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人调查记录 第13章 凯旋

无尽、无尽地坠落。

秦锦城双眼紧闭，浑身的神经如同被冰冷的铁钳紧紧夹住，身体颤抖不止，努力喘着粗气，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居然逃离了每夜准时到来的梦魇。

是自己从噩梦里醒来了吗？

秦锦城迷茫地端详着自己如今所处的空间。

这里被一层柔和而纯净的洁白暖光轻轻拥抱，光线既不过分刺眼，也不过于暗淡，温柔地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脚下的材质不是坚实的地面，而像是以一种奇异又平静的方式慢慢起伏着、流淌着的水波，波纹温柔细腻，在光芒的照射下，如同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轻轻舔舐着秦锦城的双脚。

这里不像是现实存在的空间。

那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哪里？

或许自己根本没有醒来，而是进入了一个新的梦境而已。

秦锦城失神地抬眸，才看到在这天与地的尽头，站着一个少年的身影。

少年像是察觉到了秦锦城的视线，后知后觉般回过头来，看向秦锦城。

秦锦城一怔。

如果要形容眼前的少年的话……

四月天的春日，天边的第一抹晨曦浮现，遮蔽世界的黑暗被柔柔地拂去。温暖柔和的晨光映在枯树新生的翠绿枝叶上，那隐隐约约透出的最纯洁美丽的那一抹光线。

这一抹光线就是少年。

柔软又细腻，泛着淡金色色泽的发丝，随风轻轻飘扬。

但是秦锦城看到了少年的眼，那双某名有点违和的眼，不禁皱了皱眉。

深蓝色的眸子，明明如宝石一般璀璨，但却没有一丝活力，如同一潭死水。

这样的违和感让秦锦城感到了些不适。

少年赤着足向秦锦城走来，地上的水波随着他的脚步而泛起一圈一圈波纹。一直到秦锦城的跟前才堪堪停下脚步。

两人之间，好像隔着什么透明的屏障。

少年伸出手，轻轻叩在了这透明的屏障上。

“叩，叩。”

类似于敲门声的声响响起。

少年的眼始终注视着秦锦城，眼神仿佛能直直地看穿秦锦城的内心，把秦锦城看了个一干二净。

“秦，锦，城。”

少年清冷又青涩的声音响起。秦锦城的脑子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迟钝的大脑终于运作了起来。

是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声音来着？

“你是不是和我说过话。”秦锦城绷着脸问道：“在别墅的二楼。”

“是我。”少年微微颔首，把手贴在这透明的屏障上，就像是贴在了一个透明的玻璃上。

秦锦城马上精神起来，眼神随之一冷：“你是谁，你是哪里来的，是伪人吗？你为什么帮助我？你……”

难道是营地被伪人袭击了，而现在自己正在伪人构造的梦境中。

秦锦城神色微变。

幸亏自己反应快。

“你们的小把戏确实多，已经耽搁了我不少时间了。”

秦锦城闭上眼：“现在，我该醒来了。”

秦锦城用力睁开眼：现在自己应该从床上赶紧起来，拿起枪检查情况！

还是这个空间，自己没有真正地醒来。

秦锦城不死心，再闭上眼，再睁开。

还是没有醒来。

秦锦城沉默了一下，才问道。

“我是死了吗？”

少年摇头：“你没有死。”

把手缓缓收回，少年死寂的眼里有了些波动。

“我不会这么容易让你死的，因为，你很有意思。”

“下次我再来，可以让我进去吗？”

秦锦城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进去是指什么？是指这个莫名存在的透明屏障吗？秦锦城也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不。”少年忽然笑了，那双深蓝色眸子带上了笑意之后，就像是尘封的宝石被擦去了灰尘，美轮美奂。

少年的身影在暖光中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这片梦境之中。然而少年那自信又笃定的声音却仍然在秦锦城的耳畔回荡着。

“下次，我会自己进去的。”

……

秦锦城从梦境中醒来，少有的没有经历了一夜噩梦之后的头痛欲裂，秦锦城让自己惺忪的睡眼欣赏了一会房外温暖的阳光，才慢悠悠地起身换衣服。

自己刚刚梦见了什么来着？

好像记不太清了，但是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以为自己死掉了？

那自己不应该是做的噩梦吗？为什么今天醒来会这么精神抖擞。

秦锦城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再去想，推开门走出去，就看到了门外的宋子白一脸生无可恋地摊在椅子上，沐浴着阳光，看着秦锦城，平日里淡然的眼此刻满满都是。

救救我，救救我。

秦锦城疑惑地望去，浑身一激灵，才憋住自己的表情。

宋子白的头发扎了个双马尾。

秦锦城默默移开了视线。

真是很好的天气啊，嗯，这个树可太树了。

“队长……要不然你给我移房子里去……”宋子白艰难地开口，他真的很讨厌太阳。

“不行！”元气满满的程宸从一旁跃出来：“病人就是要多晒晒太阳才行，这个天气也不热，晒晒太阳多安逸啊，是吧队长。”

