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蕊和叶景臣提前离开,将“风水宝地”留给了意犹未尽的李莎莎一行人。
叶景臣喝了酒只能叫代驾,他却没有拿出手机马上呼叫,而是问心蕊:“要一起去逛逛吗?你想不想来点夜宵?”
心蕊笑说:“你不是说自己健身吗,大晚上吃夜宵?这里的夜市很有吸引力的,我的舍友说她就是这么胖起来的。”
叶景臣笑说:“没事,偶尔放纵一下人生才有意思嘛。大不了明天我降一下碳水摄入呗。不去吃夜宵的话,我们去河边散散步?”
M市并不靠海,却有一条非常重要的河流横贯城市,这条河流也被T国人誉为母亲河。每天二十四小时,河流上都有往来的货船川流不息,两人走了一阵,河风阵阵,将酒吧的烟气和酒气都吹散了。心蕊穿着中跟鞋,走了一会觉得有些累了,叶景臣便提议在河边的长椅上坐下。
“你不喜欢太过热闹是不是?” 叶景臣问。
心蕊摇头:“没有啊,你怎么这么想?”
“你拒绝了中村的提议。”
“那是因为太晚了。对不起啊,我猜你是个party类型的人。” 心蕊笑说。
叶景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喜欢派对,喜欢喝酒,交朋友。李莎莎和周溪月都是很有意思的人。中村是空手道高手,我真想跟他讨教讨教。我从六岁就开始练习空手道。”
“你喜欢这项运动吗?”
叶景臣点点头:“很喜欢,可以磨练人的意志,又能防身。”
“我打赌你的水平很高。”
叶景臣又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心蕊努力让自己不要沉浸在他的笑容里。
“水平再高也比不上中村,他老爸可是极真空手道高手。对了,刚才你去卫生间的时候,中村邀请我去他在这边开的一家武馆,就在这附近的一个商场里。我能邀请你一起去吗?”
他语气里的试探性心蕊焉能听不出,只是叶景臣的“机会券”已用完了。
“对不起,今晚十二点之前。” 心蕊抓起他的右手,指了指他的百达翡丽腕表。
她在暗示,也在明示,叶景臣听懂了,脸上一阵失落。
他垂下眼看心蕊,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我现在懂辛德瑞拉是什么心情了。从光鲜亮丽,开心愉悦的状态,返回到灰头土脸,悲惨凄凉的境地,这种落差啊!”
“你不是辛德瑞拉,我也不是王子,你没有掉鞋子,就算你掉了两只,光着脚回去,我也不会去找你的。”
“所以你是花心王子?” 叶景臣怏怏地问:“那为什么要跟我‘跳舞’?”
“因为你是个好人,而我或许还有点好心,不想一个善良的人耗费太多时间和精力在我身上,不如跟他一点甜头,然后——”
“然后给他一榔头?”
心蕊被他逗笑了,“你真的要我打你吗?”
叶景臣笑道:“No!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我以为我们聊的很愉快,我在你身边觉得很舒服。我懂了,一定是我的话太多了。我这人一兴奋就话多,我知道是个缺点。”
“不是缺点,正好我话少。” 心蕊平静地说。
“那就是,你不喜欢我这件衣服?不喜欢我的古龙水?” 他嗅了嗅自己,心蕊忍不住说:“怎么会?很好闻。”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叶景臣,我跟你不是同路人。”
“那你是哪路人?” 他装傻瓜的模样。
心蕊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我跟你解释不清楚,我们不能交往的原因很复杂,很复杂。
“不!一点都不复杂!人总觉得一段关系很复杂,其实不是的!如果不尝试开始,怎么会知道是简单还是复杂?是成功还是失败?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会尽力做到你的理想状态。”
“你不必做到我的理想状态。我并不打算恋爱,结婚,组成一个家庭,这不是我的人生。”
“你是不婚主义?” 叶景臣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个浮板,高兴地问。
心蕊猜如果她说是,叶景臣一定会说我也是。
男人上头的时候欲.望占了主导,是说不通的,极不讲理的。
“不是。” 心蕊摇头。
“心蕊,你谈过恋爱吗?是不是在恋爱里受过挫折?”
