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离着自己及笄的日子还有两三个月。管家阿宁是仲秋时节的生人,那时候菊花开的正好。苏嬷嬷说管宁的母亲曾想给这个女孩儿起名字叫阿篱,被四老爷说这名字寓意不好,给否定了。
管宁觉得如果自己叫管篱得是多搞笑的一件事情。管篱管理,叫她的名字管阿篱……特别像是在喊小猫小狗。
还是管阿宁比较好听。
收拾了小哥哥管曦明送来的锦盒,都是一些书画。具体管宁也不知道这些书画大部分出自谁手,但是有一幅画确实充满了意趣,很是可爱。
那是一幅飞雀。山石只是寥寥几笔,远近浓淡的很是写意,独有几只胖胖的麻雀或跳或落在近处的桃枝上,憨态可掬,活泼可爱。
管宁觉得这画看着舒服,便想着有机会一定拿出来张挂起来。
近几日被苏嬷嬷发现管宁不再热衷于做绣活,管宁的脑门被嬷嬷戳了好几下。虽说不疼,但是也知道这是把嬷嬷惹急了。
其实管宁死的时候不到四十岁,比照着苏嬷嬷略小了点,但是真的论照世间,管宁觉得自己怎么比着嬷嬷也大了不是。但是她在这嬷嬷眼里被当做小女孩儿对待,偶尔竟真的会生出自己真的是一个小姑娘的意思。
管宁摸摸额头,扁扁嘴,“嬷嬷别生气,我好好做就是了!”在绣线盒子里翻出加银丝的绣线,找出原身七姑娘曾经未完成的鞋面,动起针线来。
管宁拿着那未完成的鞋面心里不禁叹气。这七姑娘对兄长和父亲真是很不错。当然,现在看起来这兄长对妹妹也是非常好。四老爷——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大约——是好的吧!管宁不愿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但是纵观这段日子父女之间的相处,真是有些一言难尽。
比陌生人似乎亲近点,但是仿佛又隔了很远的距离。
她摸不明白四老爷究竟在想什么。
可是,这七姑娘每月都会为父亲和兄长做绣品。有时候是扇袋、钱袋、有时候是鞋子,腰带甚至还有抹额,林林种种很是用心。就连那双面绣的屏风,都是要做来给四老爷过整寿时用的。虽说不大的绣面,但是需要的技巧十分的繁复,另外是春夏秋冬四面,估计得好长时间才能完工。
等到她穿来,根本想不起要继续下去。
重要的原因,她没耐心!
“先做哥哥的鞋面吧,别的再挑挑样子。”自家人还没做,没必要为还不认识的人插队!
管宁很快的就分清了里外。
好在,忙了半天总算把剩下的收尾工程都做完了。这是一双缎面加银线绣云纹的男鞋,远看根本看不出这双鞋与一般的缎面鞋有什么区别,只是在近处能看见用加银丝绣线绣成的漂亮的云纹。缎面是浣花缎儿,夏日里穿着十分的透气凉爽。她记得管曦明有一套天青色的锦袍,穿在身上衬得人仙气十足,配上这双缎面鞋刚好。为了让哥哥穿的舒服,鞋里也是透气极好的细麻料子,用心可见一斑。
找来红豆,让她去跑个腿。
想了想,管宁又按照四老爷的尺寸准备再做一双,鞋底是早就纳好了的,只要做好鞋面就行。只是四老爷的鞋子比较简单,因为对方什么都不挑,耐穿就好。所以一双纯黑的皂鞋让管宁根本费不了太大的心力,舒适为主就行了。
在屋子里闷了一天,管宁的三堂姐携着两位表姐来到了她的晨光熹微。
“都说七妹妹最近一直在院子里备嫁,我想着怕你一直闷着闷坏了,找你出去透透气。”三堂姐也是大伯娘所出的女孩儿,名唤阿意。就容貌来说比不得管宁,但是待人和气,处事周全,侯府上下都愿意与这三姑娘相交。宫里明年选秀的牌子已经送到,只等这位三姑娘进宫谋一份好前程。
其实不论这位三堂姐还是两位姑姑家的春樱和婵媛表姐,几个姑娘相处的都是不错。从小一起长大,偶尔口角也是平常。更别说管宁平日里根本话不多,姐妹们在一起说的更多的是书本女工,甚至是胭脂水粉,惹人厌的话题多不是这些小姐们肯说的。就比如说前阵子大家对管宁这桩婚事的种种猜测,府里住着的姑娘们哪个能不知道呢?偏偏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提过这事一句。甚至像全然未发生过一般与管宁只谈刺绣书画。
当然提点诗词,管宁也不太擅长。
要不说几位侯府的妯娌夫人说这管家的姑娘家教好,管宁对姐妹们拌嘴的次数都是能数的过来的,也就一只手吧。
“三姐姐是在拿我逗趣么?”管宁说话的语速不快,“你总是比我们忙得,到来说我!”
