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林木 第5章 第五章

郁荷默不作声点开信息，看见那条【想好愿望了吗？】点了关闭。

她面色如常，脑子里闪过了好多画面。

说起来从上次沉痛的经历中走出来，多亏了白小姐的帮助。安排了很多帮手帮助他们了解规则，给予他们适应新世界的诸多便利。

首次见面也是，有时郁荷想不通为什么在数万人中偏偏挑中了自己。再来一次，她自己也很难有这个信心会被选中。

她耐不住奇怪问过白小姐这个问题。做事力臻完美的白小姐却平淡地和她讲：“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漫长的时间长河里最特殊的、最不应该被忽略的一个。”

郁荷不认为自己能够拥有“最特殊”这份殊荣。放在原来的地球，她也不过是众生海海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哪怕后面患上当时的医疗技术无法治愈的疾病，她义无反顾参加解冻计划来到现在，也在这批幸存者里毫不起眼。仅仅是在她之前患有和她相同病症的人退出，团队为了特殊样本才会被选中。

白小姐恰恰说对了一点——郁荷时常在被忽略中前进，像是被广阔世界无声地遗留在原地的那个孤单。

未来里每个人都会参照机器计算好的命运轨迹去行动，以求顺遂走过人生旅途。智慧金属的广泛运用使得人体各种依赖杂症得以排解。

可惜得出的最佳路线，也分好坏。就像数亿棵树里找不出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不可能人人喜欢。

跳出宇宙也不存在永远的幸福。

郁荷又点进信息回复她：【抱歉白小姐，我还需要点时间思考。】

白小姐的回复显得相当理解她：【我等你，不用着急。】

卡卡米留意到郁荷不知道在和谁发信息，快走了两步。顺便带走了扫地机器人，给予郁荷独立的空间。

尤片刻不歇出声讨伐：“上次就是丝毫不顾的建议重新更改了制度。听说她还想更改星期日研究所的工作时长，巴不得学习地球时期让大家都变得和她一样，一天打十二个小时工。怎会有如此冷酷无情的人，无法想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温柔起来。”

郁荷想，是有的。

她还记得刚刚和白小姐认识的样子。那时的白小姐还未展现出现在这般铁血手腕。挂了个副委员的名头，人人都知道她是前委员的女儿。暗地里不知道惹了多少咒骂。

郁荷本来也以为她性情古怪难以相处。和白小姐首次见面时，郁荷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推开门惊异地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唯有一束像刚摘下来不久还带着露珠的鲜花和卡片提醒她没走错地。

可白小姐的不接待仍旧让郁荷的心空了一块。

后来…

“你安排好了？”卡卡米不留痕迹走到尤旁边，以极小的音量询问。

“我是谁？当然的事情喽，”尤对卡卡米眨眨眼，看向郁荷时，眼里充满了势在必得，“我花了大代价找了“钥匙”。这次一定要把她拉到我们这一边。”

讲完后，她笑容明艳朝郁荷喊：“郁荷！和谁发消息呢？快来我这里看看，这棵树长得真奇怪诶。”

“这边。”

郁荷从回忆里拔出脚。

她难得主动讨要信息：“关于白小姐的一些消息，你们还知不知道其他的？”

卡卡米眯眼，警觉起来：“你是落地党？我们只是嘴上吐槽，平常不涉及政策。”

郁荷似乎对她的话感到诧异，微皱眉头摇了摇头：“我在原来的地方很少关心这些。”

她丝毫不避讳自己过去的经历，正色道：“解冻之后的生计问题，白小姐帮了我们很多。我非常感激她。要不是她，我可能也来不了这里。”

卡卡米回忆了一下。她看过郁荷的资料。机械回收厂好像就是在政府的控股之下。

出了重大事故，领导前来慰问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奇怪。

卡卡米确定她没说谎，才边说边移动：“大家都知道她出生便患有极为严重的基因病，相貌不堪，难以纠正。以保护为由，到现在都没有暴露过一张图片。”

“人们对于从未在公众前露脸过的关系户上台极为不满。再加上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以铁血手腕强行镇压一个星球的暴乱。九年前，引发过一场巨大的骚动。反抗者被她永逐出境，之后就很少人跟她说不了。”

“再后面，八年前她改进了命运轨迹的算法，也算是直接垄断了话语权。把整个星际拉强行进“白”年代。单论功绩，她的治理下也能称得上一句不错，远超前几任话语人。”

