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本分 第107章 第 107 章

绝杀阵中杏花春雨，草长莺飞，处处透着生机盎然，林焉全然忘了生命里的不痛快，他想，他会和白乐乐过一辈子。

就做平凡的普通人，顺顺利利过完一生，一不小心就走到白头，等他老了，还要牵着白乐乐的手，游遍世间。

他买了喜宴上用得着的东西，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白乐乐。

酷似水云间的小院儿喜气盈盈，红光映辉，屋檐下的双喜灯笼轻轻飘摇，夜里深叙绸缪。

林焉身着喜服去看“白楚攸”，为他盖上亲手缝制的红盖头，这般模样曾在柯昭生辰宴上见过，只是那时总不敢向前，好多话深埋心底暗不见光。

“今日便请天地为证，日月为媒，邀世间所有生灵为客，宴请喜酒，万万杯！”

院门口摆有红布桌椅，是特意为附近的野猫野狗所设，林焉没什么亲人，也不需要家人见证，此刻天地所有皆可入席，自有生灵见证。

“白楚攸”也不需要亲人见证，这场婚宴似乎来得有些快，但是林焉说想娶他，他就点头要嫁。

他们牵着手，无人光临的喜宴也变得惹恼，猫猫狗狗都来祝贺，泥土里的种子吐出芽苗，一夜之间长出花蕊。

“礼请天地生灵作证，我林曜生，与白乐乐成亲了！”

此时心跳声如雷贯耳，诸事和也，昔日喜宴再度重来，这次终于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林焉抱住白乐乐，听见他心跳也好快。

“我感觉像是做梦。”林焉下巴垫在“白楚攸”肩头，轻声细语，“白乐乐，我真的可以娶你吗？”

“为什么不能？”耳畔声音似水柔情，也坚定异常，像来自林焉心底，“白楚攸”说：“我已经嫁给你了呀。”

林焉终于确定，以为上天垂帘，从此他也有了心上人，有了家人。

“此情不移，恩爱永绵。”林焉说，“白乐乐，我不会变心的。”

……

——绝杀阵外，白楚攸再看不下去，心里好像有了缝隙，怪怪的，有点堵。

角落里还有窃窃私语，不乏有说他品行不端罔顾规矩的言语，也有不认识的人替他反驳，全然相信他。

相不相信，都无所谓了。

白楚攸沉默低头，回想幻境内见过的地方，找寻绝杀阵开阵地点，由林焉梦境看见那是处荒野，在随林焉心境变为水云间之前，那里曾是久无人住的废弃茅屋。

如此，应当是离无爱之城不远。

师父还在来的路上，可即便师父来了，应当也没办法，绝杀阵已开，没人献祭，是不会结束的。

拿全城百姓性命做要挟，又诱导林焉心底的爱意做这样的梦，开阵人想的是什么，白楚攸已经差不多能猜到。

只是可能会让开阵人失望。

“师兄……”白楚攸叫着，“叫人在城外点燃安神香吧，别让他们意识越陷越深。”

白樾毫不犹豫照做，立即吩咐下去。

白楚攸继续道：“师姐去城外抚琴，用琴音分割梦与现实，小八去守着师姐，保护好她。”

柯昭与小八也离开。

白樾回头问：“有把握吗？”

白楚攸摇摇头。

白樾迟疑着，还是问出心中疑惑，“是你开的吗？”

当年得知白楚攸能开绝杀阵时，白樾是震惊的，继而担忧，只是担忧不能叫人知道，师父有意瞒着其他人，他便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今世间能开绝杀阵的，也只有白楚攸一个人，白樾不愿怀疑，但也想亲耳听见白楚攸说不是才能心安。

白楚攸神色失落，说：“不是……”

果然，根本用不着支开师兄。

……

再看水镜，林焉已经回到屋内，俨然是拜完堂的样子，期待又紧张，掀开眼前的红盖头，再也不用克制，小心翼翼地吻上去。

有刚到的宗门刚来便看到这里，一时惊呼：“那逶迤山小徒弟不是他师父吗，他怎么能……”

再看白楚攸，仍然在木梯上站着，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惨白着脸一言不发。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来人摇头叹息，分不清是该责骂白楚攸还是林焉。

林焉摘了喜冠，拉下喜帐。

白楚攸再也忍不了，抬手就要毁了水镜，扬起手时想起无爱之城数万百姓，一旦出了差池，无数人的意识会被永远困在梦境，在沉睡中死去，而林焉的灵魂随同肉身会一起被撕裂在幻梦之中。

水镜里林焉的行为越发放肆，亲一下还不够，捏着幻出来的“白楚攸”的下巴忘情亲吻，全然忘了师徒身份，一心只想沉沦。

有人发出惊呼声，还有一阵阵细微的倒吸凉气声，有人以袖掩目不忍直视，嘴里说着“伤风败俗！不堪入目！”愤懑的神情再看白楚攸时也透着古怪嫌弃。

也有人感到病态新鲜，兴致勃勃还想继续看下去，看这个徒弟还想对他师父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忽然水镜波动，一阵灵力闪现，水镜如镜子破碎般四散开来，激起的水花溅了一地，水镜里所有的画面声音都戛然消失。

