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完Alex后,连澈赶回了琴洲。他对Alex撒了谎,他并没有什么会议要参加。与Alex一样,他也会推迟几天才回到公司。
飞机上经由空乘提醒,连澈才注意到他的手背有伤。
坐在旁边的女士在这时递创可贴过来。她看了连澈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您这是怎么受的伤?”
“这是我揍人留下的伤。” 连澈笑说。
女士有些惊讶,以为他在开玩笑。连澈看起来斯文有礼,怎么都不像会动手的人,她便也半开玩笑道:“那人逼得您亲自动手,他一定很坏。”
连澈笑说:“对,他确实是个坏蛋,他欺负女人。”
这位女士一听,马上换了义愤填膺的神色:“那这家伙真是该死!他是怎么欺负女人来着?”
旅途漫漫,有个人说话也好。
“他在不经我朋友的允许下,将她拽进房间。”
女士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又失落的摇了摇头:“我猜他一定说,这在T国那种司法极其**的地方,你追究不到他什么。你做得对,与其把他交给会让人失望的警察,不如动手将他揍一顿。看起来是你打赢了?”
连澈看了看自己的手,笑说:“应该是吧?他的伤比我重。”
“这种人肯定不是第一次。一般能做出这种行为的都是老手。” 女士沉吟了一会,说道:“说不定从前还有别的女人在他手里吃过亏。让我猜猜,他是不是邀你朋友先去喝酒,然后趁着女生酒醉的时候动手?”
连澈脑海里掠过Alex那张染着血,愤怒的俊脸。他一向是个客观的人,Alex是人渣没错,人渣长得一副好面孔也没错。之前在公司里他听过传言,说Joy和Alex之间有恋情。公司对办公室恋情没有禁止,但也绝不提倡。一旦被人发现,对两人的前途是有影响的。所以明智的人都不会选择在公司里寻找伴侣。
不过,对于Alex那种人,Joy就只是“伴侣”,具体到床.上的伴侣吧。
思及此处,连澈对Alex的厌恶又增了一层。他没有性方面的经历,与很多青少年一样,在血气方刚的年纪看过一些带颜色的东西。可他只是出于猎奇的心态,看过就过了。他不但不像同年人那样容易冲动,反而觉得那些行为都恶心,因为太脏了,他有洁癖。
“你在想什么?” 女士轻声问道。
连澈抬起头,眼前的女人眉眼弯弯。他们坐在飞机上有一个多小时了,连澈这时才注意到她长什么样子。
“想我那位朋友了。”
女士哦了一声:“能让你这么挂念的人,一定一定很漂亮吧?女朋友?还是男朋友?”
连澈笑说:“不确定是不是女朋友。不,我不是说性别不确定。” 看到对方的神色,他马上解释,又说:“因为我跟她,还不是那种确定关系的人。”
他发觉自己这段时间接连改了很多次口,在心里,心蕊到底是不是女朋友这个定位日渐变得重要起来。而连澈又意识到,这必须得经过她的允许,两人的同意,方可将此头衔用上。
“那种垃圾男人,要我说就该都阉了!我看他们还敢欺负女人不?!”
连澈眼里迸发光彩,笑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
赶到家门口已是华灯初上,开门进去,心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他回来,抬眼看了下,第一句就是:“你去打了Alex?”
“嗯。” 连澈也没意外,又说:“我知道你辞职了。”
“是的。” 她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倒扣的扇子。
“那就辞了吧,也不是什么多好的工作,本来就是用来过度的。你总有一天要出去读书的。”
“如果我不想出去读书呢?”
连澈问:“我可以知道理由吗?”
