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溪高举双手,颤颤巍巍地盯着这个冷面少年,深怕他一个不高兴再来一发气刃,那自己就真的要去见周公了。
她见少年眉间紧蹙,抓着黄符,听声辩位,慢慢地向她逼近。
郁溪觉得,现在她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跑吧,容易被认为心虚,噶了。
不跑吧,万一这人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还得噶。
上天仿佛格外爱开玩笑,在这么生死攸关的紧张场合下,一阵冷风吹过,空气中的尘土顺着气流掠过郁溪鼻尖。
而郁溪身为过敏性鼻炎的资深患者,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不负众望地吸了吸鼻子,一个没忍住。
“阿嚏——”
郁溪僵住了。
少年顿住了。
郁溪看着面前的人貌似比刚才更冷的面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凉了半截。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
“少侠,你先听我解释……”
然而,事情的展开总是令人始料未及。
在郁溪悲愤的目光注视下,只见少年拢了拢宽大的袖口,毫无征兆地把黄符收了回去。
郁溪:???
郁溪目瞪口呆,不是,我刚刚求饶求得那么卖力你视若无睹,不小心打个喷嚏你倒是及时收手???
鼻炎威力这么大?
郁溪不懂,但郁溪大为震撼。
少年微微欠身,双手抱拳:“刚刚误会姑娘了,最近红月当空,万鬼肆虐,在下没有感受到姑娘的生人气息,所以才出手预防,还望姑娘海涵。”
郁溪没有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她的注意力全在少年抬手时腰侧系着的银铃上。
那个铃铛长得和镇魂铃简直一摸一样!
郁溪看着少年,又看向自己手腕处系着的铃铛,也没说镇鬼宝器这种玩意还是量产的呀。
她连忙喊住转身要走的少年:“少侠!你这铃铛……”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道白光冲了出来,紧紧包裹住郁溪。
郁溪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转身,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自己却因为这该死的总是不合时宜出现的白光而两眼一黑。
**
“淦!”
郁溪猛地惊醒,支起上半身靠在床头。
“差一点就能听到了!那道白光是什么鬼啊!”
郁溪抓狂,与胆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旺盛的好奇心,现在对于那没听到的话是好奇得抓心挠肺。
那可是和镇魂铃有关的信息!极有可能问出和她丢失的一魂一魄的缘由!
“啊啊啊啊!”
郁溪砰的一声,把脑袋埋进软软的被子上,企图抓住蛛丝马迹。
漂浮在窗外的邬珏看着郁溪这生龙活虎的模样,抱臂挑眉,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衣袖。
状态挺好的嘛,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了。
他慢悠悠地荡在外面,欣赏着屋内由郁溪主演的戏剧,看起来兴致盎然,就差手捧一桶爆米花。
如果忽略他身后剧烈燃烧的深蓝色鬼火以及附近被鬼火波及烧成黑灰飘散的百鬼痛苦的尖叫的话。
邬珏饶有兴趣地欣赏了一会儿,觉得现在时机成熟了。
他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原本围在郁溪房外用来隔绝音效的屏障瞬间消失。
普通人耳中只是夜风胡啸的声音,却让郁溪毛骨悚然,差点从床上跌落下去。
哪来的这么多鬼啊啊啊!
郁溪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这超高声贝的尖叫声刺破。
她痛苦地捂住耳朵,转头向窗外望去,发现了窗外的邬阿飘。
又是邬珏搞得鬼!
她气冲冲地跑到窗户前,拍打着,示意邬珏抓紧收了他的鬼通。
“你这属于扰民的,懂不懂?”
郁溪叉着腰,愤愤地谴责邬珏惨无人道的行径。
邬珏飘到郁溪面前,气定神闲,仿佛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甚至还倒打一耙:“普通人是听不到这些鬼叫的。倒是你,学了这么多年的道术,也该通了灵窍,居然还能在红月夜睡得这么香,也不怕引来哪个不长眼的鬼一口把你吞了!”他举起双手,握成爪状,假模假样的鬼嚎两声,以此来证明事情的严重性。
“这里不长眼的鬼只有一个!”郁溪瞪了一眼戏精上身的邬珏。
这么会演,怎么不去鬼屋当销冠!
