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本分 第85章 第 85 章

无爱之城向来神秘诡谲，关于这里的传说数不胜数，据说此次向逶迤山求助是因为主城塔楼里的某件灵器突然开智，作祟月余不得降之，不怎么危险，只是妨碍塔楼进出，给城主和百姓都增添诸多麻烦。

原以为到这里后会马不停蹄进塔寻使者，没想到城主把白楚攸和林焉迎进城之后，便安排他们先休息几日，然后再不见踪迹。倒是那个少主，一有空就来烦人，山珍美味尽数奉上，得趣的小玩意儿每天送一个来，白楚攸烦得不行，拒绝又不管用，只能拿林焉当挡箭牌，说徒弟不喜欢他再收徒。

那少主果然没再来，安静了一个清晨，白楚攸终于寻得时间出门查看。

老旧黑木搭建的房屋各式各样，窗柩之上刻着从未见过的雕花，隐约能看出是某种奇怪的符号。摊贩上青面獠牙的面具数不胜数，屋顶之上浓雾不散，在任意一个角落，都能看见城中央若隐若现的塔楼。

白楚攸在道路上走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名字。

“白楚攸。”

他一转身，一张青面獠牙的脸近在眼前。

白楚攸：“……幼稚。”

林焉取下面具还给摊主，大步追上去，“怎么就幼稚了？你看看他们，都这样玩。”

说话间，一个个黑布包头手执黑杖面戴不同獠牙面具的老者从眼前经过，林焉还想说什么，离他近的摊贩扯着他袖子示意别说话。

等那些人走远，林焉憋不住问：“他们怎么个个都那样装扮？不闷得慌吗？”

摊主摇摇头，说：“他们是各脉巫师，平常不出现，这不最近塔楼出事，不得不出吗？”

另一个摊主也摇头叹息：“都一个月了，也不见有什么进展，巫师大人们也愁啊。”

白楚攸闻言又问：“请问，巫师大人们都是些什么人？”

第一个摊贩说：“毒药，解药，下蛊，解蛊，各种都有，其中毒药一脉巫师和解药一脉互看对方不顺眼，下蛊一脉一生致力于研制出让解蛊一脉解不出的蛊，还有巫术一脉，头一次出山，据说第一天就跟幻术一脉有口角之争。”

白楚攸不禁想起一走动就浑身小铃铛都响的思清，他既然能在少主身旁，想必也是巫师中的一种，那他炼制的归心丹，能有解药吗？

“多谢二位，告辞。”白楚攸道完谢，继续往前走着，只剩林焉还在跟人絮絮叨叨问个不停。越往前走，塔的轮廓就更清晰，边角系着小铃铛，风起时仿佛传来远方神秘的吟唱，白楚攸驻足听了一会儿，感觉头脑昏涨，没法思考。

“白乐乐？”

“……”

“白，乐，乐！”

白楚攸猛地回神，发现林焉正捧着他脸，一脸严肃叫他，“想什么呢？我叫你你怎么都不理我。”

白楚攸甩甩脑袋，把一直在脑中回响的歌声甩去，说：“有点好听，入迷了。”

林焉侧耳听着，塔楼上的小铃铛叮叮当当随风而动，有几分悦耳，“是有点好听，但不至于入迷吧？你可别乱听，谁知道那怪塔里有什么吃人的妖怪。”

“人家塔里放的都是灵器，哪有什么吃人的妖怪。”白楚攸捏出一个清心诀，帮助自己和林焉屏蔽掉奇怪的歌声，看林焉一眼，不安地嘱咐道：“别打人家灵器主意，都是上过封印，将来要给无爱之城的百姓认主的，你别乱来。”

“……哦。”林焉失望了一瞬，眼睛霎时又亮起，“什么声音？铃铛又响了！”

白楚攸不由自主朝着铃铛声音走去，越走眉头皱得更紧，走到一处两面环墙的小巷停下，废弃木块的空虚下，思清蹲在那里，面向墙，闭着眼，双手合十作祈祷状，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喂！”林焉大喝一声，吓得思清思路被打断，一屁股坐在地上，林焉认出他是经常待在叶子慕身边的人，好不容易叶子慕不在，这个少年又出现，林焉也心烦，“偷偷摸摸在这儿干嘛呢？”

思清有些狼狈的剥开面前的遮挡物起身，揉了揉屁股，看看林焉，再眼神飞快扫过白楚攸，继续看林焉，说：“少主太忙了，我自己溜出来玩会儿。”

林焉当然不信，“你这一看就做贼心虚似的，指定在干坏事。”

思清偷偷瞄着白楚攸，结结巴巴否认道：“没……没干坏事……”他发现白楚攸也在看他，想往后退，绊到横在地上的木块儿又一屁股摔下去，疼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白楚攸低头浅笑了一下，走近了，在他面前蹲下，笑着问：“有这么怕我吗？”

“怕啊。”思清歪头不敢看他，嘀嘀咕咕小声脱口而出，“掐人太疼了，从小到大没人敢掐我，还不敢对你用蛊，少主会骂我。”

林焉不悦，走近了些，问：“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是不是想给我们下咒？”

这个角度看思清，林焉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不对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第一眼见到思清他就觉得似曾相识，此刻真是越看越觉得在哪里见过。

“不认识不认识，没见过。”思清转过脸去躲避林焉眼神，有些心虚，就见白楚攸已经掰过他下巴让他正过脸来，白楚攸继续笑着，语气漫不经心道：“小阿婆，之前的账，怎么算呀？”

