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乐……”
林焉小声叫着。
白楚攸不理他,吃完桃酥又剩沉默。
“白乐乐,你理理我嘛。”林焉边跟着他走,边动动小指,白楚攸小指也跟着动,但就是不理他人。
耳边声音太嘈杂,白楚攸走过桥去,想寻一条安静的路走走,林焉跟甩不掉似的,一直跟着他,时不时故意动动小指,颇有讨好意味。
等到走入一条死胡同时,林焉也不说话了。
墙头唰唰出现十来个黑衣人,也不说话,按兵不动,搞不清是什么来头。
白楚攸终于开口:“赶紧解决你的这堆烂事。”
林焉也认出这些都是盛天府的人,扭扭脖子,活动活动筋骨,关节发出一顿咔咔声响,然后利刃出鞘,却是要交到白楚攸手里。
“白乐乐,你来。”林焉语气颇为认真,“我打不过。”
白楚攸望着自己手里多出来的剑,视线移到林焉脸上,瞧着林焉不像说笑的神情……
白楚攸抿抿唇,终是一言不发接过了林焉的剑。
墙头的人似是嘲讽,冲着要两个人的命而来,白楚攸横剑阻挡,三两下转守成攻,利刃所指之处血肉翻飞,动作干净利落,不多时便帮林焉解决了这摊烂事。
直至地上最后一点呻吟声也消失,他面无表情把剑还给林焉,转身走出死胡同。
“哇白乐乐!没想到你结界厉害,用剑也这么厉害!”那剑落在白楚攸手里,跟在林焉手上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效果,林焉由衷地表示惊叹。
“怎么练的,教教我!”林焉持续跟在白楚攸身边说话,不时指指回逶迤山路的方向,白楚攸跟着他指的方向慢慢走着,却不说话。
这么夸都不高兴?
林焉不禁拧眉,问:“怎么回事白乐乐,怎么打赢了还不开心?”
白楚攸终于肯出声理他,声音听不出情绪与任何感情起伏,林焉仍旧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白楚攸说:“你明明自己就能打过,非要带上我一起淌你的浑水。”
“你嫌弃我啊?”林焉嘴角扯开笑意,“你也没少让我背锅。”虽然目前为止还没背成就是了。
白楚攸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让他背过锅,但是林焉的浑水他真真实实被拉着淌了好几次,林焉这人,还不能说他,一说总有千奇百怪的理由反驳。
白楚攸张张嘴刚想说话,又无语地闭上。
“怎么?想骂我?”林焉笑嘻嘻道,“骂我行,不能打我,打我我会还手的。”
“……”白楚攸一声不吭。
林焉乐道:“呀,舍不得骂我呢?”
白楚攸还是不笑,面色平静道:“我讨厌你。”
“谢谢,我也喜欢你。”林焉又嬉皮笑脸,一把拽过白楚攸手腕带他去吃饭,“为了报答你的喜欢,和刚才为我解决那些野狗的事,我要请你吃整个昶安最贵的。”
白楚攸要挣他的手,“我不去。”
“得去。”林焉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好吃!”
“……”白楚攸沉默。
林焉这才想起他没有味觉的事。
“……”林焉也沉默。
半晌道:“啊不去了不去了,我带你去玩好玩的,昶安的天灯,放过吗?”
天灯,白楚攸倒是听过,但没有放过。
师姐放过,师姐没说好不好玩,只说等他生日要偷偷带他下山来看。
于是白楚攸回答道:“没有。”
林焉就很开心,“那太好了,我带你去呀!”
不等白楚攸说去不去,林焉自顾道:“昶安城的天灯很好看,我小时候见过,好多年没见了,那里还有杂耍,可好玩了……夜晚他们会放天灯,在纸面写上心愿,天灯飞到天上,神灵看见了就会帮忙实现愿望!我也跟表哥偷偷放过,后来愿望真的实现了!”林焉眼睛亮亮的,无比期待道,“白乐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放天灯?”
“……”白楚攸似在思考。
林焉继续喋喋不休道:“真的很好看,你可以在纸面写上你的心愿,再题上名字,我教你点灯,你的天灯飞得一定比所有人都高!”
白楚攸看看林焉,好似不知道该不该去。
不应该去的,林焉指不定又带他去干坏事。
林焉似乎也察觉到白楚攸在犹豫什么,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白楚攸解释,他是真的想带他去放天灯,而不是又去杀人。
白楚攸不走了,停下来看着林焉,就在林焉以为他要拒绝时,听见他说:“我有点想去。”
林焉先是一怔,完全没想到他会答应,激动道:“必须想!”
白楚攸被他说得心动,想去。
说话间,路过的小巷里突然传来声响,一个年迈的阿婆似乎是摔倒了,扶着墙站不起来。白楚攸听见声音,过去扶她。
“多谢公子。”阿婆终于站稳,回到她的草垛上坐着。
她说她本是来昶安做生意,因生意太好遭人嫉妒,这才挪了摊位来小巷,没想到无人问津,生意不好,她又想搬出去,没想到不小心就闪了腰,起不来了。
白楚攸看着年迈阿婆头顶的白发,没有吭声。
阿婆给他们舀自己熬的糖水,白楚攸摇摇头说不喝,阿婆看起来很失望,继而把糖水给林焉,林焉看白楚攸一眼,也不喝。
“喝一口吧公子,很甜的!”
