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醒了,该是好事,哭什么呀!还有你,你把爹的事告诉娘了?”月柒指着我,气得跺了跺脚。
“嗯。沈笑他,看不见了。”我努力地压制住语气中的不淡定。
“大早上的,一个两个都吵啥,让不让人睡个安稳觉了!”王爷被我们吵醒了,他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望着我们一屋子的人,一脸懵逼。
“王爷你快看看,沈笑,沈笑他……”我赶紧把他拉到沈笑床边,希望他能瞧出一二来。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瞎子,这事实都是难以接受的吧。况且沈笑的眼睛最好看,这是加分项啊啊啊不能丢!
“娘,没事的,有高人指点我们,说姨娘可以救爹,我们今日就去寻她。”月柒拍了拍月夫人的肩,安慰道。
“你们说的,可是碧凝?”月夫人红通通的眸中带了些许的柔光,毕竟是姐妹情深。
“正是她。”不知道谁给了我们勇气,我们竟然莫名其妙地相信鬼市那位卖消息的高人。
“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呀。”王爷仔细翻看了一下沈笑的眼睛,突然感慨了一句。
“你说什么?”三双眼睛同时唰唰唰地望向了王爷,妄图寻求一二。
“没事。我说沈笑,既然已经醒了,便没事了,你的失明,是暂时性的。你要相信我,可别砸了我的招牌,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王爷语气虽是严厉,却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真的吗?”沈笑停止了哭泣,一双空洞的眸望向王爷。
王爷不说话,只是轻抚着沈笑的背,那模样,像是在安慰一个不小心摔疼后嚎啕大哭的小孩子,目光中是满满的慈爱。
“我这样跟着你们去找她,怕是会连累你们。这样吧,我修书一封,你们替我转交给她?”听闻我们要去找姨娘,月夫人语气里都透露着开心。
因为这意味着,爹有救了。
王爷随即眯了眯眼,有些狡黠地看着我们:“宫里的路线图,想不想要?你们可以假装成太监宫女混进去!”
怎么去呢?我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素未谋面的碧妃身上,差点忽视了摆在面前的问题。
月柒取了笔墨,递给王爷,月夫人也是去过皇宫的人,她看着王爷一笔一笔地勾勒着,时不时补充几句。
我给沈笑喂水的时候,他拽了拽我的白衣,语气百般讨好:“你能不能带我下去逛逛?那傻丫头看不见我,又要哭鼻子了,她一向都没什么安全感。”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嘴角洋溢着微笑,果然一提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他脸上没了先前的阴翳与沉闷。
“是公主?”我试探着问道。
“是的,不过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这是秘密。”他嘴角上扬,像个孩子一样乖巧地朝向我,一双眸子如石沉大海,惊不起半点波澜,我知道他还是看不见。
“好。”我没有计较,毕竟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秘密。
从那夜他昏迷不醒,却一口一个公主念了一晚上,我开始相信沈笑的纨绔其实是戏,真正的他,其实一心一意地守着他的公主。
“我们下去逛一圈,尽可能地让更多人知道我的存在,还要假装我什么事都没有。”沈笑嘱咐我。
我依旧易了模样,牵着沈笑,去了一楼大厅。
“哟,沈公子,近几日都未曾见你,可是看上了其他坊里的姑娘?”有个姑娘看到了沈笑,随即调笑道。
沈笑恢复到以往的状态,一副风流不羁的模样,戏谑道:“哪里的姑娘能美过咱们醉红楼哟,光看紫嫣姑娘美颜,就知道呀,咱们醉红楼美人如云。”
那副努力勉强的模样,生生地揪疼了我的心。
和姑娘们一番调侃后,我牵着他上了三楼。不得不说,沈笑骨子里是个纨绔的风流公子,在姑娘们的调侃中,进退自如,最后全身而退。这让我十分佩服他,因为一般男人根本做不到。
公主若是真的在意沈笑,便可以知道,他去了月柒的房间,她若是聪明,即便她没认出我来,也能猜出,沈笑是去找我了。
不得不说,王爷真的是个人才,一幅皇宫地图画得是规规矩矩,有模有样,我和月柒连声啧啧。
“嘿嘿嘿,医术高,年轻时候被皇帝老儿请去皇宫玩了几趟,便记得了。”他撞上了我们有些崇拜的目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要不神医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毕竟宫里的情况你那么熟悉。”月柒突然提议道。
神医敲了敲她的脑袋:“傻丫头,你忘了这屋里还有两个病人吗?”
