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我家试种的,待春播的菽和粟收割,收成好,二弟也可学我家,攒粪积肥挖黑土,明年冬麦或可丰收。”徐长满脸炫耀自豪,却没提小孙女一句神异。
徐尚满腹不解地拿着两颗硕大的葑菲,皱着眉回了家。
家里人见到十分讶异,老妻拿着葑菲喜不自胜,“哪里来这样肥大的葑菜菲菜?”
徐尚踟蹰着讲了劝说哥哥反被劝说的经过,“这葑菲便是他家种的,个个如此肥大。”
老妻惊疑不已,“长兄素来侍弄田地比村人要好,那要真如此,我们也学着去做吧。”
“长兄让我等他试种的结果出来,再看是否跟着做。”徐尚到底是担心长兄那些田地真的荒废,之后抽空时常去看。
夏雨一场接一场,其他田里的地还没翻完,徐希家简略程序种的菽全都出苗了,豆苗喝饱了水,在烧过麦茬黑灰的田中,一片嫩绿十分显眼。
村中的人纷纷过来瞧稀奇,询问请教的很多。方法很简单,徐长告诉了所有来询问的农人。
其他农人等着晾干翻地时,徐家人已经拿着菽种对缺苗的进行补种了。
村人实在眼馋,两场大雨地里下透了,地里没法下脚,更没法翻地,要等晾干又恐耽误农时,忍不住也分出些田地按徐长说的方法烧了麦茬和杂草,直接挖坑种菽。
村人纷纷效仿,徐猛夫妻心里不安,和父亲商量先阻止,“等我们试种一年,若没有差错再叫村人去学,以免出事,落个骂名,田中减产,只怕我们家要待不下去了。”
徐长的目光落在小孙女身上,小豆丁正在墙根下挖粪土养蚯蚓,从入夏她就热衷上了各种虫子蚯蚓,家里的鸡也开始勤快下蛋,蛋还比往年大。
他考虑了半天,抿唇沉声道,“我们家的地不用翻了,把牛借给村人使。没翻的地,按新法子全部挖坑种上菽。”
说着他眼中闪过坚毅,要赌上一把大的。
徐猛张了张嘴,看他已经决定,也只能听从,但想到全部种菽,嘴角抽了抽,“我们家希喜欢吃粟饭喝粟粥。”
“你傻吗?菽多了,你不会拿菽去换!”徐长骂了蠢儿子一顿,安排人出门去劝说村人,能劝住就劝,不能就罢,再把自家的牛借给村人。
村人跟着种菽时,心里惴惴不安,但有徐希家的十亩菽地在前,还是愿意跟着做,只少分些田亩试种。
往年的经验,翻地延时,会影响菽的收成。徐长虽然借牛,但只有一头,村里却有几十户人家,根本轮不上。
尤其那懒惰的,看徐希家不再翻地,全部挖坑直接种菽,省事不少,直接跟着做了。没看徐长家早种的那十亩田,苗都长大了,不会错的。
徐猛夫妻忧心忡忡,几天没睡一个好觉。
徐长也变的沉默了。
徐咨偷听了大人说话,也察觉到家里气氛紧张,忍不住跟着提心吊胆,怕村人种坏了地,全家被赶出村子。
最快乐的就属徐希了,她养的蚯蚓越来越多了,五只母鸡每天至少下三个蛋,常常四个五个,她偷偷省下鸡蛋跟村里小孩换蚯蚓,倒换出来的蚯蚓粪又挖去种菜,几样菜也长势良好。
紧张担心十几天的徐家人,看着村里学他们家种的菽全部长出来,渐渐松了气,又教村人缺苗的要补种。
其他村子的豆苗刚出来的时候,徐希家的自家先种的那十亩田,豆苗迎着暑热,蹭蹭往上涨。
开花早了十几天,豆荚也结的早。
村里其他种的菽也都早早长起来,先后开花,结豆荚,徐长徐猛彻底放了心,情绪飞扬的开始收春粟和春菽。
被追肥的一亩菽和一亩粟,单独收割,单独存放。
不过徐长已经看过很多遍,粟穗比没追肥的大,菽的豆荚也比别的田里大,更加饱满。
徐尚还惦记着这事,特意带着儿子来帮忙,实则看结果。
追肥的粟和菽被提前脱粒称重,粟多了半斗,菽多了大半斗,颗粒饱满,品质看着就好。
徐长当即决定留作良种,明年再种。
徐尚已经闷头回去,招呼所有儿子儿媳,连同他和老妻,全家一起上山挑腐殖土。
他们家行动迥异,立即引起村里人注意,徐长本就没打算瞒着,但凡问询,全都教了一遍,还特别提醒,和溺水粪肥一起混合,也不能撒多,会让菜苗和粮食苗撑死。
不过各家也没有那么多粪肥,勉强扒拉点,加上草木灰,混合多多的腐殖土放在家里存着。
待收割完,就撒到田里。
徐家村的集体行动也惊动了隔壁下河村,两个村子有互通姻亲的,过来打听消息,却见田里的菽已经黄了,豆荚累累,不是死了,而是成熟了,且豆荚饱满,更惊奇。
打听完回村一说。
徐家村割菽收获时,就来了几个村子的人探看情况。听他们没有翻地,直接懒人种法,指指点点,又不得不承认,他们村的菽成熟早。