今晚周溪月和叶景臣已交换了联系方式,如果叶景臣要跟周溪月沟通,他很可能会得知顾小姐的爱情史。心蕊犹豫了一下,她还不能在叶景臣面前说破自己的身份,这样一来会引发各种麻烦和解释。
“我恋爱过。” 她想却不是祁宴,是那个爱吃黄瓜味薯片的男人跳到脑海里。
“那个男人伤害过你?” 叶景臣义愤填膺地说:“是吧?不然你不会这么抵触恋爱的。他做了什么?”
心蕊苦笑,叶景臣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让她一时半会很难抽身。她倒是希望叶景臣世故一点,甚至坏一点,跟连澈一样,两人来一场唇枪舌剑的PK,实在不行就动上手,打的你死我活。
“他很坏的,他会威胁我,会欺负我——”
“他怎么欺负你?”
心蕊想了想:“偷走我黄瓜味的薯片,逼我看书到十二点钟,听写听不出就拿戒尺打我手心。”
叶景臣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你在开玩笑?”
“哈哈!是,你就当我开玩笑吧!”
叶景臣想过无数“欺负”的场景,却没想到欺负的招数只是这些,他少年时有一段叛逆期,不服管教,叔叔打他是拿皮带来抽的,远比这狠的多了。叶景臣转念一想,大概是心蕊太过乐观又太善良,不希望讲出那些真实肮脏的事让自己难过。他被家人保护的太好,有点不谙世事的天真,习惯将人往简单善良的一面去想。
“那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你还喜欢他吗?” 他讪讪地问。
“不,我不喜欢他。” 心蕊回答的斩钉截铁:“好了,我要走了。我们是没可能的,我很抱歉。”
“等一下!” 叶景臣在她转身后叫住了她。
“我以后还能去店里吃饭吗?就吃饭,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只是想见见你,或许有天饭吃着吃着我就腻了,而你我看着看着,也不会再喜欢了。”
心蕊没转身。
“那是你的自由。”
告别叶景臣后,心蕊的心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反而变得更加乖戾烦躁。回到宿舍里,南已在床上呼呼大睡了,心蕊倒是省去了跟舍友一五一十交代首次约会细节的环节。喧嚣一过,沉寂却没有如约而至,她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看着那些烦恼像一朵朵春日的花一样,开满了一整墙面。
连璟心看似放了她自由,其实她还是活在被监视的状态。那个不出现的谢明允不就是连璟心的”监视器”吗。之前的被监视状态,不过是心蕊有心制造出来的,对她而言,那些来自连澈的所谓的严格看管都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现在不同。连璟心是看在连澈份上网开一面,可一有机会,这女人一定会想办法彻底收拾了自己。就像没人会对屋子里的蟑螂网开一面。
如果不是金象集团的突发事件,也许她还能继续将瞒下去。但心蕊并不责怪顾小姐。诚然,是顾小姐让她陷入了目前进退维谷的境地,可落子无悔,走到今天,难道她自己就一点责任都没有?
【总是能想出好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
脑子里跳出这句话,心蕊心里冷笑了一下。好一个“天无绝人之路”,老天可从未对她仁慈过。与爸妈和乔的那几年,不过是老天爷施舍的“假仁假义”。他给了心蕊几年的好日子,用以交换她注定凄惨的结局。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她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呢?也许与叶景臣,连澈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有交集。她会在那个小岛上守着爸爸妈妈和乔,到了年纪,与岛上一个看得过眼的青年人组成家庭。他们会有孩子,那孩子叫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喊乔一声又一声小姨。乔会到外地读书,她一定会将那孩子宠上天,每次放假回来都会买一堆玩具,恨不得将糖果塞满孩子的口袋。
而她,会在人间烟火气里慢慢变老。
她永远不会知道,在世界上还有一个名门千金与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心蕊转过身,眼泪顺着眼角落下,融进丝绒的枕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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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见谢先生?为什么?”
经理将账簿放下,抬头诧异地问心蕊。
“我有些事想跟他商量,要不您给我他的联系方式也行。” 之前谢明允是通过下属与心蕊联系的,她尝试给他的下属电话,却一直无法接通。
“这个我得先跟他打个招呼。他又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每天日理万机的。” 经理笑说:“万一我随便给你他的联系方式,他会责怪我的。”
“好的,那我等您消息。”
离开经理办公室,南堵住了心蕊,急切地问道:“听说你想要走,为什么呢,做的不开心吗?”
阿芳不知从哪个角落蹿了出来,说道:“是不是因为Tim经常来,你烦他了?”
