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戴上助听器 第4章 04

“叭乎泥们……奇呼荷叶！“情急之下，艾莲随手抓起了一根树枝，就冲了上去。

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打抱不平，那几个男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随即却又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嘴里还在说着什么。

艾莲听不懂，但苏荷却是确确实实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苏荷，这是你的朋友吗！不愧是你啊！”

“她说话真好玩，是哪里的方言啊！”

说着，还学起了艾莲说话。

几乎不假思索地，苏荷拿起书包，向几个小子锤了过去。

…………

夕阳西下，天空挂上了一片火红的时候，躲在楼道里的艾莲才看见苏荷和妈妈一起回到了家。

女人嘴皮子翻动着，速度太快了，以至于艾莲根本看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但是助听器接收到的声音和周围打开的门告诉了她，那些话声音一定不小，甚至很难听。

邻居们似乎在劝着什么，可女人却不依不饶地拉着苏荷进了门。

见此，大概也是不想惹事，邻居们摇了摇头，纷纷回了自己家里

“砰砰”——“咚咚”——

屋里模糊的声音响起。

那天，是艾莲长这么大哭得最厉害的一次。可她却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

她怕惹到了女人，苏荷只会被教训得更厉害。

她只有像之前初次见面时的苏荷那样，紧紧抱着膝盖，如同一只可怜的小狗，浑身都抖得像个筛糠。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才打开了。艾莲匆匆从书包里翻出笔谈本，翻到了本来就写好的那一页。

”她没怎么你吧！”

苏荷只是摇摇头，伸手在艾莲的头上摸了摸。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只是，以后可能我们再也不能做朋友了……

…………

艾莲犹豫了一整个晚上，直到突然把“音大”这个词和苏荷联系起来，这才同意了和林菲菲一起去。

只是，当天艾莲还是梳了个披发，在脑后绑了一个小小的发揪，仿佛想用发丝藏住耳朵上的助听器，也仿佛这样就能藏住她那与众不同的个性。

这场无声的音乐会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意思，她可以看见台上的人奋力演奏着，也可以听见台下模模糊糊的欢呼声，可是人们究竟为何欢呼，那些乐者的演奏到底好在哪里，她都一概不知。

只有她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如。被藏在乐观的心态下的那一丝自卑，也好像在这一刻放大了。

想逃离……

好想逃离……

艾莲低着头，手紧紧地揪着裙摆，似乎感觉牙齿也咬得“嘎吱嘎吱”想。

“是戈雷！”林菲菲突然小声对三个室友说道。

艾莲抬起头，才看见一个长相干净的男孩提这一架红松木色对小提琴来到台上，嘴巴动了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也就是在这一刻——

台下所有人都在看着艾莲。

包括李菲菲，眼睛里几份惊喜几份嫉妒。

这是……什么情况？

“艾莲、艾莲……”葛巧儿凑在艾莲耳边，慢慢说道；“他说，想叫你……上去唱歌？”

什么……？

最终，艾莲还是站在了台上，穿着那身林菲菲所说的“她的衣物离最漂亮的”那一身绿色碎花裙，可是，握着麦克风的手却不断地颤抖着。

她自己都听不太清她说话！

一定会在台上丢脸的。

好像扔下话筒，就这么跑下去……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演奏的声音，这也意味着歌曲的前奏开始了。

艾莲觉得自己额头上都要开始冒出冷汗。哪怕这是一首十分耳熟能详的歌曲。

在这之前，她有很多机会告诉戈雷，告诉鼓着掌的主持人她听不见，可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很简单，也是她练习的最多的一句话，却如鲠在喉。

事已至此，她只有拿起麦克风，正要开口——

有一双手握住了艾莲手握麦克风的右手。

不自觉地，她的手一松，麦克风就被抢了过去，随后，眼前的女孩站在艾莲身后，张口就唱了起来。

从口型上，应该就是戈雷现在演奏的这首歌。

是荷叶！

台下的观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少人还和周围的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看起来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是选一位幸运观众来伴唱吗？

这杀出来的又是谁？

手语……艾格一边唱，一边小幅度做了个“手语的手势，艾莲也立即反应了过来，随着歌词，做起了手语舞。

仅仅一秒钟，台下就安静了下来。

大家相互看看，几乎每个人都从对方口中读出了同一个意思。

这个小姐姐居然会手语诶！

戈雷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可很快也重新进入了状态。

说实话苏荷本是不打算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的。她向来就活得像是一匹孤狼，虽然学习的乐器是一般以乐队形式出现的贝斯，可却从来没有进入过任何乐队，今天也是正好没课，被辅导员拉过来做后勤的。