我只是好奇,能进得了皇宫的人,如今怎么落魄成了这样?他的全身上下大概是没有一块完整料子的,万事皆靠他的贵人救济。包括我,也从中受利不少,月夫人的医药费他分文未取,如今一万两于他而言,也是唾手可得。这中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王爷和月夫人给我们详细解读图注,并商议着进宫的办法,沈笑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突然插了一句:“皇宫门禁森严,不过每天早上巳时,会有两名负责饮食起居的宫人易装成寻常人的模样,外出采购物资,子执你们可以从这里下手。”
我没有再追问他怎的会知道这些,从他的一声声“公主”我就大概猜测出了,什么右文殿,什么醉红楼,其实都是幌子,真实的沈笑,身份另有其他。
他随手画了一个符号给我,我觉得熟悉,却又记不起曾在哪里见过:“他们的马车上有这个记号,这是玉宵国皇室之间交流的凭证。”
对了,马车!我记起来了,那日我喝醉了酒,送我回去的那辆马车上,就有这个印记!
此时此刻,公主是谁,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大概……
末了,他还提醒了句:“子执你要注意赵骁,后宫近日不宁,他在各处巡逻。”
按照沈笑的主意,我和月柒埋伏在了宫门口的那条小路的拐角。念城民风开放,皇宫和市坊仅是一墙一道之隔,我们俩窝在十字路口的一家早食铺子,各点了碗稀粥,然后开始了漫长的数米过程。
春天好像是一夜之间来到的,此时墙上的黄素馨开得正好,在风里摇摇晃晃的,有些许小黄花被吹掉,铺了一地。
小二注意到了我们的存在,白了我们一眼,随即拿了抹布,意图赶我们走:“两位,快点吃吧,小店还要招呼其他客人呢。”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时候也不早了,早已过了人潮涌动的高峰期,来吃早食的人寥寥无几。
我和月柒并未理他,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路口,他见我们并未理睬,也全当是自讨没趣,自个儿回到了小摊前。
突然,一辆暗灰色的马车出现在了拐角处,车帷上有沈笑画给我的那个标识,两个百姓模样的人牵引着马车走在青石板小径上,马蹄声哒哒回荡在空气里。
目标来了!
我和月柒一路尾随着他们,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用王爷特制的药物迷晕了二人。王爷交代过说,用了他的这种药,没三五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
我俩扒了他俩的外衣,偷了他们的腰牌,然后把他俩丢在了一家客栈里。
为了不露出破绽,第一步,我们选择把马车里的东西运到宫里去。
“你们俩站住,马车里装的是什么?”刚到了宫门口,便有宫人拦停了我们,追问道。
“回公公,是御膳房新采购的食材。”我尖着嗓子回他,顺带着递过去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那个人将马车里里外外都盘查了一遍,又端详了它片刻,那是宫里专用的车辆,车帷上是一朵针线勾勒出的牡丹,一针一线,栩栩如生,上面有黄色的线勾勒出一个规规矩矩的“玉”字——玉宵国国姓为“玉”,这个字是皇室贵胄的身份象征。
随即,那人查看了一番我们二人的腰牌,便放我们进去了。
然后,我和月柒按着地图指示,将那些食材运到了御膳房。御膳房的总管仔细打量着我们,目光里好像带了刀子:“咱家怎的瞧得你们如此眼生,今天被派去采购的小德子、小顺子哪去了?”
“回公公,我们二人乃是新进宫的,德、顺两位公公临时有事,就把这项差事交给了我们。”我拱了拱手,朝他解释道。
“你们俩记住了,咱家有一句话须得劝劝你们。在这宫里,凡事可得仔细了,保不齐明日,这项上的人头可就不归你了。”他不再追究差事,反而念我们是新人,跟我们说起宫里的条条道道。
“谨记公公教诲。”眼前的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可即便是如此,此刻我们扮作他的下属,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连连应和着。
出了御膳房,我们按照地图,去了西南角的未名宫,那便是废后李碧凝的居所。
一路上,我们小心翼翼,避开了各个宫里的宫女和奴才们,深怕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人,再惹出什么是非来。
得知李碧凝的名讳后,我和月柒也从各个方面听说了一些她的事迹。据说,十几年前这个唤作碧凝的姨娘她不在未名宫,而是深得圣恩,圣宠一时,因为在后宫争斗中失了龙子,被贬为妃,久居冷宫。再后来不知怎的,李家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了叛国的帽子,被灭了满门。饶是如此,皇上比较念旧情,李碧凝性命无忧,仍是冷宫的碧妃,只不过整个人精神状态不怎的好,变得疯疯癫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