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个夏日炎炎的午后,沸腾的热意熏得人昏昏欲睡。
角落里的空调正呼呼吹着风,相比于此起彼伏的清脆键盘声,如此细微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燥热的汗沿着额角滴落在光滑的桌面上,被汗水濡湿的白衬衫黏在许江晏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许江晏没忍住皱起眉头,忍着不适继续埋头工作,不知过去多久,他敲下最后一个符号,随即往后一倒,长长舒了一口气。
许江晏活动了一下颈肩,脖颈在漫长工作中早已僵硬,骨骼异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停摆很久的机器重新启动的机械声。
他默默叹了口气,一边拿起杯子站起身,一边有些无奈地自嘲道真是老了……刚推开椅子,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开始嗡嗡震动,声音微弱,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被淹没在吵杂的声响之中。
许江晏轻轻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就这么简单一瞥,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顿时面色一变,猛地把茶杯放下,玻璃杯磕在木桌上发出极大的声响,把边上的人吓了一跳,探头过来看这边发生了什么。
亮起的弹窗还未消失,许江晏眼睛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某几个字眼,于是一把捞过手机,盯着锁屏上的信息弹窗看了几秒,一时间愣在原地。
他就保持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站了很久,久到旁边的同事都有点奇怪,问他怎么了,许江晏回他没事。
但真的没事吗?
那是一条来自一个名叫程桐的人发来的短信。
短信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我哥走了。”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真是一条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短信,如果不是来自认识的人的话,许江晏都要以为是不知名的垃圾短信呢。
可就是这没头没尾、简短利落的四个字,让其他人来看也只会觉得没什么,在此刻却像一把凌厉的剑将许江晏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或许是被前两个字勾起了难得的情绪,霎时间,那些他以为早已忘掉的记忆犹如呼啸的洪水,叫嚣着要将他淹没。
……程时予。
许江晏不愿再继续深想下去,赶紧晃了晃脑袋,想要将有关那人的所有记忆全部晃出脑海。
站着缓了好一会,等重新保持冷静,他才思考起来这条短信是什么意思。
什么走了?许江晏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难道他……离开M国去其他地方了?
仔细一想确实有可能,不过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难道程桐给他发消息就是为了告知他这个事儿?没必要吧,毕竟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了,那个人怎么样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说不定那人早就已经忘了自己,跑去没人知道他的地方逍遥快活去了。
许江晏垂下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不自主点开了程桐的聊天框,想问点什么,在对话框里敲下一行字,又仔细斟酌了一番,觉着好像有点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的嫌疑,便毫不留情地删掉了,接着敲了删删了敲,折腾这么久,愣是一个字都没发过去。
许江晏有些懊恼,同时又觉得有些憋屈,呼出一口气,正打算放下手机去茶水间倒杯茶,顺便透口气时,只听叮咚一声,下一条短信突然出现在屏幕上。
这次短信内容非常直白。
待看清那行字是什么,许江晏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隆冬已至,七月的盛夏只是一瞬间就变成冰天雪地的隆冬,耳边是莫名清脆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因为许江晏在耳鸣。
此刻,即使是三十六度的高温也丝毫没有让他感到热意,只觉得寒冷刺骨。
他的脸顷刻间变得毫无血色,如墙一般惨白。
“晏哥哥,我哥昨天因车祸去世了。”
许江晏没有揪着这个久违的称呼不放,而是愣愣地看着那行字,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大脑高速飞转着,似乎是在尝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抑或是想绞尽脑汁给自己找一个不去相信的理由,可最后也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
他无能为力,装不了傻,也骗不了自己,即使残忍、即使不断在心里反复询问确认自己,这话是这个意思吗?可是到如今,许江晏也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程时予……车祸去世了?