这个忙,是指管意一直被请来的宫里教习指点规矩,还要跟着侯夫人学着管家裁夺,是以,她真的是这群姐妹们最忙的。但是管三姑娘却是每天把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烹茶看书,对账游园样样不落。
“还不是看你最近天天不出屋子,三姐姐想着你也该透透气。就算是忙着准备也别把我们丢到脑后就好!”红缨表姐笑着过来拉她,“我们准备去院子里的凌波阁去赏荷景,邀你一起,去也不去?”
“不作诗?”管宁问?
“不作,不作,可不能再难为我们七姑娘了!”婵媛在一旁乐道。
管宁不能再说别的扫兴不去的话,口里说着“别逼着跟她们连句就行”之类的顽话,拉着几个姐姐进院子。
夏日的夜里还是院子里比较凉快。身边的红灵早回屋子里准备避蚊虫的香囊,扇子等物给管宁带在身上,免得一会荷塘边虫子多挨了咬。
说是不作诗不连句,但是边上这几个姑娘却是出口成章,前人写月描荷的句子张口即来,一路长吟短咏听的管宁也是很享受。
不会作诗,不妨碍管宁欣赏别人的文采。这几个姑娘的琴棋书画当年都请了顶好的女先生调教,只管宁也没人课后管着学,只捡自己喜欢的来。
除了女红,管宁大约还喜欢的就是闲事画上两笔,剩下的最大爱好就是描花样。至于柴米油盐——不提也罢。
不过,大约她嫁出去也用不到亲自下厨房吧!
我们的管宁,此刻还没体味到技多不压身的醒世名言有多么重要!
随意的想着,不觉已经走到了凌波阁,正是荷花开得正好的时候。
塘边随意搭了小木栈,几个人约略走到栈桥边便不再往前。管宁听着这几个人不自觉的诵读的诗句,想到的反而是《荷塘月色》中的句子,依稀还记得那么两句脉脉的流水什么的……
管宁忍不住笑出来,这条件反射的竟是跨越了时空,不知道朱自清先生知道了会作何想法?
没办法,念书的时候被逼着背了好几段!想把过去全然忘了也是很难的。
但是她又趁着这月色记起一个挺好听的调子,怎么唱来着?管宁的思绪散乱的四处发散,想着脑子里转着的调子。
“湖边采莲回,回波荡船归,归时明月照,照处鸿雁飞。”
“呀,七妹妹这是哪来的小调,还怪好听的!”婵媛在一旁问。
管宁根本记不得,只是脑子里有这么个调调而已。“记不得了……许是地理风物志?”管宁拿本书搪塞。
“这倒是应该是更南边的调子,咱们这边可不兴鸿雁什么的!”红缨倒是分析的一本正经。
管宁听了倒是觉得还挺有几分道理,这边确实没有大雁。可是无论她们怎么猜也推断不出这是哪的调子。
“再唱一遍!听曲的兴致来了管意又推推管宁再唱一遍。
管宁拗不过,只能再唱一遍。之后便是几个姑娘趁着月色继续赏荷打趣,直到月上中天,几人才携伴回去。
半弯月牙升到中天,如水的月光洗涤着这一方荷塘,光影交接处只听见鸣虫的清唱。这几个小姑娘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荷塘边的墙外有人听着这墙里的歌声调子不觉勾起唇角。
一个时辰后,一封寄往汴州的信从管府客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被鸽子送了出去。信上除了日常问候还有这样几句话:雁卿兄,为弟停驻管府数日,今得听得南苑墙内悦耳歌声,不禁誊抄与兄分享。望悦启!
继续贴!
某鸭拜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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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