“我不是读书的料子。我这种人,只会将你的钱挥霍干净,你不该投资到我身上。” 她将身子陷在沙发里,有种自暴自弃的颓废感。连澈很不喜欢她这样,他宁可她又怂又怕的缩成一团,像刚被戳穿身份时那样,也不愿意她对人生失去希望。
他意识到自己比想象里更关心她。
“你智商在正常范围区间,怎么不是读书的料?” 连澈讥讽道:“而且我对你也不是投资,投资是要回报,你能给我回报什么?你那文凭我不稀罕。”
“那为什么还要我去读书?我不想——”
“你不是不想读书。你是不想一辈子跟我捆绑在一起,是吗?” 连澈打断了她。
“对。” 她虚弱无力地说:“我知道你能看穿别人是否撒谎,所以我没打算撒谎。是,我不想被你安排去国外,我不想一辈子做你的情妇。”
“情妇?情妇是用在我结婚了,我跟你搞外遇,你才能叫情妇。” 连澈冷声道:“你真的要多读书了。”
“你不该跟我这种人搅和在一起。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声音,所以在Alex那里才不真的害怕,我是故意叫喊让你听到的。连澈,你听到他说的话了,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现在还有几分姿色,可我总会老的,会变丑的,你总有一天会看腻我。你也不要试图拔高我,Alex说的没错,我就是野草。你跟我,跟他,都不一样。”
心蕊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眼神里的哀求意味又多了几分。
连澈心烦意乱,忽然觉得自己当初在巴黎不该有几分钟的动心,这人一动心,原来竟是漫长煎熬的开始。
她想走,她想彻底离开他的人生。他从没发现这一事实像今天这样戳得心口疼。
“你的过去已不重要了。” 连澈的眼中有怒火在跳跃:“结束了,你的过去从今天开始都结束了。你他妈的可以重新做人了知道吗?”
他突然一把揪住心蕊的衣服。她以为他要撕扯她的衣服,然而他只是拔下了一颗扣子,然后用手捏碎。心蕊才知道那是窃听器所在。
连澈做完这事,忽然心里一轻,他多希望从此都这样。两人之间没有防备,没有猜疑,没有虚伪,没有勾心斗角,他身体里日益旺盛的成长着对冒牌货小姐的好奇,依恋和热爱。或许她什么都不是,她什么都不好,可他偏偏还是喜欢她。
“我不知道Alex会做到这个程度,对不起。” 连澈说。
“为什么你来说对不起?”
“因为我看错人了,我不知道他是个衣冠禽兽。我知道他自我感觉良好,这是男人一贯的毛病,但凡长得有点人样,再多读几年书,男人的优越感比起女人要多十来倍,我以为他......总之都是我的错。不过,你那天晚上骂他,还是很帅气的,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帅气的一面。”
他走上前来,摸了摸心蕊的头顶。
很奇怪。心蕊一直觉得在心理年龄上,她远领先于连澈。可今天,他抚摸自己头顶的时候,头一次让她觉得,她的年纪也没多大。这么多年的风霜早就让她忘却具体的年纪。
“不过我还是有点生气的。” 连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工作很忙,有时不可能面面俱到,为什么你不肯跟我说。我以为身为江湖老骗子的你,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会考虑动用一下后门关系。”
“因为Alex的职位比我高很多,他在公司的声望也不是我能比的。我想你会更重视他。而且,我不是骗子吗?骗子的话都是不可信的。Alex,他其实在此之前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连澈张开双臂环抱住她,轻声道:“第一,公司离开了谁都能转,包括我也是,谁也不能将自己想的太了不起。第二,你是骗子没错,但你并不是每一句话都是假的。如果辨别不出真假,那是我能力不足。”
“你这人真是奇怪。比琴洲的天气还不可预测,一会很好,一会又很坏。”
“只要你不偷吃我的薯片,我对你的态度就还行。”
心蕊忍不住笑了出来。自从她第一次品尝黄瓜味的薯片后,就爱上了这种滋味,连澈购买的薯片不少都被她悄悄吃掉了。
“Alex他会伙同Joy跟别的同事说,是我勾引的他,他会贬低我。与其忍受那些言语风暴,我不如先辞职了。”
“关键不在别人说什么。我们很难管住他人的嘴巴。关键是,你是否会被他的话影响,又影响到多少。你很在意吗?”
她在他胸口处摇了摇头,柔软的长发拂过他坚实的胸肌。
“反正我也是个烂人,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听到她这句话,连澈有些不是滋味,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当时一点都不怕?”
心蕊自嘲道:“换作是你,你会一点都不害怕吗?”
连澈想了想:“我会很害怕。心蕊,你有想过怎么惩罚他吗?我是说比辞职还可怕的?”