他反复咀嚼这句话,最后把这个问号换成了句号。
车祸?许江晏神情微微恍惚,他记得很清楚,在他们很小的时候,程时予的父母就是因出车祸而过世的……
恍惚间,大脑的齿轮似乎停止转动,好似泵入了高温的金属岩浆,火花四溅,混入血液流遍全身,冷却后便又冷硬成死寂一般的银灰,嵌入脑内,融入身体,钻心的疼。
心脏疼得紧,耳边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手指紧紧扣着桌子边沿,指甲凹陷,边缘被他扣出了一个坑。
许江晏往后一退,几乎是任由自己摔进椅子里,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手机推送的提示音响了一声,不大不小,却终于把许江晏惊醒。
他猛地回过神,垂下头深深喘了一口气,额头浮现一层冷汗,酷暑夏季却如临寒冬,让人忍不住浑身发颤。
不知怎的,许江晏突然有种想给那个人打个电话的冲动,尽管知道得不到回音,可他还是想这么做。
念头刚上眉梢,他就匆忙点开电话联系人,那个人的名字还在他联系人列表最上面,这么些年从来都没变过,许江晏一直置顶着。
「A 程时予」
可以说,许江晏是个念旧情的人。
虽然他已经很久没给程时予打过电话,但这个电话置顶一直没变。
任时间无情地走过,有些东西实实在在地变了,可有些东西无论光阴如何流转却能一直保持不变。
当然,许江晏也曾想过要不要取消置顶或者直接删除联系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并没有那么做。
许江晏每每查看联系人列表时,总会不经意地略过那条他几乎可以默背下来、牢记于心的电话号码,就像是一种对自己心意的欲盖弥彰。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有点下去过。
时光改变了什么呢,人的样貌会变老,年纪会变大,还有熟悉的人会变得陌生,陌生的人会变得熟悉。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在时光流转中慢慢改变了。
许江晏和程时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几乎是形影不离,关系无可谓不好,可以说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就如家人那样。
只是这一切都在五年前破碎了。
五年前他和程时予因为一件事大吵一架,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具体是因为什么来着,许江晏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程时予临走时的表情,欲言又止中夹杂着一种释然与解脱,他最后看向许江晏的眼神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随即将许江晏抛在身后,义无反顾转身离开。
那一眼是那么令人印象深刻——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许江晏也依然记得。
他不明白程时予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眼神。
直到此时此刻,许江晏才不得已承认自己好像真的看不懂面前这人。
虽然他们是发小,讲道理应当是非常熟悉的,可某些时刻许江晏又完全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或许他一点都不了解程时予,又或是程时予从来没想要他去了解。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答案,不,不对,是从今以后许江晏再也不可能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程时予搬出来后没多久就直接飞去了M国,从此两人就断了联系。
有次许江晏实在太想程时予了,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却被告知该手机已停机,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给他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短信。
这五年里,他没有收到过对方的任何消息。
明明是三十多年的好朋友,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不过短短五年时间而已,他们的关系就完全变了个样,变成了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许江晏没有他一点消息,程时予就像是一阵风,只短暂停留,吹过他的脸颊,旋即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刚开始许江晏有些失落,因为他们关系一直都很好,无论两人意见再怎么不合,也只是许江晏单方面的情绪输出,程时予情绪一直都很稳定,没有同他生过一次气、吵过一次架。
程时予过于沉着冷静,不喜欢情绪化的失控,意见不合时也只是很冷静地跟许江晏分析利弊,态度包容许江晏某些时刻的失控,而在这样的包容中许江晏的态度也会逐渐软化下来,事后反思自己的情绪失控,所以他们根本吵不起来架。
那么他们到底是怎么决裂的呢?许江晏忘记了,他不太想记得这些事。
难道是因为相处时间太长了,觉得有些腻了?又或许是受不了程时予某些时刻过于理性,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而自己又过于冲动,气头上的一句“我们绝交”就像一把刀刃击碎了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的屏障,将他们关系的阴暗面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不管因为什么,他们决裂了。
其实这话刚说出口时,许江晏就后悔了,想开口挽回,却有点难拉下面子来,而程时予却像是松了口气,竟然点头同意了,转身就走,根本没有给许江晏开口挽救的机会,没多久就买了飞往M国的机票,从此消失在许江晏的生活里。
刚开始,许江晏完全无法接受,为什么程时予会是一副早就忍受不了自己的模样,怎么可以能那么快从他的生活里抽身离开……
后来许江晏看上去好像释怀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独自生活也依然过得很好,生活还算充实,平常喜欢呆在家里,有空也会和朋友们一起约着出去玩,工作忙的时候能忙的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根本没有时间来伤春悲秋。
许江晏有自己的人生,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离不开程时予。
这么多年,他向自己证明了,即使没有程时予,他依然能过得很好。
对,过得很好……除了失眠有点严重,其他也没什么。
他好像把程时予淡忘了,如果不是一点开联系人列表,看到置顶的程时予的名字,许江晏几乎都要忘了自己生命中出现过这个人。
手指在这个名字上方悬停了几秒,最后还是点了下去。
许江晏时隔五年给程时予打了个电话,他以为程时予到了国外后就会换电话号码,没想到他没有。
电话能打通就是没人接。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此刻他才突然真正意识到,原来程时予真的不在了。
意识到这一点,许江晏的心陡然塌陷了一块,他缓慢地眨了下有些干涩的眼睛,动作卡带成老式的放映机。
嗡嗡的耳鸣声愈来愈大,似乎是大脑颤抖的声音,外界的各种嘈杂的声响传进他的耳朵里有点模糊,就像是隔了一层水幕。
挂断电话后,许江晏坐着缓了很久,旁边的同事见他脸色实在难看便问了他一下,你怎么了?
