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眠瞧着不去早朝,反而带人来查封九幽阁的别扁舟,气笑了。
在麟城的九幽阁,掌握着与天炎朝各地以及天炎朝四周国家的货物运输。
他这一下,九幽阁不知道多久才能解封。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不知道会受多少影响。
何况九幽阁赚的钱并非她们在用,替她们做事的人,她们帮助的流民,就要因为他一句货物来源不明,就断了生路吗?
门外侍卫兴致勃勃贴着封条,百姓指点着看热闹。
她怒气直冲天灵盖,抓着别扁舟衣领,拖着他到库房。
别扁舟不乐意了,她这又是做什么?
话还没出口,苏意眠直接掐住他的脖颈:“太子殿下真是好本事,谁都不敢出头查的地方,您倒是为了邀功,给查上了。”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她:“九幽阁无视皇室,货物来源不明,资金来往也不明确。如何不能查?”
她简直被他的逻辑折服:“天炎朝律法何时规定,行商者需向皇室递交账本,还必须说明货物来源?如是这样,那这生意便交给皇室做好了,普通百姓做什么?”
“售卖东西如何不需要清楚来源?不然客人买了出事如何追踪?”
“除却来源,货物来往不都被查过,有出现问题过?”她的眼里满是嘲讽,“说来太子殿下做官这般久,对天炎朝上下行事了解也不过尔尔。不知在哪看到什么,找到两个理由,就跑来查封。觉得我们蔑视皇室吧?分不到一杯羹。”
他蹙起眉,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开始骂他了?还质疑他的动机。
“你有问题我为何不能查?还是你以为九幽阁真厉害到能跨过天炎朝做事?世人重农抑商并非毫无道理,行商者只注重利益,所以我这般查,你们才会那么跳脚。”
她都要被他的歪理说服了,她阴森森看着他,笑了:“照你所说,便是我们做生意就是错的呗?九幽阁从上到下行事者,大多为受人欺辱的百姓流民,他们在这有口饭吃也是错的呗?就该放他们回去继续等待毫无作为的皇室处理,等到饿死,皇室派个人做些表面功夫,然后褒奖回去!”
他哑口无言,毕竟她说得在理。
“你若是针对我朝我来便好,非要找什么破烂借口在这查封九幽阁,”她拽住他的后衣领,领着他绕着九幽阁看了遍。
现在里面的人,正因为他而焦头烂额。
一边是送不出去的货物,一边是码头等很久的催促信。
他看着这些进出频繁的人们,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在里面见过任何一个有做官背景的人。
“我……”他好像真做错了,因为他父皇一些话,因为自己正处气头上,还因为……
他想起那人曾多次提起九幽阁,话语里都是不满。
自己之所以忽视,也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苏意眠背弃了他。
出走家门的大脑终于归家,他茫然无措跟着她再次来到库房。
他似乎从未向她求证,只觉得自己所见所闻了,便是真的了。
她却放弃与他沟通,毕竟既得利益者如何看,都会觉得她们这些在外行商的,挣得多的在侵占他们的利益。
他身处皇室,自然觉得她们这些人在蔑视他们。
她干脆站在门口:“你走吧,若是可以,还望太子写封和离书,亦或者休书也行。”
说罢,她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任由库房门开着,急急离去,找禾洛云商量对策。
现在重要的是预估最差的结果,九幽阁不会倒闭,但那么多做事的人,还得有饭吃,那么多等着她们帮助的流民,还得有个生存的依托。
短短几天,倒是没什么太大的事。
再长一点,以她们这种,钱大部分都用出去的情况来看,还得人协助,才能让答应好帮助的承诺不崩塌。
谁叫她们从不觉得自己会被查封,毕竟从刚做开始,她们每一步流程都有官家督察。
自认为从没出过事,就不会出问题。
这一来,给她们当头一棒。
他们若想查封你,随意几个借口,就能派人上门。
他愣了半晌,慌忙追出去,跑了大半圈,才在西院瞧见她。
他抓住她的手腕,连忙问:“你知道祖母因为知道我们合作的事病了吗?还有你养母曾害我生母忙命,以及你真与四皇子合作了吗?”
她紧皱眉头,被他质问得莫名其妙:“我如何得知?”
他心凉了半截,她的神色不似说谎,自己真误会她了。
她瞅着他的表情,想明白什么,所以这就是他要针对她的原因?
