。面上却没有显出半分,只道:“好。我知。”

蓝翚道:“含光君,可还需再遣些修士寻家主?”

蓝忘机淡淡道:“暂且不用。几日里无此必要。”

蓝翚抱剑应了一声,却并未转身离去,而是道:“含光君。”

蓝忘机静静看着他,道:“我知你要讲什么。”

蓝翚直视着那双琉璃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此事绝非外人设计。”

蓝忘机不置可否,冷冷地说:“你是要我疑心同族。”

若是寻常人,大抵会被蓝忘机这般容色慑得不敢正视。但蓝翚远非寻常人,他同蓝忘机年纪相当,经过火烧云深,经过射日之征,甚至亲眼看见戒鞭落在蓝忘机身上。某种程度上他见过的血一点不比蓝忘机和蓝曦臣要少。“背刺之威,远甚于外人的白刃。岐山温氏何等气焰,家主温若寒何等声势,最后是如何覆亡?多少也是一代枭雄,最后不死于征场的刀剑下,而死于身边人孟瑶的背刺!倘他不死,射日之征不至三月便胜,岐山温氏不至三月便亡。我姑苏蓝氏比及当年岐山温氏如何?倘是含光君仍不敢,或是说,仍不愿疑心亲族,我姑苏蓝氏到头来怕是不败于外患,而败于同族人之手!”

“含光君时至今日,仍笃信这云深不知处的所有人,每个人,都是同你在一处的吗?且不说未见分晓之事,便说旧事,只提旧事——三年前落在含光君身上的戒鞭,便是先生在宗主面前言语相逼,宗主才下得去手的!否则宗主向来性子温和,又同含光君是同胞手足,若不是有极亲近的人相逼,他何至于此?”

长鞭撕裂空气,凄厉尖啸犹在耳侧,整副肌骨都开始止不住地隐隐抽搐。蓝忘机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栗起来。那场鞭罚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意识都是昏沉的。半是伤势沉重,半是……本就不愿去想。

虽然他时至今日,心下仍无愧无悔于护着魏婴,倘使时间溯流他还会做一样的选择,他不认为这是错的。但这一端的无愧无悔无错并不能抵消另一端的罪业。他知伤人有罪,知自己手上已经沾了同族长辈的血。将刀剑向族人,姑苏蓝氏此前从未有人敢行如此大逆之举。蓝曦臣身为宗主,罚他这三十三鞭子一点都不冤枉。蓝栩说出那句不原谅时他心下反而是释然的,倘是族人当真原谅,甚至都不需原谅,只是淡淡揭过去,不再提,都足够让他无地自容。

道理都是明白的。这世间哪有他不明白的道理。但纵是如此,纵是如此——

当蓝曦臣亲手执罚,戒鞭真真正正落到身上的那一瞬,他仍是不可抑制地感到心冷,感到恐惧。

那些无理的,微弱的,难以诉诸言语的期冀,到头来全化作明晃晃的悲戾,锋利又坚硬地绞进胸腔。带出大泼滚烫淋漓的血,溅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转瞬就变得同石头一样冰凉。

自此三年,骨肉手足,不相亲与。

本以为这已经是心冷的极致。不想现在又有人讲出,当初喝令蓝曦臣举起戒鞭不是旁人,而是蓝启仁。

他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几乎全由蓝启仁教养长大。云深不知处的规训约束少年人也约束年长者。蓝启仁性情严正,但真正疾言厉色的时候并不多。纵然如此,他在蓝启仁面前垂首听训的时间,怕比面见父母的时间加起来都还要长。

他早已视蓝启仁如亲父。

而他的父亲告诉他的兄长,依着规矩与理法,你应当对他举起长鞭。

他们能看到规矩理法,却看不到他。

太阳破开云层与雾气,一把雪亮的光,疏疏朗朗地照下来。枝梢檐角的薄霜闪出碎琉璃一般的光。

明明身在白日之下,他却只觉得冷。那些碎琉璃刺得人眼睛生疼。

他惊异于自己还能沉默而平稳地站着,听蓝翚说话。

蓝翚道:“一涉权位,但有相争,纵是至亲也不出其外。父子疑心,兄弟相残。看而今的兰陵金氏,便能觉出一二。金光善与金光瑶,有父子之名,而无父子之心。射日之征后敛芳尊势盛,兰陵宗主便心生忌惮。他据守金麟台多年,势力深厚,金光瑶无法一朝翻覆,便交结其他世家,以一人之名建瞭望台,至于包庇薛洋,暗纵鬼道,无一不是远交近攻之举。”