他的脸色有点白,面对同事的询问,只是摇摇头说没事。
短短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就结束了,他要继续开始工作,许江晏关掉手机放在一边,努力让自己暂时不去想那件事情,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
过去五年了,许江晏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未放下。
当程时予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许江晏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这些年竟然从未忘记,有关程时予的一切回忆都被他锁在了一间带锁的房间里。
而那条短信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扇已经上锁很久的门,破门而出的回忆像是无法控制的洪水,几乎要将他溺死其中。
自从看到那条短信,许江晏就一直浑浑噩噩的,像是丢了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那些工作,又是怎么回家的。
只知道在倒在床上的那一刻,许江晏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了,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还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成这样。
许江晏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他真正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仔细算算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其中好多次都是因为同一个人而哭。
这一次同样是为那个人,可这次与那几次又不太一样。他哭得肝肠寸断,声音凄厉,那个事实就像一把大火,似是要把他的灵魂烧个干净,徒留一片死灰。
许江晏的哭声渐渐沙哑,到后来哭到干呕,似是要呕出一切,将那些美好的回忆都给吐出来。
可他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那回忆扎根在他的灵魂深处,慢慢沉寂在他心里。
许江晏今天一整天精神都绷得太紧了,大哭一场后,他已经筋疲力尽,哭着睡了过去。
这一晚,许江晏久违地做了个梦,梦的主角全是他和程时予。
那些梦都太美好了,好到他不愿醒来。
梦醒后,他想去回忆,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就像梦中的那个人,就如梦中泡影,一碰就会碎,一醒来就看不见了。
许江晏有些怅然若失。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来,许江晏拿过来看了眼来电人,是程桐打来的,他接起电话。
没等许江晏先开口,那头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显然是刚哭过。
“晏哥哥……”
许江晏轻轻“嗯”了一声,他根本开不了口说话,昨晚撕心裂肺地大哭了一场,嗓子已经哑了个彻底,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来。
程桐沉默了很久,听筒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她一直不说话,许江晏也没去催,只是静静地等她开口。
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哭泣声,压抑着汹涌的悲伤。
许江晏安静地听着程桐的哭泣声,他的眼泪已经风干了,重新恢复到原来冷静的模样,他没说什么安慰的话,那样没有意义,因为那些话并不能真正缓解她的悲伤。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应该是程桐在擦眼泪,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她的语气带着迟疑,问:“晏哥哥,我哥的葬礼定在7月20日,你会来吗?”
怎么可能会不去呢?那个人参与了他前半生,从刚出生开始,他们已经认识整整三十七年了。
程时予。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却意外在八岁那年分离,而后又在十三岁重逢,既是青梅又是天降,好似话本中的两小无猜。
此后两人一直形影不离,无论一方去哪,另一方都紧紧跟随,他们的根像是被捆在了一起共同扎根在这片土地上,骨头化作花盆,心血浇灌出的鲜花开遍了山野。
他们做了三十多年的朋友,一路走来彼此扶持,许江晏以前还幻想过,等老了以后就一起住养老院,在那里也可以彼此照顾。
他笑着对程时予说:“阿予,等我们老了,我们就去住养老院。”
对了,当时程时予的反应是什么来着,好像是轻笑一下,然后说了一声“好”。
他看见程时予在温柔地对他笑,眼睛明亮,自己也忍不住开心起来,他说:“那就说定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许江晏还一直记得程时予那个笑容,温暖和煦,不像夏日的风那样热烈,也不似秋天的风那样萧瑟,更不是冬天的风那样寒冷,倒像春天的风,温暖而又明亮。
说定了哦……
你明明答应了的。
程时予,你失约了。
“我会去的。”
得到这个回答,程桐显然是松了口气,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许江晏把手机扔到一边,往后一倒又躺回床上,此刻他什么都没想,放空大脑,盯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几分钟后,许江晏起床穿衣服洗漱一气呵成,出门随便买了东西在上班路上吃。
