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周六的早上醒来,张珏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睁眼房间内只剩她一人,房门并未完全关上,一阵强烈的辣椒味道传到房间里。
她起身穿了鞋走出去,祁远在厨房里做菜。
他的背影有种伟岸的感觉,露出好看的腰背比例。
“做什么菜?”
“辣子鸡。”
祁远转身看见张珏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那我去洗漱了?”
“好,洗完喝杯酸奶。”
他说话时专心致志在锅里,也没回头。
张珏笑了笑,转身去洗脸。
当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吃中饭的时间并不算早。
他们昨晚聊天到很晚才休息,一开始在讲周游的感情,都是张珏在说,祁远听着。
后来聊起任何一段两人存在的关系,才各自说着各自的想法。
张珏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祁远这样聊天的,也许是她把两人的关系想得过分脆弱,也许她也自以为是的认为,他们之间并没存在多少以爱为名的深度。
站在洗手间,她看着满嘴泡沫的自己,想起昨晚的彻夜长谈,莫名的笑了笑。
她觉得自己太喜欢这种感觉了,这世界上太难遇到能跟自己这么契合的人了。
灵魂契合?她突然想到这四个字。
餐厅里,张珏喝了杯酸奶才开始吃饭。
两个菜,还有一笼虾饺。
南北搭配,但也并不多么违和。
“我觉得你做菜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嗯?真的吗?”
祁远露出笑,由衷地问。
“干嘛?不信?”
男人笑着摇头,竟有些稚气在脸上,实属少见。
“真的好吃,进步好多。”
张珏大概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夸赞对于他来说是怎样的激励,并不因为这只是一句普通的夸赞,还因为这句夸赞几乎要融化了祁远的心。
其实令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是,回来后在家吃的每一顿饭,都有心情作为调味剂的一部分,
“小玉,我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你会很开心,也怕自己做不好。所以每次你夸我的时候,我都特别开心。我想一直给你做饭,至少我现在知道这个我能做好的。”
张珏的筷子停在嘴边,久久没有移动。
她从来都不知道祁远做饭还有这一层意思,她单纯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爱下厨罢了。
张珏面对着突然的,类似于真诚告白的情感输出一时间并不知道如何作答。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老师,只是教了他如何去爱,而他却由此延伸了很多制造浪漫的能力。
最后,她低着头吃饭,假装随意地说了句“恋爱的小狗。”
祁远修长的手端着碗,听完她的形容词后,先是微微张着嘴巴表示惊讶,而后又抿着嘴巴笑,食指轻轻点了点张珏的脑袋。
两人的相处像是在温水里加了一些牛奶和蜂蜜,那时候他们才发现,生活跟做菜一样,也需要很多调味品才能吸引人。
吃完饭,两人在学怎么做巴斯克蛋糕。
张珏本身是不吃甜品的,只是喜欢烘焙过程中的香甜气息,光是闻闻都能浅浅尝到幸福的感觉。
原本是件简单的事情,两人一起弄倒又显得过分手忙脚乱了一些。
大概是这所有的步骤都没有困难到需要分工,所幸谁都没有说些什么,只沉浸在两人的交流之中。
手指的接触也想黄油一样绵密,有种沉醉其中的感觉。
张珏红着脸,站到了离他又半米的距离。
有些知识,男人是与生俱来的,她这才真正理解。
她忽然想起什么,于是说“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说。”
“嗯?”
得到回应,那头倒是沉默了。
女人皱着眉,大抵是临到嘴边的话又转了个圈回去了,没有想起来。
祁远见其模样只觉有趣,然后调侃道“什么事只能在床上说?”
一句带着**的玩笑话从他嘴里讲出来,把张珏拉到身边。
她再也想不到刚刚是要讲什么了,索性什么都忘了。
两人在家里腻歪到下午五点才出门,那时正值武汉刚走入夏天的开始,热气已经弥漫到了整个城市的每个角落。
他们吃了个简餐当晚饭,走到剧院门口时天色已变成了橘黄混合着深蓝的颜色,有一种热情和冷静的碰撞。
当时剧院的大门口稀稀落落聚集了一些人,但也不至于出现人挤人的状况,虽然是已经有三十多度的高温,但好在能找到坐下歇息的位置,不必跟别人有粘腻的身体接触或是呼吸到别人身上的汗水味道。
张珏在一边的长椅上坐着等祁远,大概是觉得过分炎热的原因,他刚坐下有出去在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了两瓶水过来。
冰凉的口感只能缓解短暂的口腔快感,并不能解决实质性的燥热。
她穿了件连衣裙,并不修身,淡黄色的,露出了好看的锁骨和白皙的肩背。
颈处的项链上,钻石闪得光彩夺目。一出汗,整个人身上看起来有淡淡的水光感。
“祁远。”
她喊了男人一声,声音很轻,音调又拉得很长。
“嗯?”