蓝忘机并不应声,只静静看着他。

蓝翚接着道:“同是宗主之位,我姑苏与他兰陵,并无不同。名义上既说是择贤而传,那么父传子可,兄传弟亦可。当年火烧云深后宗主重伤,而至危重,泽芜君时年不过弱冠,当真要他扶大厦于将倾,周旋百家,着实艰难。但宗主仍将这位置给了亲子泽芜君,并未交予胞弟蓝启仁先生。你我都是自幼长在云深不知处,听学于先生门下的,当知他是如何有大才的人。而直至宗主身去,这大才都未被他所信所用。兄弟忌惮,竟至如此。”

他慢慢念道:“人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能言。”

“我云深不知处以雅正为训。名不正则言不顺,事不成。故而他绝不会明着去夺宗主位,而是暗下功夫。泽芜君继任时年纪极轻,性情又温雅,难以服人。从火烧云深到射日之征,乃至向后几年,我姑苏蓝氏的宗主名为泽芜君,实则为他。双璧难驭,但一璧若碎,只余一璧,操纵便会容易许多。三年前一定要迫使泽芜君行鞭罚,也正在于此。但事不遂人愿,纵然只是一璧,这几年里论门资,称势位,泽芜君羽翼已成。”

“所以此番泽芜君失踪,音讯全无。幕后人究竟是谁,含光君心下最好有些准备。”

蓝忘机无声地深深吸了口气,静默半晌后,方道:“我心下自有考量。”

蓝翚不错眼地看了他片刻,微微一笑,道:“知人知面,难知其心。恕蓝翚直言,泽芜君身上并无旧事,但含光君身上……旧事未免太多,也太明显,太容易被旁人所用。在这样的风头上,将含光君推向这样高的位置,我确然难知其意。”

他执剑朝蓝忘机行了一礼,转而朝山径另一边行去。

“蓝翚言尽于此。”

彤云散了没多久便重新合拢,再也见不到耀目的阳光。

拖着伤腿一路从雅室行到山门前,又在深秋的冷风里折腾过这许久,伤处如灌铅,肌骨僵冷。蓝忘机已经几乎要站不稳,所幸无人在旁,他便倚向一块山岩,缓过许久后才又站直,朝寒室行去。

右腿几乎无法使力,仿佛碎骨交相磋磨,触地就是难耐的疼。

他走得极慢。

深秋水势回落,露出涧底的白石。山径一路朝上绵延,隐在雾气、枯溪和参天的古木间。间而有归鸟扑翼,几片落羽悠悠飘下去。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蹀躞垂羽翼。

那张华贵的,印着兰陵金星雪浪纹的信笺突兀地浮出来。蓝忘机不禁微微一恍神。只他现在能站住就已是勉力支撑,走起路来更是艰难,全靠一口气撑着,这一恍神,竟是腿上失力,整个人重重摔了下去。

避尘剑鞘撞在坚硬的白石上,铮鸣半晌不绝。

意识空了一瞬。这山径他从幼时便在走,走过二十余年,早已是极熟的,纵是闭着眼都不应会摔。本能地想要起身,不想腿上根本使不了力,第一回竟是没能起得来。

一瞬间他竟不合时宜地想起少年时。那时候他与蓝曦臣一同习剑,少年人年长一岁肌骨便不一样,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与蓝曦臣对剑都是格外艰难。但每每被击倒时,总有同胞兄长,朝自己温和地伸出手来。

而现在让他倒下去的不是寻常的刀剑,也没有人朝他伸出手。

指间唯有虚空。

蓝忘机无声地喘了口气,将身体重量转到无伤的左腿上去,扶稳径旁的山岩,慢慢地站起身来,拂去膝前衣摆上沾的雨水与尘泥。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