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戴上助听器 第2章 02

七岁那年冬天，是艾莲第一次见到苏荷。

在艾莲的印象里，虽然妈妈一直都很温柔，也不会像其他小朋友那样只会让她学习学习再学习，可这也不代表她对艾莲的学习一点也不上心。

至少当女儿取得好分数的时候，她和任何一位父母一样欣喜若狂。

那年的期末考试，艾莲在聋校取得了很好的分数后，她给了艾莲一张红花花的伟人像，说艾莲你拿这些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小艾莲蹦蹦跳跳地出门，不一会，就拎着买来的两杯奶茶跑回了小区。

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一楼楼道里的那个女孩。

艾莲家刚搬来不久，并不认识这里的邻居，这个女孩自然也就是个陌生人。可她单薄的衣服和瑟瑟发抖的样子，却让人觉得她现在状态并不好。

奶茶……还是艾莲半杯，妈妈半杯好了。

这样想着，艾莲就拿起了其中一杯奶茶，在她脸上轻轻贴了一下。然后不顾对方差异的目光，只是指了指奶茶表示“喝吗”，就放在地上匆匆往楼上跑去。

几日后。

“你喜欢蝴蝶结吗？”

在本子上写下这行字，艾莲不由得看了一眼旁边桌子上抓着妈妈烤制的饼干吃得很香的苏荷。

没想到她也交到了“有声的朋友”。

直到几天后，又看见那女孩坐在一楼的楼道，艾莲才知道，她叫苏荷。

两个女孩的交谈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艾莲听不见，苏荷也不会手语，两个人便只能靠着文字交流。

每次，都是苏荷主动来找艾莲，然后艾莲抱着笔谈用的本子请她进家，两个人凭着刚入学的小学生认识得并不算多的字，一点一点填满了空荡荡的本子。

看着艾莲写下的文字，苏荷并没有回答，而是在旁边写下：“你看起来很喜欢蝴蝶结啊，”

“对啊！”艾莲立即点点头，写道，“荷叶，蝴蝶结很可爱，你不这么觉得吗？荷叶也很可爱，只可惜，你的头上从来没有戴过蝴蝶结啊。”

说着，她仿佛想起了什么，跑回了房间，精挑细选了一番，找出了一个看起来最合适苏荷的蝴蝶结发卡，戴在她头上。

“介……细……离屋……（这是礼物）。

而且……戴上了蝴蝶结的苏荷真的很可爱！

这就是学校里学到的词语锦上添花吧！

“正好这个我妈妈多买了一个，就当你今年的生日礼物送给你吧。”

虽然这段文字艾莲撒了慌。

这个发卡，她只有一个。

可不知道为什么，艾莲觉得，看苏荷带着它，要比自己戴更开心。

“真的可以吗？”眼前的女孩却是受宠若狂。

艾莲嘻嘻笑着，点了点头连带着苏荷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她的唇动了动。

虽然艾莲听不清，可也从嘴唇的形状看出了苏荷说的话。

“谢谢你”。

那时欣喜的艾莲完全没有想到，后面居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就在几分钟后。

门口女人气呼呼地把刚才的发卡交还给了艾莲，然后就把苏荷推到了前面。

“这是你们家孩子的吧？对不住啊！”

说着，目光责备地瞪着苏荷。“这丫头，年纪不大，就会偷拿别人的东西了。”

女孩子踉踉跄跄几步。差点倒在地上。

“你还不道歉？”

“这是……”苏荷似乎要说什么，可看了一眼母亲的目光，却深深埋下头。

“对不起……”

当时艾莲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妈妈事后和她说，这位苏女士对孩子是不是有点过于严厉，但正是因此，她试着努力看清了两个人那时的眼光。

苏荷妈妈的脸上，是她无论怎么犯错都没见妈妈露出过的凶恶，而苏荷的目光……

好像带着几分委屈，却又努力地隐忍了下去。

就好像十多年后的现在一样

…………

面前的人，苏荷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的妈妈——倒霉到家了。

前不久刚刚为了艾莲在怼了地铁上的地中海大叔，结果这货居然就是她要面试的小学的校长。

苏荷：……

校长：……

很好，天下怎么就这么巧的事。

心里一阵反胃感不由得涌起。

为人师表，却连别人的“个性”都无法尊重。

那个男人的目光，也显然认出了自己。眼睛转了转，就说道：“苏荷，是吧。我想你应该学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吧。既然是父，就得做孩子们的榜样，而不是在电车上大吵大嚷……”

“你在说什么啊？”苏荷摆摆手，“欺负一个残疾人，难道就是‘榜样’了吗？那您学校的这些孩子，我可教不起。“

“你……”男人重重地一拍桌子。

只是这完全不自已把眼前的人震慑住。

想起小时候艾莲是如何为了学会拼音的发音仔仔细细地对着自己还有阿姨的口音说话甚至伸手去摸，晚上也一遍遍练习，苏荷不由加重了语气。

“或许他们在生活中确实有很多的困难，可也都在努力克服，做到和正常人一样，至少远比你这样的人健康得多。”