邬珏看着郁溪并没有被吓到,很不满意。
那群弱得不像话的小鬼都能把她吓得尖叫,怎么他堂堂鬼王居然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他亮出自己的尖牙,想要向郁溪证明自己的可怕,作势要向她扑过去。
郁溪被他这锲而不舍的精神气笑了,她抱臂立在原地,想看看邬珏这个幼稚鬼还能再玩多久。
邬珏看着郁溪这完全不怕的样子,顿时失去了继续下去的**,蔫了吧唧的又飘远了一点。
可恶。
下次抓个鬼问问怎么吓人。
邬珏暗暗磨牙,冷酷的想,问完后再把它吃掉。
像我这么强大的鬼,居然连郁溪这种胆小鬼都吓不倒,真是太丢脸了!
邬珏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鬼火瞬间熄灭,周围侥幸活下来的鬼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耳边总算又恢复清净了。
郁溪疲惫地揉了揉耳朵,看着缩在角落里兀自不开心的邬珏,觉得这只鬼脑子里好像有那个什么大病。
但目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问他,这才过去了几分钟,她就已经记不清楚刚刚疑似梦中的少年的面容了。
她趿着拖鞋,噌噌噌地小跑到邬珏面前,出声打断他又不知道发散到哪里的思绪:“师父,你刚刚说的红月夜是什么意思?”
郁溪有预感,她今晚做的这个怪梦绝对和这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红月夜有联系。
像她这么优秀的睡眠质量,平时想做梦都难的好叭。
邬珏撩起眼皮,他算是明白了,有事的时候自己才是“师父”,没事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蛐蛐自己呢。
他没什么好脸色地解释道:“红月夜只有在黄泉将要重现的时候才会出现。”
郁溪认真点头,非常捧场地哇了一声。
邬珏听到这声惊叹,脸色缓和下来,继续给好奇徒弟解释:“鬼因执念而生,但执念也会随着时间而逐渐削弱。因此鬼必须不断地补充自己的能量来维持自己存在的依据,而红月夜的到来正是给那些执念模糊的鬼恢复记忆的契机。”
说到一半,邬珏像是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但黄泉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没有足够的力量,那群杂碎连黄泉的门槛都踏不了。”
这句话充分地体现了拥有鬼王实力的邬珏的高傲,他是平等的看不起一切不自量力的人或鬼。
郁溪听懂了。
她盯着邬珏,他刚刚应该是在“狩猎”。
她听到的那些鬼的嚎叫声是他在吸收鬼气。
邬珏说过,要想提升实力,维持鬼的形态,就必须要去吸收人的精气或者鬼的鬼气。
邬珏之前明确表示自己对残害无辜不感兴趣,所以他吸收的应该都是恶鬼地鬼气。
郁溪之前问过邬珏:“鬼既然是因为执念而生,那他们之中会不会有好的鬼?”
当时邬珏对于郁溪天真的想法感到十分好笑,他漫不经心地问郁溪:“在你看来,不吸收人的精气的就是好鬼喽?”
郁溪没法反驳,她点点头。
邬珏笑了:“一群被执念拴住的东西,还分什么好坏?”
他俯身盯着郁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强调:“遇见他们,杀就是了。连活着都算不上的玩意儿。”
郁溪听出里面的掩饰都没掩饰的杀意,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
邬珏把郁溪的动作尽收眼底,看到她脸上的惧意,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开玩笑的啦,有我在呢,怕什么。”
郁溪看着这个笑里藏刀的家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想:就是因为有你这个家伙在,才可怕啊!
刚刚那一下子,她是真的感受到了拥有鬼王实力的恶鬼的恶意,简直令人头皮发麻,就连空气中也似乎弥漫着似有似无的鲜血的铁锈味。
虽然邬珏实力强悍,但气多不压身。
她能看出来邬珏对自己丢失记忆的渴望,这里面或许有他成为鬼的执念。
所以这黄泉,无论如何,他都一定会下去闯一闯的。
红月的出现引得百鬼骚动,这正是鬼吃鬼、鬼吃人的好时候。
郁溪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那这个红月对人有影响吗?”
邬珏听到这个问题,目光极快的扫过郁溪周身,他没有感受到有什么异样。
“对普通人没什么影响。但对缺少魂魄的人就不一定了。”
邬珏顿了顿,看着郁溪期待的眼神,没有继续说下去:“下面是付费内容。”
郁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这又是在哪学来的啊?!我可是你嫡亲嫡亲的徒弟啊!你怎么能这样啊!”
邬珏扭头,表示谢绝还价。
郁溪无语地抽了抽嘴角,真是好的东西不学,坏的东西学得倒是又快又杂。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可怜巴巴地拿起手机,盯着自己的银行余额,越看越心痛,看向邬珏的目光包含谴责:“你一个鬼,居然还要搞副业,资本家听了都流泪!”
邬珏好笑地看着郁溪这副吝啬的样子,欣赏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解释:“谁说我要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