秦锦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个太阳可太太阳了。

宋子白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程宸，我感觉这个发型不太舒服，呃，要不然我回去剪个短发……”

“哎呀，你看你长发多好看啊，这叫做，文艺系帅哥，来来来，我给你换个发型就舒服了。”

宋子白重新把眼神投向秦锦城。

秦锦城再次移开视线。

这个房子可太房子了。

……

自从A06小队和其他特遣队小队来到撤离点以后，并没有等到马上撤回基地的指令。

这不止是因为宋子白的重伤不适合马上移动，还因为项司全要求特遣队原地休整。而支援的部队和后勤的车队源源不断地前来，在这一周的时间，都在撤离点修了个小型营地。

不管怎么样，在撤离点休整的这些天，也给紧绷了十几日的众人得到了难得的休息，深深放松了一口气。

与伪人战斗的过程，十几日的行军，无论是生理和精神，都让众人濒临了人类的极限。

秦锦城倒也不担心项司全的命令会有什么问题，毕竟项司全与周恒关系亦师亦友，项司全本人也是自卫队的副司令员，绝对是愿意站在特遣队的身后，给特遣队撑腰的。

如今下达这样的命令，虽然并没有解释详细的原因，但也应该是为了他们好。

秦锦城都几乎可以设想到，一场在风暴在基地缓缓酝酿着，而项司全至少出于半是长辈，半是朋友的心态，想让他们离这个风暴的中心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知道这个风暴是什么。

是基地的大选临近了。

而周恒作为自卫队的总司令，他的死亡恐怕会对大选结果造成很大的影响。

但是秦锦城素来不关心政治，更不会因为什么大选而感到苦恼，在这一周来，一直困扰着秦锦城的是其他事情。

比如说那个负一层，不知道是谁书写的“在一楼”。

还有那个别墅里到底是谁画的画？

还有自己在别墅找不到伪人的时候，到底是谁告诉自己伪人在柜子里的——他之后又问了贺嘉煜他们，他们都说没有听见。

这有点像是伪人才能做到的事情，但是伪人为什么会帮助自己对付其他的伪人呢？

秦锦城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已经没有解开谜团的机会了，今天，就是启程回到基地的时间了。

……

基地的钢制大门被一点点拉开。

一层，两层，三层，四层。

严格的审查后，确认了众人没有被伪人替换，也没有被伪人尾随。运兵车缓缓地开入了黑暗之中。

这是一个长阔的腾空大道，也被叫做凯旋大道。

眼前的一切渐渐亮起，基地里的灯光使大道上恍若白昼。

秦锦城下意识地往大道的两旁看去。

那里站立着密密麻麻的民众，他们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秦锦城闭上眼，他仿佛能听到民众砰砰跳动的心脏，能看到那期待渴望的眼神。这一切汇成了巨浪，简直要把道路中央的军车淹没。

但是他没有办法回应哪怕一丝一毫。

民众们的呼吸声似乎都变得沉重而缓慢，原本的四五个军车开出去，如今只开回来一辆，这本身就已经代表着……

黑暗之中，似乎有人开始默默抽泣。

周恒的死讯已经被早早传出，但是还是有太多人无法相信那个沉默理智强大的军人会这么猝然地离世。

直到现在，他们才真正死心。

——周恒真的死了。

项司全笔直的身影站在道路的尽头，面容掩在长长帽檐的阴影里，看不出喜怒。身旁是佝偻的麦科德，脸色平静。

等到运兵车停下，秦锦城等人下车。

“A06小队队长，001号行动临时最高指挥官秦锦城，代表本次行动的全体成员，向项司令员，麦科德大统领敬礼。”

麦科德和项司全沉默着回礼。

“本次行动，我们已经深入B区，并且构建了最远处的安全屋，圆满完成了行动目标。请指使。”

麦科德缓缓开口：“好样的，孩子。”

一点也看不出他是害得特遣队又遭遇了一次生死危机的罪魁祸首。

项司全颔首，神色庄重：“周恒司令员，是我们自卫队的骄傲。”

秦锦城心底压抑的悲伤，在此刻忽然呼之欲出，但硬生生压抑下来。

项司全把视线投向沉默着的民众们。

又看向憔悴的特遣队员们。

看向眼角微湿的秦锦城。

看向重伤初愈的宋子白。

看向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严墨。

良久，项司全收回视线，缓缓把手放到胸口，垂下头。

“向光荣伟大的人类，致敬。”

第二卷正式开始啦，秦瑾之终于堂堂出场了。

而且也成功签约了，好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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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