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博弈 第3章 戏精

祝其安在楼梯口探头。

他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见某人拿着叉子进门，然后穿过茶歇室直奔大厨房的方向。今天大厨房里来了几位祝家雇的厨师，也不知道姓顾的那狗东西新想了什么馊主意，要跑去那几位面前搞事。

虽然不知道梦里的“祝其安”到底是不是他自己，但按照祝其安自己的思路，他估计也会装模作样地在聚餐时大闹一通，还是做了个梦后才临时改变的主意。

不过除此之外，别的细节也依旧有不少对不上……比如现在祝其安还有别的打算。

别的打算和那破梦完全没关系。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按部就班照自己的安排推进。

确认完阶段目标，祝其安一抬头，忽然看见顾昭又从大厨房里出来，气定神闲地往电梯方向走。

“……”

他有点儿牙痒。

忍住。

祝其安再次看了那道欠揍的身影一眼，忍住想要将此人暴打一顿的冲动，扭头回房间。

祝其安和顾昭的过节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不怎么和睦友好，也不怎么三天两头对骂互殴。

然而连周逸年梁盈和徐亲恩都不知道的是，祝其安的确本来就看不惯顾昭，但他一般平等对待圈内大部分人的同时也平等地没把大部分人放心上。唯独顾昭，虽然确实“倒也没有很不爽”——毕竟没有多大仇多大怨——但那纯属祝其安自己心大，且即便如此，顾昭在祝其安这里还是要比别人欠揍一个档次。

两人关系演化到祝其安这种不会专门对谁火大的人见了顾昭都想揍人的地步，绝对是顾昭先开的头。

*

十分钟后。

祝其安卸掉祝家健康管理配备的监测手环，刚钻进休息室沙发床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又被敲门声吵醒，突然体会到周逸年想要砍人的暴躁心情。

“祝其安，”顾昭在门外的语气还是很客气的，“你在里面吗？”

说完外面的声音停住了，像是在等回应。

“……”

祝其安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

房间的休息室里专门堆了些和他本人的真实爱好完全不沾边的物品，以便随时用于破坏。他一眼挑中角落里的奶油色大花瓶，仔细掂量了一下扔出去必然摔碎的角度。

门外，顾昭半天没等来房间里的动静，再次敲门：“你先下来吃饭……”

哐当！

门内一声脆响，后面跟着一串碎渣打了一地的细碎声音。

顾昭一听就知道有个装饰惨遭毒手，等到声音平息，还火上浇油一样又敲了一遍门：

“其安你开门，我们——”

祝其安实在懒得跟他浪费时间。

于是顾昭立刻听到里面响起吼声，腔调把握的十分准确，处于令人烦躁且作呕的标准之内，还夹杂着不明显的哭腔：

“滚！滚远点！”

顾昭：“……”

顾昭门敲到一半，停住手，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猜错了还是该感叹一句演得也真挺拼的。

祝淀业还在医院里吊着命，祝梧和江兰清比祝淀业好糊弄得多，在这两个人面前根本不需要多少演技。

然而此时的祝其安听着门外坚持不懈的敲门声和劝说声，前所未有地怀念起在祝淀业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的日子——毕竟他是轻松了，顾昭这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也放飞自我了，大摇大摆地进大厨房都没人来问话试探。

换作祝淀业没进医院的时候，顾昭这会儿就得老老实实待在草坪上。不想露馅的话，顾昭接下来至少一个月都别想有和他对话的机会。

“好吧。”

门外再一次响起耳熟的声音。

门外的人没走。紧接着，不知道顾昭是用手机还是走廊上的操作面板，直接联系到祝家的健康管理组，对健康管理组人员名单倒背如流的祝其安听对话听了个开头，立刻窜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顾昭站在门口和他对视，露出友好且欠揍的微笑。

祝其安看着那张欠抽的脸，面无表情，额角抽痛。

最简单的方法其实是把顾昭真正的秘密扒出来给祝家看，让这死戏精带着各种猜想有多远滚多远，再也打扰不了他的计划。

但是呢——

两人对视间，祝其安的脑子里滚动播放起各类揭穿顾昭的可能性。

……看在他自己的良心的份上，他还不能揭穿这狗东西！

“你威胁我？”

最后祝其安说。声音恶狠狠，但毫无威胁力度。

“怎么会。”

顾昭往门里挤了挤，让祝其安被迫后退半步。他在祝其安抬脚就踹之前及时撑住门框，低声道：“先让我进去，祝淀业对‘这件事’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总不想祝淀业醒了之后看完监控找你麻烦吧？”