到翻地,又见他们在地里撒黑土,便都议论徐家村人奇怪,不好好种地,懒惰误事,今年指不定要饿死几口人。
然而徐家村秋收的菽,一亩田多收半瓢,总得比往年多收一石或两石,且时间多出来十几天,种冬麦也不会延误农时,都高兴的不行。再想想撒了粪肥,明年冬麦也会增产,就更高兴,走路昂首挺胸,神情得意。
深藏功与名的徐希,等到了葑菲大丰收,也等来了接她入学的人。
对方赶着牛车背着剑,手持玉简和印章做信物。徐希认出,对方就是三年前跟随在便宜师父身边的游侠儿,当初还是他刷刷几剑把她抓的蛇斩了几段。
同来的还有一个女子,十几岁的模样,面善带笑,说她叫管禾,负责照顾徐希。
他们的到来,让徐长和徐猛大喜,连徐母都欢喜地拿出攒的一篮子鸡蛋,和之前准备的干肉鲍鱼,织的布。
好好招待了管猗和管禾一番,徐家就收拾了行囊,虽然心中不舍,却满怀期望地把徐希送上了牛车。
徐希一脸怀疑人生,她还不到四岁,她在家挺受宠的,就这么收拾出门了?
原本她阿母还想抹眼泪,听她一句“把我的蚯蚓也搬上”,脸色一僵,那眼泪就堵回去了。
“希,那个就别带了,你是去求学的。”她好言劝说女儿。
“可是不带走,你给我养吗?”徐希仰着小脸问阿母。
徐母嘴角狠狠一抽。
管禾笑着开口,“阿希有爱玩的东西最好都拿上,路途虽然不远,毕竟离了父母,恐她哭闹。”
那三个大筐徐希玩了一整个夏秋,徐猛也担心小女离家之后会哭闹,她还是个小儿,于是回头给她搬上,连同两只母鸡。
管禾望着三个大筐,咽了下气。
徐咨就特别舍不得小妹了,别家兄弟姊妹多,他们阿母伤了身子,只得他兄妹两个,从来没有分开过,小妹还那么小。牛车一走远,他就忍不住大哭起来。
徐母也被招来了眼泪,不舍的呜呜哭泣。
徐猛憋红了眼眶,到底没学妇孺小儿那样哭出来。
“希是去学本领,我们都应该高兴,快别哭了,田里的活儿要紧,不能耽误了农时。”徐长沉声道。
徐猛点头。
徐母和儿子哭的不能自已。
村人还以为他们家把徐希卖了,徐母阻拦不住哭女儿,可徐希在家比村里其他儿子在家都受宠,她可比村里同龄小儿都胖的,怎么会被卖?
纷纷赶过来,一问话,这才知道,之前说要收徐希做弟子的那个老神仙,让人来接徐希去识字学本领了。看热闹的顿时酸了起来,劝慰徐母也略显敷衍了起来。
徐希是个成年人,对出远门倒没啥抵触,这个时期的文字语言她都不通,各地都有自己的方言不说,各国都有自己的文字,同样一个字有七种写法七种音,那就是七门外语......求学是必要的。
牛车行了三日半,在一山坳前停下。
徐希以为自己要去的是稷下学宫,没想到是个山坳。
管禾观察她的神情,见只有好奇没有害怕,扑哧一声笑出来,“阿希真是乖,我们马上到地方,不用再赶路了。”
山坳有路却不像常走的样子,管猗驾着牛车继续往里走,不时视野开阔,内有山谷。谷中有房舍几座,还开垦了几片田地,几面环山,毅然是个方外之地。
见牛车进来,一个十三四的少年跑过来,“阿禾姐!”
“维风,老祖呢?”管禾笑问。
“老祖采药去了。”维风回话,两眼却直直盯着她怀中的徐希上下打量,小豆丁大个人,稀黄的头发扎了两个朝天揪揪,身上穿的也是粗糙的麻布衣裳。心里嘀咕,不过吃的白胖了些,还是个庶人家的女孩,也没什么神异之处,竟然成了老祖的关门弟子。
徐希挑了挑眉,这眼神有些鄙薄不善啊,她还没到就得罪人了?
他的眼神太明显,管禾笑眯眯的提醒,“维风,阿希还是小儿,你若还想在谷中待下去,不可对阿希不好。”
维风抿了抿嘴,“我对她一个三岁稚儿,黄毛丫头不好,有失我的君子风度。”
“那就好,来帮忙搬东西吧,阿希和我同住一间。”管禾笑着招呼他,把徐希抱下牛车。
她开口请求,维风也不好推辞,上来帮忙。
“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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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003章:接她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