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拼图 第8章 葡萄味的

我妈问过我很多遍，高考完想要干嘛。

几年前的我说，当天去染头发，打一晚上游戏再睡到自然醒。

高考前的我说，到处逛，表白，第二天就出去玩。

傍晚。

夏季的天气比我见过最能闹事的小孩变脸还快，说翻就翻。

刚刚下了一场下雨，外面还有些湿。

高考结束后几个小时，我一直坐在房间窗户旁，全身脱力般。

身心都感受到倦意，却没休息的意思。

于栩庚发来消息。

【。：我到家了。】

【姜饼人：要不要出来走走

姜饼人：猫猫探头.jpg】

鬼使神差地，我把一瞬息的想法落实，一连贯发送出去。

于栩庚回复的速度非常快，在我完全明白自己的目的前。

【。：来我家楼下等我】

于栩庚家离我家只两三个路口，但是我俩平时都住宿，时不时才请假走读，少有一起上下学的机会。

我和我妈说出去走走，然后抓了一件白色的薄外套出门，两三分钟就到了于栩庚家。

他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看上去应该是刚洗了头，走近些，确实能闻到洗发水的味道。

我们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却又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仿佛本该如此似的，沉默地走在灿黄灯光照着的红色砖路上。

沿着路，很快我们走到一处寂静无人的公园。

公园沿河，雨后有些蚊虫，傍晚正是蚊虫叮人不宜察觉的时候，河边仅有我们两人。

我在供休息的石头上坐下，身边有一棵柳，被风吹动着枝条荡漾。

于栩庚也在我旁边坐下。

河面被风吹得波动，闪着对岸投下的一星半点微光。

“好安静。”，我轻声说，不是说给我或他，更像是说给一个无知踪迹的东西。

柳枝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来回应，于栩庚也转过脸专注地看我，以此回应。

任何一声清脆细小的声响，都仿佛自然给予的回应，和湿润的空气一起抚过我。

于栩庚此刻离我很近，如果我想，我可以躺下，然后拉着他一起数星星。

可惜我们在城市，城市角落的河畔公园，天空迷朦，不见碎星的踪影。

于是我便有了向他告白，和他一起看星星的想法。

“高考前几天，我都告诉我妈了。”，我随即便看见于栩庚因为不赞成而轻微蹙起眉毛，“我告诉她，我喜欢我同桌。”

不给他机会，我又接着说，“于栩庚，我马上就上大学了。”

我给自己挑了个位置，使我能够仰着头看他，“你记得吗。”

……

于栩庚抿着嘴，垂下眸子看我，眼眸像是一汪静水，深处是有些隐晦的光。

然后他低下头吻在我唇上，浅尝辄止。

“亲到了。”，他说。

于栩庚依旧表现得很平静，但他不算整齐的呼吸出卖了他那张冰山一样冷的脸。

“你要不…要来我家…？”，我额头抵住他的肩，贴着他，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

回到家，我妈正在坐在客厅地毯上追剧，身边搁着五颜六色的零食。

看见我带人回来，她从容地拣了几袋热量高的膨化食品，用没有沾上调料粉的几根手指拿出来，放到那一堆零食外面。

她专注地看着剧中俩罪犯被抓，用温柔充满慈爱的声音对于栩庚说话，“让姜致带你上楼玩吧，我就不陪你俩了昂，等会我给你们盛点粥放门口。”

我把他带到我的房间，点亮我床头的台灯，把房间里的矮沙发给他坐，自己坐在他左边，准备开始屈膝长谈。

“我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我呢？半年前，你把我从家里拉出来，告诉我想和我做最好的朋友，但此前我们不过泛泛，哪来的喜欢之说？”，我明白最好的做法是等待，等待某一天他主动告诉我原因，可是没有准确时间的等待太过漫长，我不是有如此耐心的人，不能学捕蝇草安静地等待猎物入网，于是我问他。

于栩庚偏着头听完我的问题，回答的语调竟隐约有些雀跃，“姜致，你知道你与众不同，因为你可以看见未来。”，他看着我，或许是我呆滞的样子有些好玩，他笑了一声，然后又板正语气，“高二刚分班没多久，你想看见我的未来，你知道为什么你看不见吗？”

他把我的手捞起来，搁在他手心，从头给我解释，“我们的一生属于四维空间，类似于一条隧道，而我们看到的瞬息就属于这个空间中的切片。”

他从我妈给的零食里挑了一罐糖，给我演示，“切片这一点你懂吗，这一罐糖是三维空间的产物，而二维空间只能看见他的切片，如果物体动了，看见的切片内容就不同。”

于栩庚把糖罐拆开递给我，遮蔽月的云散了，月光透过窗，把银白色洒在床上、地毯上，也照在我们两个脸上，“正常人是无法从三维世界跳到四维世界的，但你与众不同，你可以跳跃地看见其他切片。但世界不允许你卡太大的bug，所以你只能在隧道外凿一个口，看见对应的切片，这个口很快便愈合，于是被暂时排出空间的你又被送回你对应的、运行着的切片内。”

我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听他继续说，“除了你认为和你很熟的人，其他人被你‘预言’的时候都会有短暂的不适感，一般并不算长，但如果被‘预言’方抵抗这不适感，你获取他未来的举动就不会成功。”

他笑着，“姜致，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

“后来呢，我关注你的时间越来越多。从某一天，某个无名的‘切片’，我开始喜欢你。”，他站起来，把沙发收到角落，盘着腿坐在我对面，靠着床架。

那我要给这个切片命名，叫“请帖”，我想。像是冥冥之中予我们交集的伊始，而这一刻，便是赐给我们未来美好的请帖。

我爬过去，跪坐在他腿上，紧紧拥着他。

我们两人身上的气味似是融在一起，我仰头，和于栩庚接吻。

“葡萄味的。”，他在我耳边说。

我仰头笑，迷迷糊糊的趴在他身上，问他明天还去不去爬山。

没听清他怎么回答我的，月亮冲着我的脸，有些晃眼。忘记拉窗帘了，我想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