“这件事”指的当然是顾昭回到祝家和祝家三个兄弟的相处。

祝其安从口袋里翻出什么东西。

顾昭低头一看，录音笔。

顾昭还是很冷静：“以祝淀业评价人的标准，你确定这样不会让你的地位再降一级？”

说完他视线越过祝其安，将祝其安房间的小客厅打量一圈：“少说有五串车钥匙，不要了？”

“这样能对你有好处，那你有什么好装乖的，”祝其安咬牙切齿，“你当我傻逼？”

祝其安内心说装傻逼真累。

顾昭不知道信没信他的反问，只耸耸肩：“维持了几年的形象总不能说丢就丢，当然丢了也无所谓，再说让我几年后在祝淀业手底下过不舒服的代价可是你也没现在这种日子过。”

“反正有你没我，”祝其安攥住录音笔，“你抢了我的位置我现在还能好过？！”

“我看你还是先让我进去吧，在门口对谁都不好……提醒你一下，营养师要到了，爱告状的那个。”

“那你不赶紧滚回去！少想着留在这里拖我下水！”

“别啊。”

顾昭似笑非笑地抓过祝其安。

祝其安的眼睛睁大一瞬，猝不及防被他抵进门内墙角。

顾昭顺手关上门，双手都按上祝其安的肩膀，凑近后要垂下眼才能和祝其安对视：

“在祝淀业的事上倒挺聪明的，你就那么怕他？吓得都在抖。”

顾昭的力气确实挺大，虽然还不可能完全压制住他。

祝其安装模作样挣扎两下，终于停止动作，抬眼看那双居高临下注视他的眼睛。两人的眼睛映在彼此眼底——祝其安从对方的眼睛里捕捉到自己有些畏缩又填塞满怨毒的眼睛，然后是穿透这层表象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一片平静。

但是顾昭的眼睛和他的眼睛重合的部分就像是一汪泉眼，一下子戳开了已经饱胀到迫不及待的某个位置，从里面涌出什么晦暗阴沉的情绪。

真有趣。祝其安饶有兴致地想。

可惜不等他思考好剧本的下一个步骤，顾昭先错开了目光。祝其安挣开松了力气的手，语气不爽至极：“你到底来找我干吗？有话快说别耽误我时间。”

“你又找到什么新的消遣方式了？”这么快就顾不上什么真少爷假少爷的事了。顾昭瞥祝其安一眼。

“关你屁事，”祝其安语气猛地一转，“你早晚从这里滚出去。”

眼神都跟带着毒和诅咒似的。

“我还没说完。商量点事，”顾昭举手投降，撤回身，顺势靠在门上，“我的监护人已经不在了，你的亲生父母祝家也没找着，祝家为了名声总不能把你赶出去，我们两个都得赖着祝家这棵树长。祝淀业配着一堆私人健康疗法，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死不了。”

“那又怎样？”

“你也是个祝家泡出来的人，就算再蠢也不至于对祝淀业有什么幻想。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祝淀业只想要我管祝家，还要有能力压制住你们两个。而你们两个，小动作越多，对他想要的稳定局面和好名声来说越是威胁；小动作越少，以后的日子越好过，物质要求祝家少不了你们的。

“至少在祝淀业死之前安分点如何？毕竟祝其名已经在作死了，”顾昭冲他笑了笑，“我可不想还要再分心对付你一个。”

祝其安愕然片刻，盯着顾昭退后两步。

然后他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你真把我当蠢货是吧？！”

顾昭有点诧异地瞧着祝其安。

“姓顾的，你现在连姓都没改，真当自己是继承人了，还想着能拿完祝家的产业？！

“门都没有！

“我告诉你，你这堆屁话，老子一个字都懒得信！”

“好好好，”基本目的已经达成，顾昭不再多留，躲过祝其安的拳头再次做出举手投降的手势，“我走行了吧，我走。”

*

轰走顾昭，祝其安拍上房门，最后几秒里听见营养师喊“顾少爷”的声音。

被那狗东西一通打断，他也懒得进休息室睡了。祝其安搬过小客厅的椅子踩上去，拔掉头顶灯上的U盘，从背包里翻出电脑打开。

半小时后，四人群里的另外三人点开群文件。

又过了半小时，祝其安关上隔断墙，从水吧取出饮料坐到小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脑，不出所料地看着电脑刷出了一堆最新消息。

周逸年的文字看上去在尖叫：

「祝其安你定的什么鬼计划」

「你有病吧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