思清急得都要哭了，拍打着白楚攸的手，打过一下后不知想起什么，猛地缩回手去不敢再打，苦着一张脸哀嚎：“少主救我，你师父欺负我啊！”

“好啊你，你是那个打晕我们的阿婆！”林焉终于把这张稚嫩的脸和当初劝他们喝糖水的皱巴巴的脸对上，当即怒了，挽袖作势要打回去，吓得思清立即停止哭泣，用力推开白楚攸的手钻出废墟就跑，林焉在后面穷追不舍，“你别跑！让我逮到你就完了！”

小巷又恢复先前的宁静，身旁声音都消失不见，白楚攸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难以忍耐的一抹痛色，他终于不用再忍，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来，紧接着脑后黑丝又白了几缕。

他扶着墙站起，擦掉唇角的血迹，脑后白发瞬间转黑，耳畔又响起远方神秘的吟唱。

走出小巷又能看见烟雾中的塔楼，吟唱还在继续，塔下不断有人经过，他们好似都听不见，塔楼变故除了带来浓雾导致生活不便，其他好像没什么影响。

白楚攸一步步朝着塔楼走近，刚走出几步，又听到思清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小铃铛穿梭在各个巷子里，隐约还能听见林焉暴躁无比的声音在喊：“站住！别跑！”

白楚攸甩甩头，还是没法自控想朝思清铃铛的声音来源处靠近，刚提脚走出一步，思清突然窜出来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说：“不能去。”

他出现的毫无预兆，又靠太近，仰头时下巴直接靠白楚攸胸膛上，双眼亮晶晶的盯着白楚攸看，白楚攸被吓一跳，默默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

“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儿？”思清凑过脸来在他身上嗅着，险些亲他脸上，白楚攸感到不适地躲他，思清不依，围着他到处嗅着，说：“你身上还有药味儿。你生病了？”

“……嗯。”白楚攸含糊答着，步步后退，想离思清远些，被思清一把拽住手腕拉近，少年此时成熟稳重得可怕，“做我少主师父，我给你治病。”

白楚攸想抽回自己的手，不料思清拉得死紧，诊着他的脉搏，不多时眉头紧锁，严肃道：“这不是病，是瘴气。”

思清抬头看白楚攸，认真道：“你没有多少活路了，我能治好你，但你得收我们少主做徒弟。”

这会儿倒是不怕白楚攸了，白楚攸就笑，完全看不出生病的样子，“不怕我了？”

他这么一说，思清又开始害怕了，收回自己的手撇开目光看别处，不自在道：“你老吓我做什么，要不是少主说不能伤你，我早给你下蛊了。”

“你没给我下蛊吗？”白楚攸继续笑问。

思清急了，解释道：“就给你吃过归心丹，还不管用，其他什么时候给你下过蛊？”

“是吗？”那塔楼里的吟唱怎么回事？

白楚攸望向前方塔楼，“那，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因为……因为……”思清急得挠头，“我跟着其他巫师进去过，那个使者，眼神跟你很像，你现在进去，可能会出不来。”

“我眼神什么样？”白楚攸问。

思清一撇他眼神，又飞速移开来，心想：“当然是太凉薄，太冷血，没有感情。”

但是思清嘴上说：“使者就喜欢你这样的人，保准你去了回不来。”

许是怕白楚攸因此不帮他们，思清又着急忙慌解释道：“你别怕，我们少主担心着你呢，特意求城主宽限几日，他会找最好的时机送你进塔，到时候我喂你吃下丹药，就可以迷惑使者，让他不留下你了。”

随着思清不断抬头仰头、手不断比划的动作，他小辫子上的铃铛一直响个不停，白楚攸注意力全被他的铃铛声音吸引开去，得掐着手心让自己清醒才能听见思清在讲什么。

这小孩儿的归心丹太难控制了些，白楚攸觉得自己该离他远些，再想后退，身体却没法控制，只能待在思清身边。

他有些郁闷地看着思清，在想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解了这药，思清被他看得犯怵，脖子一缩，告别道：“那个、少主找我，我先走了。”

思清一溜烟跑得飞快，白楚攸下意识跟着他走，林焉终于姗姗来迟，动动小指，顺着线的方向找来，埋怨道：“那小鬼太能跑了，又从小在这里长大，东窜西窜，根本找不着他。”

幸好思清没让白楚攸跟着他走，白楚攸松了一口气，总算能控制自己身体，叫上林焉往回走，说：“别乱跑，他们这里规矩多，不要闯祸。”

林焉说：“哪能呢。”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雷鸣般的怒吼：“谁把我后院的碗都打碎了！！”

白楚攸不走了，回头看向林焉，皮笑肉不笑，林焉心虚道：“追那小孩儿，不小心的……”

白楚攸扔给林焉一袋银两，要先回城主安排的房间，让林焉自己去赔偿，不多时林焉回来，他在看书，林焉忽然心血来潮挠他手心。

白楚攸头也不抬道：“你别挠我。”

林焉歪头靠近，越靠越近，脑袋把书挡住，下巴堪堪垫在白楚攸胸膛，仰头明知故问：“为什么？”

白楚攸老老实实回答道：“痒。”

“不痒。”林焉说完又挠了一下。

白楚攸一眼不眨看着林焉，时间好像变得漫长，拿书的手一松，书本掉在桌上发出响声，他默默去推开林焉肩头，眼睛还是盯着林焉的眼看。

林焉这眼神，越看越不对劲，好像在哪里见过，又熟悉到让他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