刚查出三高的地中海大叔：……

说完苏荷”呸”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只留男人在座位上气得肝儿疼。

飞快地跑出了学校，苏荷才低下了头。

如果爸爸知道了，肯定要让她回家了吧……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却也与她无缘了。

甚至就连理由都差不多。

之前也说过，因为苏荷不愿意成为公众人物，只想默默作曲，很多唱片公司都回绝了她，几家愿意接受的，都是那种潜规则很严重的。苏荷这才想去当音乐老师。

至少小孩子们总比那些虚伪的大人可爱。

可没想到又搞砸了。

苏荷拿起石头，重重砸在地上。

这世界上就没有几个正经人吗！

好吧，好像……也不是没有。

比如来自艾莲的那杯奶茶。

等苏荷反应过来，她已经来到了和妈妈一起生活时的住处。

明明她为了找到艾莲早就来过，那时候艾莲已经搬走了啊。

”咔嚓。”

相机响亮的声音突然回响在耳畔。

谁在偷拍！

这是苏荷的第一反应。

可谁知，扭过头去，看见的却是握着数码相机，有些手足无措的艾莲。

似乎是想用手语说什么，可偏偏手里有相机，只能笨拙地发音。

“对……对叭起……”

…………

“哇，荷叶你居然是一个人住！”才一进了屋，艾莲就好像变身为了好奇宝宝，四处观望着，过了很久，才用手语比划出了一个”一个人住”的手势。

苏荷：emmmm

老实说，这也是她第一次带别人来自己现在居住的房子里呢？

向来不合群的她，到了大学快毕业了，居然也只有艾莲这一个朋友。

就在这时，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苏荷一惊，就看见艾莲指了指自己的琴包，然后比划了一个手势“音乐”。

emmmm……

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苏荷能怎么办？苏荷也只好点头。

可没想到艾莲的眼神瞬间散发起了光亮。

苏荷：？

该不会…………她…………

没想到艾莲下一步果然做出了一个手语。

“我想听荷叶弹琴！”

这么说起来，苏荷会去学音乐，也是受到了艾莲的影响。

那时，时间已经到了阳光明媚的四月，她和艾莲，也认识了好几个月。

虽然距离六一儿童节还有一个多月，但学校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起了为期两天的儿童节汇演。一年级到六年级的每一个班都需要出一个集体节目和一个个人节目。

所谓的集体节目，说实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无非是唱唱合唱，或者表演个话剧，诸如此类。苏荷他们班主任老师也想不出什么有新意的东西，最终还是敲定了大家一起唱歌。

甚至选曲还是《感恩的心》。

长大后再想起这件事，苏荷脑子里当即就是几个问号。

这可是儿童节！难道不是应该唱一下什么《童年》啊，《让我们荡起双桨》之类更符合主题的歌吗？

可对于小孩子来说，老师毕竟属于不敢违抗的存在。曲子也就这么敲定了。

几日后，在艾莲家，苏荷一边写作业，一边哼唱起了这首他们班要在儿童节当着全校同学棉唱的歌。

艾莲笔谈用的本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推了过来，上面写着：你在唱歌吗！

苏荷点了点头。

可随即，她就看见了艾莲失落的目光。

对啊，艾莲的世界里，从来没有“音乐”这回事……

可她要怎么才能让艾莲也能听懂呢？

小小的苏荷在脑袋里犯了难。

如果音乐也能像普通的语言那样被手语表现出来就好了？

手语？

苏荷猛地站了起来。

这首歌，是有手语歌词版本的！而且老师的安排，也是表演时一边唱歌一边做手语操！

苏荷当即拍拍艾莲，示意她看过来，站在桌子前，她一边在艾莲的耳边唱着，一边做起了大家放学后每天都会练习半小时的手语操。

我还有多少爱

我还有多少恨

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

随着歌曲到了最**，艾莲的睫毛煽动着。

助听器接收到的微弱的声音和苏荷的手语操，让听不见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音乐。

那是艾莲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听到歌曲。

十六年后是第二次。

仍然是那首《感恩的心》。

毕竟，正是表演这首歌时艾莲睫毛上的泪水，让她感受到了音乐的魅力。

苏荷先是坐在离艾莲很近的地方，把可以连接电子乐器的耳机套在她的头上演奏了一遍，随即，又再一次做起了手语。

但有一点和之前的不同。

当年小苏荷表演的《感恩的心》虽然是“手语操”，但并不是标准的手语，准确来说不过是根据歌词做出一些代表其中意向的手势罢了，可这一次，她居然真的把歌词翻译成了手语。

感恩的心，感谢命运

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老实说苦逼的我

小学时也是被老师逼着学了感恩的心手语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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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