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妤向来周末是不睡懒觉的,没等闹铃响,她就直接从床上起来了,推开门的那一刻,和江然四目相对。
“起这么早,闲的?”江然夹起一个小笼包就往嘴里塞,说话都说的含糊不清,“来来来,过来吃早饭。”
江妤看了一眼,说:“你做的?”
江然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当然是我下楼买的。”
“你也挺闲,”江妤走去卫生间,洗了脸刷了牙,嘴里还含着泡沫道,“起这么早下去买早餐,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这是在尽姐姐的义务好吧。”江然好不容易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刚想回过头,却只觉得脑袋被轻轻拍了一下。
“得了吧你。”江妤走过来拍了一下她的头,还顺手拿走了挂在椅子上的米白色卫衣外套,“没比我大几岁,说话倒老成的像个大人。”
江然缩着脑袋嘿嘿笑。
江然比她大两岁,按理说现在应该读高一,但是她没考上高中,就读了莱城的一所师范学院,所以平时空余的时间也多得很。
江然就这样看着江妤一顿收拾,直到她拿起了家门钥匙,才反应过来:“你要出门啊?”
江妤应了声,但没有转身:“去趟学校,有点儿事。”
江然也起身了:“哎?用不用我送你?还有你真不吃点儿东西啊?”
江妤开了门出去,在阖上门的瞬间摆摆手说:“不用,我自己走过去。”
“还有,我从来不吃早饭。”
话音刚落,门便彻底地阖上了,整栋屋子便只剩下了江然一人。
她掏出手机,划到了刚刚那个聊天页面,看着对面发来的那段绿色的文字:
“我们估计还要过段时间回去。”
“你小叔情况不好,医生说只能走透析这条路了,我们也不想,一旦透析人就完了。”
“这件事先别跟跟妤妤说啊,你叔婶的意思是先瞒着她,她现在当务之急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考上重点高中。”
江然叹了口气,把手机熄了屏。
江妤那么聪明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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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妤今天穿的随性,一身蓝白格子长裙随手搭了件米白色卫衣外套,头发没有像平日里上学那样高高束起,反倒是随意地散落在肩头,头上还别了两个白色的蝴蝶结发卡,刚好把刘海夹了上去。
她一路走过来早有些微微出汗,远远地望见校门口站着一个身量略高的女生,套了个机车服的外套,马尾却低低地扎了起来。
是陈楚溪。
江妤走过去跟她打了声招呼,陈楚溪笑着点点头。
江妤说:“来这么早。”
陈楚溪垂着眼说了声对。
两人的身量相当,就这样沉默着向前走着,绕到教学楼门口,陈楚溪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叫出了声。
江妤没有偏过头来看她,只是问:“没吃早饭啊?”
陈楚溪笑着摇摇头:“没,起太早了,没胃口,搁平时这个时候我还没醒呢。”
转角上了楼梯,二人一前一后走着,推开了教室后门,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洒在了屋内,江妤走过去开了窗,又写下书包,从夹层中拿出了一张图纸。
“就照这个画吧。”
陈楚溪接过来看,是一张八开板纸大小的铅笔草图。
她不由得一愣,拿着这张纸反复看了几遍:“你画的?”
江妤低着头摆弄着手机,说了声对。
“昨晚画的?”陈楚溪看着那流畅的线条,反反复复端详了好多遍,“果然是好学生,干什么都认真。”
江妤放下手机,笑笑:“我出去一下,你先照着画,粉笔在讲桌上,先打个底稿。”
陈楚溪应了一声,看着她出去后,又对着一张草稿愣了神。
果然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无奈地勾起嘴角,拿了根白色粉笔,用抹布打湿,搬了个板凳站在上面,开始画黑板最上面部分的模块。
陈楚溪连一个模块的底儿都没打完,江妤就回来了,她进门的那一瞬间裹挟着食物的香味,陈楚溪转过头来,发现她手里还拎着两包东西。
江妤冲她抬抬手,招呼她。陈楚溪从凳子上跳下来,伸手扒拉那两包东西,诧异道:“豆浆?这什么,馅饼?”