“不会吧!她昨天晚上还跟Tim出去了呢!说到这个我都没问,你们第一次约会感觉如何?”
“肯定不好啊,不然她怎么会气的要走。我就说吧,一定要单独出去玩一次,才知道对方什么样呢。”
心蕊举起手打断了两位同事的胡乱猜测,说道:“你们别乱猜了好不好?我去我留是我个人自由,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好了,干活去。”
心蕊拍了拍南的肩膀,去更衣室将衣服给换上。南还是跟了过来,她换到一半,就忍不住说:“我觉得Tim挺好的,你到底不喜欢他哪一点呢?他那么有钱,如果你嫁给他了,就可以当富太太不用当服务员了。”
南的父亲将家中钱财败光导致全家过上了好一段拮据日子。所以南对钱财格外看重。
“结婚?我没想那么远。南,算我求求你,别提他了。”
南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走开了。
这天,叶景臣并没有来。店里都在猜测他和心蕊是闹掰的理由是什么。
当天,经理将谢先生的联系方式给到了心蕊。
电话过去,心蕊先是与谢先生寒暄几句,然后就进入正题。谢明允在T国资产众多,酒店服务生,餐厅服务生,心蕊表示都可以做。
谢先生语气虽冰冷,人却意外的好说话,答应心蕊第二天给她回复。
第二天中午,心蕊如约收到了谢先生的回复。他给心蕊安排到了一家新开的中国餐厅做服务生,住宿也安排到了新地方。为了以防叶景臣找到自己,她还特地要求原餐厅的各位同事不对外透露。众人虽希望能促成她和叶景臣,但到底还要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大家都承诺会对叶景臣守口如瓶。
报到时间在周五,这意味着心蕊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她今日一早起来,先是将堆积的脏衣服都洗了。结束晾晒后,心蕊收到了乔的电话。乔现在跟Chris同居了,心蕊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对男友的深爱。Chris也收了心,现在一心一意的对乔好。
在Chris的教导下,乔的法语已经很流利地道了。在学校,她的功课有起色,将来毕业不成问题。
这天,屋子里挤满了Chris的朋友,今天是他的生日。
“姐,你还好吗?都顺利吗?我很想你。”
她们姐妹同心,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她没有一天忘记姐妹俩应该做的事。
可是心蕊早就不打算将乔拖入这场“任务”里。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乔还小,到现在心蕊也将她当做一个小姑娘。
心蕊希望乔一辈子都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你没必要总想着我。你大了,会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有我自己的。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乔犹豫道:“姐,我……”
“我只要你过得平安快乐就好。听说你经由Chris介绍,现在给一家贸易公司兼职翻译了?”
她从乔的眼神里看出了纠结和犹豫。一边是万劫不复的地狱,一边是刚刚寻觅到的真爱,这对于一个年轻的姑娘而言,是个比苏菲的选择还艰难的选择题。乔还怀着对世界的希望,希望通常是最致命的,因为会演变成起伏不定的期待。
心蕊已为妹妹做出了选择,地狱她会去,人间留给乔。
姐妹俩聊了一会,心蕊挂了电话准备去吃饭。才刚放下手机,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心蕊接了起来,打电话来的居然是李莎莎。她邀请心蕊去中村在M市新开的一家武馆观看他们空手道的切磋。
“我也会下场!真的特别有意思,来玩吧来玩吧!”
心蕊担心她是受叶景臣的委托,便拒绝了。可李莎莎一直软磨硬泡,甚至还发了毒誓:“心蕊,若是我李莎莎叫叶景臣来武馆,那财神爷就一辈子不理我李莎莎,怎么样?!”
心蕊倒吸一口凉气。李莎莎是做生意的,素来最是迷信,拿财神爷来发誓,那绝对是真的了。
“来嘛心蕊!就当给我个面子吧。”
心蕊想,或许留着李莎莎这条人脉有其他作用,便答应了下来。
没成想,到了武馆,却还是看到了叶景臣。
心蕊气急,转过头正想质问李莎莎,后者笑说:“我说的是,若是我李莎莎叫叶景臣来武馆,那就怎么怎么。可是是他自己跟中村联系要来的,这就跟我没关系了吧?我不算违背誓言吧?”
心蕊一怔,随即大笑起来。果然做生意的人最是精明,她被人摆一道,输的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