可谁知道出了这码子事！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握着麦克风，替艾莲唱完了整首曲子。

一曲终了，她才看了戈雷，还有那个主持人一眼。

“她耳朵听不见，你们都没发现吗？”苏荷关掉了麦克风，这才问了一句。

麦克风事关闭的，台下观众并不能听见苏荷在说什么，可戈雷和主持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

戈雷挠挠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她……她也没说自己听不见啊！”

语毕，他立即迎上了

“那你长眼睛了吧？她虽然是披发，总能隐隐约约看见吧？行就算你看不见，你也该看出来她很为难了吧？

“这个都看不出来，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这两双眼睛是干什么的？和义眼一样，拿来当摆设的吗？”

“戈雷……”

“好了好了……”主持人企图打圆场。

“你也少说两句！”苏荷立即把艾莲挡在身后，“我也看过彩排，可没有让观众上去唱歌的这一项目？你说说，你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巧突然有了这个主意，又选中了她的？“

主持人：“是看她……好看，又是陌生的脸？”

“胡说！”

苏荷呸了一声。“总之，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们知道她听不见，故意针对她。”

“……”

一时间，台下的人也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个个议论纷纷了起来，原本安静大演奏厅一下子就变成雷菜市场。

直到不知道睡喊了一句“老师来了”，周围才安静下来。

…………

艾莲独自坐在苏荷辅导员研究室所在的教学楼一楼的椅子上。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电梯，每当上面绿色的数字变成“1”，她都要看看，下来的人是不是苏荷。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才终于看到苏荷一个人从电梯上走了下来。

是的，去的时候是和戈雷还有那个当主持人的女生一起去，下来的时候，只有苏荷一个人。

“被教训了一番就让我下来了。”面对艾莲担忧的目光，苏荷在她旁边坐下，“

“我呸，”她看起来还没消气，手上还飞快比着手语，“我看呀她就是在针对你！搞不好，那个姓戈的本来就知道你耳朵听不见，就是叫你出丑！”

“不、不应该吧？”艾莲比了个“疑惑”的动作，“我都不认识他……”

也就是在这一刻，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了她脑中。

她的确是不认识戈雷。

可有一个人认识。

林菲菲。

不知道为什么，身上传来了一阵寒意。

她第一次开始觉得，和她朝夕相处的室友对她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友好，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如果是那样，菲菲又为什么建议她在网上发画画视频呢？

就在那一刻，仿佛闪过一道电光，她的脑子激灵了一下。

难道……这也是为了让她出丑吗？

艾莲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她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到宿舍的，只是一进了宿舍门，就看见林菲菲在哭，而葛巧儿叉着腰，似乎在这之前还在教训林菲菲。

“莲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林菲菲日见艾莲回来了，立即拉住她的手说道，贝葛巧儿提醒了，这才打字重新说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戈雷会搞这一出啊，而且还选中了你，早知道这个样子，我就一个人来听音乐会了……”

“别哭了！”田萌不耐烦地说道，“屁大点事，有什么好哭的。”

说完，又啪嗒啪嗒在手机上打了一大串字给艾莲看，大致内容就是那个救场的小姐姐是谁啊，你的朋友吗，诸如此类。

“小时工的朋友。”艾莲简单回复道，“对不起，我累了，我想睡觉。”

说着就爬到了上铺，钻到了被子里。

还不忘飞快地摘掉助听器，仿佛想把自己和周围的一切声音隔绝开。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还是第一次感觉内心这么十分烦躁。

只是，那时的艾莲并不知道，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

苏荷一夜没睡好。

只要闭上眼睛，艾莲那时无助的样子就仿佛出现在了面前。

明明她印象里的艾莲，是一个乐观的人，好像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会难过一样，总是带着一脸笑容……

现在想想，听不见声音的耳朵，随着年龄的增长，果然还是让她感觉到荷别人的不同，引起了深深的自卑吧。

只不过是把那份深深的自卑藏在了名为潜意识地冰山下。

苏荷在床上翻来覆去来半天，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的那一刻，才决定去找艾莲。

对方倒是起得也很早，梳了两条整齐的双马尾，在校门口像苏荷招手。

“艾莲……昨天的事……”

还没等苏荷说完，艾莲就摇了摇头。

“对了，荷叶，要不要去我的画室看看？我们学校过一段时间也有画展，我也为画展准备了作品！”

美院有不少为师生门准备的画室，学生们一般都的几个人一间，用来存放一些不易放在宿舍的画架以及油画、素描等作品。

两个人刚走到画室门口，却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一堆人围在一幅画面前，议论纷纷。

听见脚步声，室友葛巧儿回过头，匆匆把手机给艾莲看，上面打上了一行字。

“你的画，被人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