“好热啊。”
“走,我们先进去。”
说罢,他拉着她往剧院门口走,碰巧也是到了能够检票入场的时候,两人进去后顺利找到了座位。
第二排,舞台的布置以及演员的各种表情变化都能一目了然,还算好位置。
张珏心想,这位置大概是得售票就得提前准备买的,不然哪来的第二排好位置让祁远买着了。
他毕竟也不是这种人,联想一下对什么感兴趣都不似他的性格一般。
剧院里,周遭还未安静,多得的大家找位置时的交谈声。
大概是环境影响、氛围渲染,前来的观众都比往常多了分宁静。前排的座位空着,观众还没到位。
大概是临近开场的前3分钟左右,前排的观众终于姗姗来迟。
成群结队来的,像是老年闺蜜团,三两个看上去大概有60出头的阿姨,烫着卷发,穿着各自喜爱的连衣裙,想必也是打扮了一番才出来。
张珏盯着她们看了十来秒,别开了视线。
她只想,等未来哪天自己也到了某个年龄还有没有空闲的时间有这样的闲情雅致来看一场话剧。
人的思想过于贫瘠会感到麻木,她后来才明白,其实过分清醒也是会感到痛苦的。
“怎么?”
祁远看她兴致怏怏,以为她不喜欢,于是问。
张珏看着舞台上,胳膊撑着脑袋,像是自问自答般回答“什么时候开始呢?”
男人看了看手表,答道“快了。”
话剧的起始不像电影那样有这鲜明的开始或者结束,场内的灯光是慢慢变暗的,马路从台阶上走下来时大家还不知所云。
他身形修长,穿了一身黑,额前的头发颓废的垂下来盖住了他的眼睛,一如他那死气沉沉的心情。
马路走下来时没有说话,直到走到了舞台上的沙发上坐着,大家这才意识到话剧真正开始了。
买牙刷的销售员极力推销的样子像拼命随风摇动的柳树,在这群人里是最富有生命力的象征。
张珏看得笑了起来,突然意识到这场疯狂有些荒诞的爱情剧里,还掺杂了喜剧的成分,和当初在线上看的版本不太一样。
大概是随着时代发展,不同时期的爱情观也会随之发生改变的。
明明穿着一身红裙出现时,像极了黑夜里盛开的曼陀罗花朵。
随后,与马路见过面她消失在了舞台上,学语言的同学脚步踏着舞台,他们演奏的不是一种声乐,分明是马路的那颗躁动的心跳。
片尾之际,一大片红布随着喷雾机的力鼓起没有规则的幅度,像红色的海洋。
张珏侧着头,轻声给祁远说“这里马路养的犀牛,它的心脏。”
“也是马路的心脏。”他说。
张珏笑了笑,心想你现在都能把我想说的说出来了。
那颗跳动着,微弱到已经渐渐落幕的心脏,曾经也是她和祁远的心。
话剧的结尾,所有演员从幕后走出来谢幕。
张珏看着马路和明明,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想,那是爱吗?
也许是爱的一种。
那时候,准备回家已经快十点了,夜晚的城市比想象中要荒凉很多。
到不因为环境,只是人太少了,降下来的冷空气让人把不寒而栗。
坐在车里,张珏说“没想到晚上还挺冷的。”
“嗯,温差还挺大呢。”
“饿了吗?”