“你真是脑子有病,不知道在阿塔拉是被真心教授,还是被养成了个废人,”她扯开自己的手,指着大门,“好走不送。”
他拉着千斤重的腿,魂不守舍走向九幽阁大门。
才出门,留仁满脸焦灼跑来:“太子殿下,四皇子因买人下毒陷害使臣,诬陷太子妃,招兵买马,贪污受贿,被夺了亲王封号,贬为流民,送往南边边疆去了。您已官复原职,并且……因为太子妃救下木茳,您没听四皇子意见置使臣于危险之境,得到了封赏。现在要您回去接旨呢!”
这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她从未想过与四皇子合作,甚至故意让其得意忘形,好露出马脚。
一直以来,她都在找让四皇子再无法翻身的证据。
而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没有冤枉被澄清的雀跃,甚至觉得被万道雷劈中。
他大喝一声:“都停手,封条撤走,全部回去。”
与他同来的人无法理解:“可已向皇上领命,即便要撤,也需向皇上请示吧?”
这太子进去一趟,脑子被门夹了?
“你们先停手,我现在去向父皇请示,”他直奔留仁带来的马,朝皇宫狂奔。
瞧着追上来的留仁,他派其去找苏意眠:“你去问她九幽阁损失,我全部承担。还有……我不会给她和离书或者休书。”
留仁到的时候,苏意眠的爹也到了。
她就这么晾着两位,做自己的事。
苏父开始还围着她转,希望她能听自己说话。
但发现她根本充耳不闻后,干脆找了个干净的凳子,坐着等她。
留仁则是在犹豫,要不要当着她爹的面说。
有苏丞相的搅和,太子妃提和离一事,说不定就不了了之。
但他怕适得其反,太子妃从来不是谁能帮她做主的性子,要是知道他利用苏丞相,或许对太子的误会会更深。
一直跟在别扁舟身边,他如何不知道别扁舟做了什么荒唐事。
又从方才别扁舟的话术中,他觉得自己要做好挽留的事。
瞧见她拐进无人的药房,他趁着苏丞相不注意,偷偷溜了过去。
他站在苏意眠面前:“太子妃与我打一架吧?”
什么玩意儿?
她匪夷所思:“你主子不是走了,你还在这作甚?”
“太子殿下要我来与您说,这上午给你们带来的所有损失,他都会承担。还有——他不会与您和离,也不会给您休书,”他抿唇,“若是太子妃能消气,怎么打我都行。”
她白了他一眼:“我看着很闲?”
她现在没这心思管他承不承担,突如其来的查封,和猝不及防的停止。
之前的准备派不上用场,她们需要改变策略,好恢复九幽阁的运作。
留仁自觉多余,连忙补充:“太子殿下是因为将您划在内,所以对您站队公主,又与他撇清关系愤慨。就作出了些不过脑子的事,但他待您是真诚的。”
说完,他飞也似的不见踪影,祈祷她千万别追过来,千万别说什么自己就是和太子没关系,就是要和他和离。
这样他回去会看见一个,因为愧疚和懊悔,活活把自己折腾死的太子。
好在苏意眠没有追上来,但……并非她不想和离,而是她实在抽不开身,以及外面还坐着她爹。
忙活到晚上,她伸伸懒腰,走出去。
她爹还坐在那,她嗤笑一下,可真有诚意。
她走到她爹面前,确定他看到自己,等他开口。
她爹刚想指责她不懂礼貌,话到嘴边极速咽下,他还没忘自己为何而来。
“是我们误会了你,你祖母因此一直懊悔,就差我来叫你回去吃饭,”他站起来,“都是一家人,也莫要互相怄气,你母亲也盼着你回去呢!”
她睨了他一眼,好似她不答应跟他回去,自己就是不注重家庭和睦一般。
“你在这也待了这么久,如今罪名洗刷,也该回去了,今日已晚,待明日也该回东——”
“我要和太子和离。”
“什么!!!”她爹险些闪了舌头,这怎么又要和离了?
“你不是倾慕太子,而且我瞧着他待你也不错,怎么忽然就要和离了?”
她不答,只说:“若是父亲想让我回去,就帮我与皇上协商,将和离一事确定下来。”
她想通了,靠着别惊心也能查阿娘的事,她就不折腾自己了。
维系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去查,还不如直接助别惊心掌权。
实在不行,等哪天她打得过那人了,直接去逼问那狗皇帝。
她瞥了眼她爹,连她爹一起。
管它什么孝不孝顺,于礼合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