心蕊抬起头,两人视线相撞。
“阉了他。” 心蕊脆生生道。
连澈笑了:“怎么你们女人都这么狠?都瞄准了男人传宗接代的东西?”
“他那种人有传宗接代的必要吗?”
连澈笑着放开了她,说道:“说得对,确实没有。还不如趁早摘掉,为社会除害呢。如果我答应你,你会去读书吗?”
他没等心蕊回答,忽然抓起了沙发上的一件外套,罩到心蕊的头上,语气快活:“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换鞋的速度快的惊人,心蕊将脚滑进平底鞋里,就被他拖出门。他没有开车,而是拽着她的手快步走着。他的速度太快,路人都以为这对情侣是在进行饭后的快走消化运动。
心蕊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跟着,时不时喊道:“你能不能慢一点?”
连澈回过头,嫌弃地说:“是你个子太矮,步子太小了!”
“我快被你拖死了!”
连澈不管不顾,拉着她走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终于在一处栅栏外停下。
此时正是春节过后,这栋宅院花园里的樱花已盛开些许,樱花一开,许多美丽都偃旗息鼓。心蕊喘气道:“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这栋宅子正在出售。” 连澈指了指不远处正门高挂的“SALE”。
“所以呢?”
“所以我要去看看,你也一起。”
心蕊一惊:“你就不能人家白天开放的时候叫房产中介带你来?”
“房产中介啰嗦而且不爱说真话,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一下房子,白天又没时间。我白天不是去揍Alex了吗?”
心蕊知道他孩子气,这不按套路出牌的风格让她又好气又好笑。她指了指自己的裙子:“我穿的是裙子。”
“长裙。” 连澈纠正道:“稍微撩高一点就行了。这里没人,谁看你了?”
“不是你在看我吗?”
“你快点!少啰嗦!”
连澈身姿矫健,几下子就越过了栅栏,稳稳落地。
心蕊只好抓住冰冷的栏杆,将裙子撩开一小部分,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最顶端。她见连澈爬起来轻而易举,本以为十分容易,没想到人到了高处,才发现真要跨越过来还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见她有些发抖,连澈笑说:“没出息!”
“你看什么?还不快想办法帮我?” 心蕊气道。
“怎么帮?你把那只脚跨过来就好了。”
“万一,万一有监控拍到怎么办?”
“怕什么,我明天就把这房子给买了。这地方滞销好一段时间了,房主若知道我要买,还会计较什么监控?快点!”
心蕊一咬牙,将另一只脚小心翼翼的越过尖锐的栅栏顶端。两只脚都踩到了另一侧的栏杆上,望着下面黑漆漆的草坪和抱着胳膊一副不耐烦的连澈,她叫道:“你倒是做好接我的准备啊。”
“又没多高!跳下来!”
心蕊见他是真袖手旁观,只好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纵身一跳。
她落地时不怎么稳,但也没摔。连澈在身后大笑:“瞧你这怂样。我就说没多高了吧。很多事你看着好像做不到,实际去做了发现也就这样。”
他们越过草坪来到屋前。心蕊本以为门是锁着的,但连澈一推,那门竟然就开了。
他解释道:“里面没什么值钱的玩意,所以用不着锁起来。”
“你说这里卖不出去,是为什么?” 心蕊问道。
“闹鬼啊。一家五口人一夜之间在这里吊死,诡异的很!琴台区最不缺有钱人。有钱人又向来注重风水,谁敢轻易买这?这里的房主是上一家房主的弟弟,你看他自己都不来住。这房子挂了快一年了,来问过的人不少,就是一直卖不出。其实不计较那些的话,这里还是不错的。话说,你怕鬼吗?”
心蕊淡淡一笑:“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那是。鬼来了都得被你骗一轮。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心蕊无心看房:“又不是我买,你觉得好就好了,只要你不怕鬼就行。”
“我阳气旺的很,来再多的鬼我也能让它们魂飞魄散。到这边来。”
两人一起上了二楼,连澈转进一个小房间里,打开了灯。
房间内除了一台三角钢琴外没有其他的家具。
“这是前任房主小女儿的房间,警方的验尸报告显示,小女儿是第一个死的,估计是被爸爸亲手勒死的。”
心蕊打了个寒颤:“怎么会发生那么诡异的事?”