坐地铁通勤真的很难熬,地铁人超级多,人挤人,混乱的人群中不知道谁踩了他一脚,许江晏感到脚背一阵刺痛。
叮咚一声,地铁到了一站,有人准备下车,刚站起来,许江晏瞄准那个位置正打算走过去,却没来得及,再一看已经有人坐上那个位置了。
许江晏把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他站在原地没动,这样的场景让他突然想起来,以前好像也是这样。
没位子的时候,程时予总会认真看一圈坐着的人,一旦发现有人准备站起来,便快步走过去,等那人离开位子,就坐上那个位置,然后把许江晏叫过来,起身把位子让给他坐。
许江晏没同意,程时予坚持,他说:“我工作的时候坐太久了,现在站一会,你去坐吧。”
许江晏还是没动,程时予站起身,直接把人拉过来坐下,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把人按在座位上。
见他如此坚持,许江晏便没有再推辞,乖乖被他拉下来坐好,细细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
程时予没有搭太久,手移开他的肩膀,转而去抓一旁的栏杆,整个人靠着旁边的挡板,站在许江晏旁边。
许江晏仰头看他,程时予朝他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程时予是骗他的,不过是想让他安心坐着而已,许江晏心里都清楚,他只是不说而已。
因为他喜欢被程时予这样差别对待,每每感受到隐藏在他动作下的体贴,许江晏都会很欢喜,就像个得到梦寐以求的糖的小朋友。
他们工作的地方在这条地铁线的倒数第三站,距他们家有二十站,要花整整两个小时才能到家。
时间有点长,许江晏坐了一段时间就想让给程时予,但程时予摆了摆手拒绝,他又瞄了个位子,还是一样地快速抢到了。
程时予朝他眨了下眼,那模样有点可爱,许江晏笑了,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
两人每次下班一起回家,几乎都是这样抢座位的,如果程时予抢到了座位,就总会叫许江晏过去坐,而要是许江晏抢到了,也会叫他去坐。
回忆一晃而过,许江晏愣了一瞬,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
现在没有人会给他抢座位了,也没有人会站在他身边低垂着眼看他,低头朝他微笑了。
许江晏低下头,抿了抿唇,这一路上他没有再去抢位子,而是硬生生站了两个小时到公司。
今天阳光明媚,是一个好天气。
许江晏却提不起劲来,他如往常一般进入公司工作,待在工位上忙了一天。
到了下班时间,同事都纷纷整理东西,准备回家,只有他,还在工位上,屁股都没动弹一下。
同事们和他说明天见,许江晏回了一句明天见,仍是没动,他留在工位上继续工作,手上还有一些报表没写完,他打算把这些报表写完再回去。
气氛太过安静,偌大的公司只有许江晏一个人噼里啪啦打键盘的声音。
等做完一切,时间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了。
许江晏关掉了电脑,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周围没有一个人,公司安静得就像寂静岭,突然的声音显得格外大。
许江晏拿手机看了眼,他突然顿住了。
屏幕上的生日闹铃让他沉默了很久。
7月19日,阿予,生日快乐。
许江晏看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很久,久到闹钟都歇了下去。
等闹钟再次响起的时候,许江晏才回神连忙按掉了闹钟,沉默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把东西整理完,许江晏离开公司,天色漆黑,今天估计是个阴天,云遮住了天空,星星隐藏在层叠的云朵后面,一切都是漆黑的,只有路边的路灯还亮着光。
最后一班地铁在十一点半就已经出发了,也就是说现在没有地铁可坐,当然也没有公交可坐,那么就只有打车这一个选项了。
许江晏用手机叫了个的士车,他跺了跺脚,然后又去揉搓腰背,长时间坐着,他的腰有点疼。
说起来,腰痛也是老毛病了。
以前他坐着就总腰痛,坐的时间一长还会酸麻胀痛,许江晏疼得龇牙咧嘴。
动静搞得这么大,程时予自然瞧见了,他让许江晏趴到床上去,转而去医药箱里拿了一瓶药酒,倒在手上,两只手搓了搓,满手都是药,接着就去按压许江晏腰部两侧,力度很大,揉捏到肌肉发麻和发热。
痛过之后,许江晏感觉通体舒畅,腰也不那么痛了。
程时予又默默揉了好一会,许江晏都要舒服得要睡过去了,他才停手,把许江晏喊醒让他等会儿洗个澡再睡,自己则往洗手间走。
许江晏看着他走进卫生间,听着响起的水声,他知道程时予应该是去洗手了。
等程时予出来,许江晏才进去洗了个澡,洗完澡就躺到床上去,余光瞄到程时予也进去洗澡了,他才慢慢闭上眼,听着卫生间传来舒缓的水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醒来,许江晏的腰已经不痛了。
程时予会一点土方子,效果挺好的,每次腰痛都是他用药酒给许江晏按压来缓解的。
“嘀——”
喇叭声在许江晏耳边炸响,把他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许江晏赶紧打开门坐了进去,关上门后头靠着窗户,看着外面五光十色的灯光,意识有些模糊,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了过去的美好时光,眼角滑过一道光,最后落入鬓角,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梦里真的很温柔,因为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