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宫清砚到美国时才发现琴酒竟然比他还早两个小时到了美国。
等他到场时,琴酒已经把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
雨宫清砚挥了挥手,把面前弥漫着的烟雾打散,皱眉问:“抢业绩?”
琴酒指尖夹着香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瞥了一眼姗姗来迟的某个家伙:“是你迟到了。”
“显然是你来早了。”
既然已经没什么值得他登场的必要了,雨宫清砚干脆后退几步转身往回走,“我说过,这边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琴酒抽着烟跟着走出去,“等你不紧不慢地在日本和苏格兰调完情,美国这边的场子早就被朗姆拿下了。”
“呵呵。”
“呵。”
雨宫清砚的脚步很快,没一会儿就站在了街边。
他拿出手机查看机票时,琴酒站在了他身侧。
一个订机票一个抽烟,谁都没耽误谁,和很多年前他们还没加入组织时如出一辙。
“苏格兰有什么问题吗?”琴酒忽然问。
虽然开口突然,不过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良久。朗姆怀疑麦芽是要去日本分一杯羹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一向不喜欢日本的麦芽破天荒地在日本待了许久,此时还如此迫切地准备返回东京,总该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
苏格兰明显不是麦芽会感兴趣的类型,朗姆会觉得苏格兰只是一个障眼法也合情合理,毕竟组织里也不单单是朗姆如此想。
对于那个问题,雨宫清砚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哦。”
按照琴酒的评断标准,那苏格兰可不仅仅是有没有什么问题的层面了。要是让琴酒知道苏格兰是个警察,那现在在买去东京的机票的人就不是他而是琴酒了。
想到这里,雨宫清砚侧头看了一眼琴酒。
系统的任务是保护苏格兰一年,仔细想想,好像最大的危险源就是琴酒。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若有所思。
来都来了,要不干脆把琴酒解决掉算了,一劳永逸。
“你在看什么?”
琴酒皱着眉和身旁的人对视了几秒,对方率先移开视线,继续看起手机。
“算了,太麻烦了。”雨宫清砚摇摇头:“你这个人真会给别人添麻烦。”
琴酒嘲讽地冷笑一声:“你是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吧。”
“哈?我可是一直兢兢业业地在……”
“上一次自杀是什么时候?”
雨宫清砚动作一顿,他冷着脸看向琴酒,对上了一双同样毫无温度的绿瞳。
琴酒没说话,雨宫清砚却从那双眼睛里读到了高高在上的了然。
琴酒嗤笑了一声:“十年了,你多少也该长点脑子了吧。”
“……少废话。”
***
琴酒仍旧清晰地记得十年前第一次见到麦芽的时候的场景。
准确来说,那时候他还不是琴酒,麦芽也还不是麦芽。
他在做雇佣兵时独来独往,名气渐大后鲜少会有不长眼的蠢货敢来招惹他。
直到某天,他遇到了一个不长脑子的家伙。
那时候的雨宫清砚大概十七八岁,担得起少年一类的称呼,一个未成年的亚洲人混在一群充斥着血腥暴力的雇佣兵之中本该格格不入,然而实际上,他听说有那么一号人的时候,那个少年竟然已经成了雇佣兵们经常聚集的酒吧的一号常客。
那段时间他刚解决完在非洲的任务,正巧在美国修整,一个自来熟的调酒师对他说:“最近好像有个有趣的新面孔。”
他对所谓的新面孔不感兴趣,自顾自地喝着酒,准备起身离开时,他才猛然意识到竟然不知何时有人站在了他身旁。
那是个从未见过的亚洲面孔的少年,灯光闪烁,他只判断出那家伙大概也有一双绿色的瞳孔。
从那以后,每次他到那家酒吧,那个少年都会自顾自地坐在他身旁,于是逐渐有些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传出来,不过实际上他们还从未说过一句话,又过了两个月,他接了个在英国的任务,等再回到美国时,那个少年居然也迈入了雇佣兵行列。
他们一如既往地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坐在一起,各自喝着酒,也各自保持着沉默。
那天他在掺杂着烟味和酒味的浑浊空气中嗅到了一丝血腥气,余光中,他看到了那个少年袖口下露出的一截绷带。
第一次,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问:“小鬼,你成年了吗?”
那个留着一头浅灰色长发的小鬼抬眸看向他,许久过后才说:“……快了。”
琴酒很难说清自己最初为什么没有驱赶过那个少年,按照他的作风,那种莫名其妙的家伙早就该成为他抢下亡魂。
直到第二年时他才想通,大概是因为第一次站在他身旁的少年虽然面无表情,却仿佛屏蔽了周遭的一切嘈杂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在很长时间没有人敢直视他的阶段,那种直白的眼神竟然没让他觉得自己正被挑衅,反而挑起了他的几分兴趣。
不过彼时他并没料到那是一场大麻烦的开端。
那个小鬼的爱好是画画,以及,找死。
不要命在雇佣兵这行是个优秀品质,但是找死不是。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叫做雨宫清砚的小鬼身上的伤并非全是任务中来的,有些分明是他自己搞出来的。
对此对方并没否认。
仍旧是那家酒吧,他们坐在一起,中间隔了个空位,不过没人敢坐在他们中间,四舍五入和坐在一起也差不多。
“你很缺钱?”