江妤冲她微笑。
“饿着肚子怎么有力气干活,”江妤说,“刚好我也饿了,咱们就先一起吃点儿,完了再干也来得及。”
江妤从她身后拿了个干净的凳子,又找了张后面没人用的桌子,招呼她坐下,还把自己买的几盒小菜摆了出来,摁着陈楚溪坐下。
陈楚溪全程看着她没说话,江妤却先开了口说:
“别客气,想吃什么自己拿,我每样都买了点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陈楚溪看着面前摆的满满当当的早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前几天说的话,我都想起来了。”江妤把一杯豆浆递给了她,“分班那天,确实不是咱俩第一次见面。”
“咱俩第一次见面应该在上个暑假,那个时候我跟程念出去玩,她叫了周子萱,但周子萱我不太熟。”江妤笑笑,“我没记错的话,周子萱当时又叫了两三个人,咱们几个一起组了个局,其中一个就有你。”
陈楚溪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向来都是平静且柔和的,此时此刻更透露出强烈的温情,但陈楚溪并未为此感到高兴。
因为她好像无论对谁也都是这副友善的面孔。
对谁都友善,也就是对谁都冷漠。
陈楚溪不由得失笑:“然后咱俩就在谁也不认识的情况下,你拿冰袋砸了我。”
江妤神色微异,眼里却放着光:“那不是因为你开我跟三班那谁的玩笑话吗?所以我才拿冰袋扔了你,扔的又不重,况且我都跟程念打听了,你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打打闹闹什么的都不在意。”
陈楚溪无声地笑了,眼睛里都染上了笑意,忍不住扶额垂下了头,随后又摇摇头。
“你倒准备的全面。”
江妤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有些难以置信:“不是吧?真是因为这个?”
半晌陈楚溪笑够了,迟疑片刻,摇摇头又点点头。
陈楚溪笑了这么半天,说话都微微有些喘:“换做是你你怎么想?一个久仰大名的好学生,早就听说是再和气不过的人,结果第一次见面,就被拿冰袋莫名其妙砸了一脸。”
陈楚溪指指她,手指打了个圈。
江妤没忍住纠正:“我没砸你脸,我砸的是你身上。”
陈楚溪摆摆手,又继续说:“我这个人虽然大大咧咧的好说话,但也没自来熟到这个地步,那天晚上回去我甚至反思了好久,我在想我这么讨人厌吗?第一次见面就被打了。”
江妤听到这话倒是愣了:“我没想到你这么敏感。”
陈楚溪没有接她的话茬,继续道:“后来分班当天我看到我和你一个班,其实内心还是有点抵触的,因为我觉得你这人不喜欢我,或者是对我有什么偏见,所以当你推荐我干副班长的时候,我就特不想干,你知道吧?”
“我看你性子那么柔,管不起来班,我自己看着着急,但我又很气。”陈楚溪喝了口豆浆,又带着笑,“看呐,明明那么温和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就对我这么不客气。”
江妤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陈楚溪顶了回去:“直到昨天我才发现,或许你那不是不客气,还恰巧是客气了。不单单是我,其实大家也都看错了,你虽模样看着好说话,其实内里刚硬的很,碰了原则底线是万万不会对人客气的。”
“所以我就在想,我那天开你的玩笑或许也有不对的地方,我突然意识到或许这也是碰了你的底线,所以你才对我这般。不过倒也不能怪我,咱们年级就这么些人,一来二去就那么点儿事,谁喜欢谁都一清二楚。喜欢你的人太多了,难免拿这个起话题。咱俩第一次见面,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拿了这个,你也别介意。”
江妤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把她原本想说的话直接堵在了嗓子眼儿,硬是愣了半天没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才含糊着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江妤觉得陈楚溪好像有点儿生气,因为她到哪儿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可刚刚说到这里,她一下子又收敛了笑意,变得严肃。
陈楚溪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出了声。
“逗你太有意思了。”陈楚溪拍了拍大腿笑着说,“开玩笑的,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因为这陈年马月的破冰袋生气吧,逗你玩的,别放在心上。”
没有任何防备的,江妤被陈楚溪冷不丁伸来的油手刮了一下鼻头,整个人都陷入了僵化。
她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擦了怕陈楚溪多想,不擦又觉得不太雅观。
陈楚溪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翻翻找找掏出一卷纸,给她扔了过去:“想擦就擦。”
江妤老老实实擦完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声:“真不介意?”
陈楚溪笑着摇摇头。
“那你开学这段日子来,跟我板个脸做什么?”
陈楚溪看着她把擦完鼻头的纸扔到了一边:“那不是和你还不太熟吗?别刚分班第一眼就打打闹闹地像个精神病,我还怕我把你推远了,觉得我这个人奇怪的很,不想跟我认识了。”
江妤听着她的话倒是很认真:“其实刚见面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咱俩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陈楚溪挑了挑眉。
江妤凑过脸来,看着她的神色带有几分耐人寻味的认真。
“那你觉得咱俩现在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