林焉还是摇头。
阿婆顿时露出很受伤疼痛的神态来,捂着胳膊直推白楚攸,不让他扶,自嘲道:“老婆子老了,二位公子嫌弃是正常的。”
说罢扶着腰想收拾收拾摔倒时弄乱的摊位,却因腰部实在太疼而无能无力,白楚攸就这么看着她折腾,也不说伸手帮忙。
还是林焉看不下去,主动帮她收拾,阿婆又很开心,再次把糖水递给林焉问他喝不喝,眼里的期待那么明显,大有林焉不喝便要一直纠缠下去的意味。
林焉还是看看白楚攸,出门在外不敢乱喝。
白楚攸接过那碗糖水,说:“我喝吧。”
林焉正要阻止,白楚攸已经喝光了。
阿婆顿时垮下脸来,不知想起什么,又开心起来,再次给林焉舀了一碗,林焉见白楚攸喝,自己也想喝,正要接过碗喝时,听到白楚攸说:“不准喝。”
阿婆很是不解地看着白楚攸,白楚攸解释道:“他有病,不能喝太甜的东西。”
阿婆点点头,神情却是不信。
“我们走了,阿婆多保重。”白楚攸扯住林焉衣裳要走,背过身去时林焉不解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喝?”
“你说为什么?”白楚攸抬眸看他一眼,正要解释,就觉得后颈一疼,与林焉一起被人打晕,林焉只感觉瞬间眼冒金花,便毫无知觉摔倒在地,白楚攸也晕,但很例外地被人温柔接住。
接住他的人声音有些冷,“打人便打人,打我师父做什么?”
听见这话,阿婆扔了手里的棍,摘下头顶雪白的假发随地一扔,没好气道:“给这蠢货准备的糖水,让你师父给喝了,看我不打死这蠢货!”
方才本是声东击西,没想让白楚攸喝的,谁知道白楚攸这么护着他徒弟,宁愿自己喝下来历不明的糖水也不让他徒弟喝。
至于为什么打白楚攸,友人很委屈,“他掐我胳膊!”
……
好吵。
有人在说话。
还有一串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欢快铃铛声。
白楚攸朦朦胧胧恢复意识,从尚且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有人在给他擦脸。
他抬手握住那人手腕,勉力看清那人是在无爱之城遇到过的,口口声声要拜他为师之人。
“师父醒了?”那人被拒绝也不恼,歪头笑笑,“后颈还疼吗?我给你揉揉?”
白楚攸扔开他的手要自己坐起,却被人横着腕压在胸前起不来,那人微微俯身,笑道:“看来师父是不疼了,弟子还想着为你报仇呢。”
白楚攸皱眉道:“谁是你师父,我没答应。”
那人不说话,偏头看地上的林焉,若有所思问:“那么他是如何成为你徒弟的?”
“师父让收的。”白楚攸也不想收。
“那就是有例外。”白楚攸不再挣扎着要起来,少主很高兴,松开手腕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白楚攸,“既然他都能成为例外,想必我也可以。”
白楚攸偏头看着地上已经醉意不轻的林焉,眉头越拧越紧。
但那个假扮阿婆的人还在往林焉嘴里灌东西,林焉傻呵呵的张口就喝。
白楚攸问:“你们给他喂了什么?”
友人目光朝这边一瞥,已经忘了胳膊被白楚攸掐的疼,笑着说:“跟你喝的一样的,糖水。”
白楚攸继续问:“喝了会有什么后果?”
“少喝没事,喝多了会出现幻觉,一时难以恢复罢了。”少主扔了给白楚攸擦脸的手帕回盆里,愉悦道:“城里有事急着召我回去,师父跟思清后边慢慢来,弟子先回城内恭候师父来临。”
像是突然意识到白楚攸不认识思清是谁,他还解释着:“啊,思清就是这位阿婆,那个打你的人。”
已经恢复原本样貌的思清听见他这样描述,有些火,但想想他的少主身份,又把火咽下去,只看着白楚攸笑。
“师父可以打他打回去,但下手轻点,他爱哭,不好哄。”少主说完到边上拍拍林焉红透的脸,笑眯眯道:“至于这蠢货,就先留这儿了,日后若他有机会去无爱之城,我倒是可以承认他是我师兄。”
没了桎梏,白楚攸终于可以从床上坐起,看看毫无意识的林焉,终于再次解释道:“你想学的我教不了,我也不收徒。”
少主宛若听不见,自顾道:“思清照顾好我师父。”临走时又回头,好意道:“对了师父,其实你跟这蠢货喝的东西不完全一样,你喝的那碗,里面多了归心丹哦!”
所谓归心丹,饮下便会失去理智,自愿受人所控。
“是思清研制的哦,本来想让林焉饮下后叫他滚蛋,误打误撞让师父喝了……”少主脸上没有遗憾,笑意更为灿烂,“倒是更顺我心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