雨宫清砚摇了摇头。
“喜欢赚钱?”
再次摇头。
“喜欢杀人?”
依然是否定的答案。
他放下杯子,转头问:“所以你做雇佣兵就是想趁早去死吗?”
“看你在做,跟着学了一下。”还不满二十岁的雨宫清砚侧头盯着他的眼睛,拄着下巴,口吻平淡:“还挺简单的。”
琴酒一时无言,不过他最终笑出声了。
其实他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笑,不过可以排除他是觉得那个家伙的想法很可笑。
“那就继续做吧。”
他不是很在意雨宫清砚并不否认想死这件事。
人总会死,杀人或者被人杀之间并没什么区别,出生后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在走向死亡,那个小鬼不过是跑起来了而已。
或许许多人会诧异那种不顾前方的奔跑,但是那些人里不包括他。
又过了几年,他加入了一个组织,上位成为干部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不过在党争之中,他还缺一个得力的帮手,于是他想起了两年没见过的雨宫清砚。
在雇佣兵这行里,雨宫清砚已经算是个名人了,伏特加说:“大哥,我听说他谁的账都不买,是个个性古怪的家伙,很难搞。”
他只是淡定道:“他不会拒绝。”
正如他说的那样,雨宫清砚十分干脆地答应了他的邀请。
早在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进视线的那一刻,看到那双眼睛,他就知道自己不会无功而返。
两年未见,雨宫清砚身上已经彻底看不见最初十七岁时的影子,不过那个人看向他的眼神仍旧直白且不加掩饰。
他自信于雨宫清砚会同意他的邀请,正如过去几年里只要同处一室,转头时一定能对上一双绿色的眼睛。
接受那道目光对他来说仿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雨宫清砚并不喜欢日本,他招揽雨宫清砚本就是为了抢美国那边的场子,一切都刚刚好,事情进展得也十分顺利。
一个不怕死的人在充斥着血腥、暴力和黑暗的世界里总是更容易取得一席之地一些。
又过了几年,雨宫清砚向组织引荐了一个新人,后来那个新人来到日本,他还没抽出时间去看看那个家伙选中的人会是什么样,组织里的风言风语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伏特加向他提起那个叫做诸星大的新人时一直偷偷瞄他的脸色才敢说话:“留着长发、绿色眼睛,有人还以为那是麦芽……”
组织成员更新迭代很快,麦芽当初在日本只待了几个月,拿到代号就直接前往了美国,已经很少有人亲眼见过麦芽的真容,只有零星几人提起,麦芽是一个留着长发、有着绿色的虹膜的年轻男性。
组织里一些闲着没事干的人将麦芽与他的关系定义为崇拜或暧昧,也有人怀疑麦芽是他的弟弟或者什么其他亲戚,黑麦逐渐展露头角后,更多人开始认为黑麦进入组织是爱屋及乌的产物。
长发和绿色虹膜俨然成了一种引发畅想和传播八卦的标志。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直到麦芽为了苏格兰留在日本。
苏格兰威士忌,一个短发、蓝色眼睛的平平无奇的组织成员,毫无征兆地改变了麦芽原本的习惯。
苏格兰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为什么麦芽会如此突然地关注起苏格兰?
组织里的八卦往往虚实结合,但琴酒从不觉得麦芽对他有什么其他情愫,这也是他们能够合作至今的关键。
情感永远是虚伪的,只有利益才是最真实的。
麦芽并不是因为崇拜他或者爱慕他才留起长发,组织里的那群蠢货不知道,十年前,在他和麦芽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小鬼就已经留着一头长发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麦芽的确对长发绿瞳的人抱有优待。
或许世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让某种特定的外貌元素在麦芽眼中被赋予了特殊意义,或许那个人已经不在世上了,所以麦芽在过去十年里热衷于用各种方式找死。
但是那个人显然和苏格兰没什么关联。
此时此刻,琴酒转头看向站在身旁专注地看着手机的青年,并未像过去十年那样看到那双绿眸。
从上一次见面时他就发现了这种变化。
雨宫清砚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对他来说,各种意义上这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琴酒再次从烟盒中抽出一支香烟,抬手掩着风将其点燃:“麦芽,朗姆是个急性子。”
雨宫清砚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比起苏格兰没有及时回复的短信,更早让他生出烦躁感的是耳边从两小时前开始就不断响起的来自系统的警告声。
一旦离开苏格兰,系统无休止的制造噪音的能力就逐渐显露出来。
雨宫清砚实在是被吵得头疼,他皱起眉,还未开口说些什么,琴酒动作娴熟地弹了弹烟灰,轻描淡写道:“你现在回去也晚了。”
琴酒转头时如期又一次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绿眸,他不紧不慢地将指尖夹着的即将燃尽的香烟捻灭:
“总有人要为打破平衡付出代价,你说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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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