众人纷纷扭头看白楚攸，看见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灵力。

他毁了水镜。

“白楚攸，胡闹！水镜毁坏了怎么救他们出来！”

“我进去。”说话间，白楚攸已经换了手势，指尖荧光点点，走向水坛，白樾及时拽住他，呵斥道：“不行！太危险了！万一出了差池，你们都出不来，还会有生命危险！”

白楚攸只道：“他是我徒弟，他惹出的祸理应我来收拾，若不得不死，我陪他一起死。”

白樾表情看着愤怒异常，“胡闹！林焉此番作为不仅丢他的脸，还把你脸也丢尽了，你还要惯他到几时？”

白楚攸也说不出这是不是“惯”，好像已经习惯了，林焉去逶迤山以前过得不太好，他想对林焉好点。

他挣脱被白樾拽住的手腕，说：“师兄，是我同意带林焉去无爱之城，可是现在我安然无恙了，他即将丧命。”水坛流水倒流回天空重新聚成传送门的模样，白楚攸把手碰上去，继续道：“我是他师父，安然无恙带他出来，就应该安然无恙带他回去，这是我的责任。”

“若你也回不来呢！”白樾从未这样生气过。

白楚攸垂眸。

若我也回不来，就恭喜师兄自由，再不被束缚。

传送门准确无误连接到林焉梦境，除了白樾以外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果然，既能开剜心杀阵，也能开绝杀阵，更知晓绝杀阵特点，他们想着，白楚攸若不进去，还有谁能有办法？

眼看他一步步离开，白樾彻底慌了神，“站住！”他没忍住说出真相，“你看不出这是阴谋吗？如此拙劣，非要亲自进去置自己于险地吗？！”

连白樾都知道，开启杀阵之人，想必已经猜到琉璃镜心就在白楚攸身上，此番设计，只是为引他进阵。

“师兄……”白楚攸最后道，“林焉是我徒弟。但若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我选我。”

“不行！起码，起码意识进去！”白樾还是没来由的慌张，“林焉梦里不是刚好有你吗？意识进去附在那人身上，不能肉身进去！”

白樾害怕，想越过白楚攸替他进去，奈何传送门认主，林焉梦境又没有他，意识与肉身都没法进去，唯一可能便是去无爱之城，只是已经来不及。

“那不是我。”白楚攸走近传送门，没有回头，“师兄珍重……”

“你不听兄长话了吗？！”

传送门在视线里消失不见，这一声迟来的教诲，白楚攸没有听见。

……

林焉不会亲吻，随心在“白楚攸”脸上亲了半天，行为越发大胆。

“乐乐害怕吗？”他问。

身下的人脸颊布着红晕，有些害羞的摇头。

“我会温柔的。”林焉俯身亲在他下巴，张嘴轻轻咬上一口，顺着脖颈往下亲，“我好喜欢乐乐，好喜欢好喜欢，我感觉像在做梦。”

“我也喜欢你。”身下人虽然有些害羞，但每次听见林焉说喜欢，都会回应。

林焉挑开“白楚攸”衣衫，紧张到手抖。

房间突然涌入大量无法忽视的强大灵力，林焉手指刚伸进衣襟，后颈衣领突然被人揪住，紧接着身体腾空，竟是直接被提起来摔了出去，后背狠狠砸在地上，骨头都要碎掉一样疼。

“谁啊！”林焉不耐地爬起来，扶着摔疼的后腰，没好气的看着来人，不料乍一抬头，刚好看见来人的手贯穿“白楚攸”胸膛——

穿着喜服的“白楚攸”不做挣扎，只默默望了林焉一眼，僵硬凄凉一笑，随风消散在眼前。

“你干嘛！！”林焉震惊不已，心痛的看着那个身形渐渐消失，一点也来不及挽回，凄美的眼神看得他心碎不已。

心里突然没来由的疼痛窒息，某块地方好像坍塌了，破裂的碎块儿扎得人心脏一阵阵抽搐似的疼，林焉的心里变成废墟，荒芜一片，杂草丛生，痛到无法呼吸。

那可是白楚攸，是逶迤山掌门最喜爱的小徒弟，是师门弟子中人口皆颂的最好的小师兄，是他林曜生的师父！

火红的嫁衣似乎如一团火在燃烧，林焉的眼睛红了，死死盯着“白楚攸”消失的地方，不敢相信他居然会死，他居然会死！

谁那么大胆，冒冒失失闯进来打乱他的婚宴不说，还敢对白楚攸出手，简直活不耐烦了，林焉痛心想着，他要让这人为白楚攸陪葬！

白楚攸赠予他的灵剑瞬间化形握在手里，林焉目呲欲裂，脑子已经乱成了糨糊，来不及多想，脚底生了风一样朝着那个背影快速奔过去，手中长剑凌厉，剑风骇人，却在来人回头的一瞬间愣住。

长剑被瞬间击飞，来人甚至只动了动手指，林焉再次被摔飞在地，那个人转过身来，手还淌着血，居高临下看着他，反而质问道：“你说干嘛？你还要丢脸到什么时候？”

“白……白楚攸。”

林焉傻眼，深陷美梦无法自拔，好长时间缓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