路过一条专吃宵夜的街,祁远在车慢慢把车速降了下来。
“喝点儿”
张珏突然有了这种雅兴,于是又补充一句“但是不能酒驾。”
“那我下去买,买了打包拿回家。”
“好,我去买酒。”
其实家里是有酒的,但大多也是白酒。
祁远没有好友上门会客,张珏也很少叫朋友来家里喝酒聊天。
周蔚管这叫婚姻坟墓的第一阶段,即便这不是证明的唯一标准,但也的确是原因之一。
张珏从前不觉得,想起“婚姻就是坟墓”这几个字也只是觉得大概柴米油盐会耗尽彼此感情这种而已,等到自己真正走进来了,忽然发觉,原来其实婚姻里走向美好生活的阻力并不只是这一种。
看话剧的这一天,她穿了条裙子,走在去往便利店的路上感觉到有点儿瑟缩,即便那是一个正值暑热的夏季。
旁边的烧烤店和烤肉店还有客人坐在外面等位,多数是年轻人,看上去25、6岁的样子,有的坐在塑料凳上聊天,有些站在人行道旁的树边抽烟,三两结队,这个数量是最好的。人多了不行,像闹事的不良少年。
炭火的烧烤都是露天的,老汉口的烧烤都是师傅打着赤膊站在碳炉前,一手翻动烤串,一手撒调料,没有行为艺术,只有潇洒的动作。
那伴着肉香的烟味儿也算不上呛鼻,闻着有种熟悉感。
张珏加速走去了前面不远的便利店,24小时营业。
多数为小瓶装,瓶瓶罐罐得排列在一起。
她伸手准备去拿,忽地发现,自己也不知道祁远喜欢喝什么酒。
站着踌躇了一会儿,也没拿定主意。
要说起来,她的确偶尔算得上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她在想,这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原来是自己意料之外的结果。
随即,她打了电话询问,那头直说“选你喜欢的”。
于是准备挂电话之际,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问了嘴“家里有没有那个?”
祁远的确不是有心调戏她,只是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论谁来了都听不出个所以然。
“收银台哪里放着的东西,计生用品。”
她说话声音很小,甚至可以用扭捏来形容的。性这个东西对传统中国人来说是难以启齿的,或许张珏并不是这么保守的人,只是在公众场合,她还是不能坦然谈论。
站在距离收银台三米远的地方,问起来还要时不时看看收银员的。
祁远这才明白是什么,于是说“有。”
张珏含糊应了一声,然后仓惶挂了电话。
倒不是她在暗示祁远今晚有什么,只是有些话在外讲,总是感觉难以启齿的。
张珏拿起一瓶走去结账,盯着看着了一会儿旁边,移开了视线。
回到烧烤店门口,祁远大概是点好了食物,站在店门前的大树边等着。
或许是已经无心将精力放在对方的身上,以至于,在现在这个时刻看见祁远,觉得他身上也有一种无法名状的落寞情绪。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观影完一部过程较为悲情的话剧,又或许是因为她顿时意识到,原来一个人的漠视是可以这么残酷的。
它是一把无形的利刃,看不见伤口,却不断地让人潺潺流泪。
孜然的香味到处跑,张珏闻了皱了皱鼻子,一个喷嚏酝酿了一会儿,愣是打不出来。
随后,她抬脚走到祁远旁边。买了个生巧的冰棍,她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口感绵密,嚼起来有很香的巧克力味道。
她递给祁远咬,男人怕凉,不吃。
不吃也没强求,她自顾自地接着吃起来,说道“多好吃啊。”
这个季节的夜晚,风吹来时,携带着清凉。
只是张珏嘴里吃着冰棍,打了个寒颤。
好在等待烧烤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便拿了打车回家。
家里还是最好的,小猫看见主人回来迈着小碎步就跑过来了。喇叭那时候已经长大了,张珏觉得她长大了更加可爱了,水灵灵的大圆眼总是无辜地看着她。
“她是不是闻到香味儿了?”张珏问祁远,她换好了鞋过去抱猫。
果然,刚抱在身上没几秒,就挣扎着往祁远那边跑。
“还真是。”
祁远把烧烤放在餐桌上,回答着张珏。
一顿宵夜的时光难能可贵,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亲密时刻。
两人的小酒杯碰在一起,玻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透明的液体在杯里晃动。
酒精顺着食道滑入胃里,从清凉变成了轻微的灼烧感,刺激着身体。
“小玉,你知道吗?”
“嗯?”
“人是可以靠二氧化碳为生的,只要他有爱情。”
张珏捂着眼笑,修长的手指盖住了双眸,像是难挡情话降临在自己身上。
偏偏这个时候,祁远站起来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猫跳到她的腿上,张珏抱着它,笑着看祁远,没说话。
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像是晶莹的露水,那么清澈。
阳光穿过你,却改变了自己的方向。--《恋爱的犀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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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