“谁知道呢?” 连澈耸耸肩:“听说这一家人都信了邪教,估计走火入魔了吧。”
“可是虎毒不食子。”
“可是人比老虎可怕啊。”
“你真的要买下这里,为什么呢?就算这的花园很漂亮,琴洲漂亮的地方不只是一个两个。”
连澈没回答,他看了一会手机,然后带着心蕊来到了假四层。他打开窗户,带着心蕊爬到屋顶。两人坐在屋顶上,眺望着琴台区的琴洲。
这一带都是富人区,高楼大厦遮住了更远的风景,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一些差不多高的洋房,还有当年英国人留下来的教堂,古建筑稀稀疏疏的穿插在街区之间,梧桐树和樱花统治了琴台区,这里的春天和秋天都挤满了游客。
“我大概五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她是这栋房子前前任房主的女儿。那天她迷路了,是我把她带回了家。她母亲为了感谢我,请我在她家吃了顿饭。”
“我们吃完之后,她就带着我爬到屋顶。这时我看到我爸爸从下面经过,我很高兴,喊了一声爸爸。我那时还小,我妈跟我说的尽是我爸爸的好话,我叫起来很自然,没有一点怨言。他闻言之后找了一会,看向我这边的时候,突然大声说,小孩子不要乱讲话,谁是你爸爸!”
“后来呢?”
“后来那位小姐姐把这事告诉了她妈。她妈妈恰巧认识连璟心,于是我就这么被发现了。起初几年,连千安和何笑笑做了很大的努力,就是不肯让我回家。他们倒是给了不少钱,保证了我和我妈的吃穿用度,我也正常上学了。反正,只要我不要出现在他们的人生里就可以。冒牌货小姐,你说,人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是真的很残忍吗?”
心蕊点点头:“远比你想象的残忍。无论那人做什么都是错的,哪怕跪在地上,毫无尊严的哀求,也是错的。”
“那你的白月光呢?他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而且我也不清楚我对他的感情,我那时只是个女孩,还不算是个女人。”
他们不咸不淡的聊着,很多话题都围绕在过去的旧时光上。连澈叫了酒的外卖,直到第三瓶威士忌空掉,心蕊的脑子已转不过来,眼睛都看到了连澈的重影,过了一会,她感觉自己被他带到了楼下,他的身影像水中倒影一样,在眼前摇摇晃晃。
“你好多了吗?” 他放下酒瓶,伸出手去抓住了心蕊的手:“喝了酒,聊了天,看了美景,心情好了吗?”
心蕊默默地看着他,说道:“心情好往往是一瞬的事,人生是一辈子的悲哀。”
连澈苦笑了一下,说:“这话倒是说得有点读过书的味道了。不过,先让我看看你的手掌心......命运线,桃花线,生命线都很长啊,你这人虽有点坎坷,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尤其是你的桃花线,我看了都羡慕。”
心蕊知他是胡说八道,他根本不会看手相,笑着将手抽回:“你什么时候迷信起来了?而且那不叫桃花线吧?叫什么姻缘线?”
“不管叫什么,反正你这人桃花运很旺,你都遇到我了。”
她又笑了。连澈想,这是她与自己相识以来笑得最多的一天,忽然这条布满梧桐树的路就充满了罗曼蒂克。
“连澈,我喝醉了。”
“我也有点醉了。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什么?” 她惊讶道。
“没关系,壁炉可以开。不会冷到你。”
他带着她来到了客厅,真的开了壁炉,两人躺在干净的毯子上,用外套一盖,两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双双睡了过去。
半夜时分,他们又一同醒来。连澈抓起外卖赠送的矿泉水喝了一些。宿醉的人都容易口渴,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求水。
连澈将自己没喝完的递过去,心蕊张口喝了许多,对他浅笑了一下,垂下眼皮。
忽觉得脚踝处有些痒,她低头一看,连澈的手已抚到她长裙的边缘。
“既然我们都醒着,你想不想做点别的事?”
努力存稿,想隔日更变成日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第 3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