“但是，”卡卡米话锋一转，她压低声音，“听说她大幅度地动用了政府的暗力量，专门清扫对她政策不利之人。所以那些“方法”能尽快落实下去。但用这种方式，总是会引起一些不欢迎的声音。”

或许也知道自己讲的太压抑了，卡卡米的语调欢快了些：“虽然大家在某些方面痛斥她。但她也不至于将那些说话的人全部解决掉，我们还是安全的。其实我也知道，各个地方包括研究所内也存在她的眼睛和耳朵。”

“对她的不满也就嘴上说说啦，”尤在前面举起一只手，正经道，“但是她人要是站在我面前，我肯定对她只剩下钦佩和敬意。”

“我也是，”卡卡米也说，“大家对她不满意其实是有一点原因的。她向来靠自己做出了决定，过于一意孤行。虽然后面事实总会证明她的决策无错。但你知道的，这样的行为…和独裁没什么两样。”

郁荷想，确实，她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主意。

但凡和她有过交集都会明白。

她就是理智的化身。

她及正确。

尤拉住郁荷的胳膊，满不在乎道：“别说这个了。老白几年也不见得来一次。快过来快过来。郁荷，你之前应该没看过那些吧。”

她们用电梯穿过一条通道，到达尤一定要让郁荷去的地方。

电梯上升中，尤喋喋不休：“你昨天只参观了生产区，应该没来过这里。唉，昨天要是我带你参观就好了。我们可以去一些好玩的地方。研究所确实大得离谱，说不定三天三夜都走不完。”

电梯到了，尤宛如风跑在她们前头。她兴奋地指给郁荷看：“你快看，看那。这可是工厂里最大的一棵树，是不是很震撼？”

郁荷几乎要贴到了玻璃上。高耸的树冠以一种包围的姿态在玻璃的另一头供她们仰望。

真实而又熟悉的模样倒映在郁荷眼里。

尤洋洋得意：“这可是使用几千年之前古老的树木的种子，经历过千万道程序挑选整合，用尽各种方法复制出来的…”

“好像。”郁荷喃喃道。

卡卡米拉了下尤的袖子。尤的话戛然而止。她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忘记了郁荷是从几千年之前过来的冷冻人。

这棵树木对她来说不过是以前常见不过的场景。

而且到这里郁荷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对——这么久没说别的话，该不会又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了吧？

不要啊。

“尤。”头顶蒙上一片绿影的郁荷望着树，忽然开口。

尤紧拽双拳，紧张地差点喊到。

郁荷转过头来，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我好喜欢这里。”

“…！！！”

“在我原来那里树长这么大，至少需要百年时光。来到这里之后我只在网络上看过。之前工作的地方都没有，现实里根本接触不到。好久没看到了，真有些怀念啊。”郁荷回过头。

她不由把手贴在玻璃上，仿佛她在触碰叶子。

尤驱散了心底的不安。郁荷不是柔软到需要他人去可怜的菟丝子。走到今天这一步，机械厂出生的郁荷有一种惊人的魄力，没那么脆弱。

她像一棵树，能够扛住狂风和暴雨的压迫，仍然坚韧不拔。

尤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摸懂了她：“我还没见过机械回收场呢。那边好像挺…匪夷所思的？”

她想到，郁荷上一个工作地点不久之前终结，死伤惨重。

正在拍摄树的照片的郁荷想了想，说：“如果你讲某些事情的话，那确实。”

话题又要往不好的方向偏。卡卡米当机立断用手肘顶了下尤，提醒她：“你不是准备了另外一个惊喜。”

“对对对，”尤的嗓音好像要尖叫，“郁荷，我差点忘了。我们给你准备了更快乐的事！”

***

郁荷推开自己卧室的门后，愣住了，

她下意识看向卡卡米和尤，发现卡卡米人偶一般精致的脸上，嘴角起了个奇怪的弧度。

郁荷再一看，卡卡米嘴角那点怪异已经撇去了。

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卡卡米甚是温柔：“喜欢吗？”

“…这个型号我记得早就停产了。”灯只开了左边一盏。郁荷脸陷入阴影，卡卡米和尤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听出了她的话里有多不可置信。

算送到点子上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尤快乐地如同只扑腾的小鸟：“我们可是星期日研究所，能够复制出制造过的所有东西。”

她飞了过去，将机器人托举到胸前好让郁荷瞧个仔细。

尤旋身走进郁荷，好教她知道自己没看错，她手上的这款机器人和陪伴郁荷走过最困难时光的机器人如出一辙。连当时小小的瑕疵也复刻了出来。

尤眼里是真实的高兴：“呜呼，郁荷。欢迎来到星期日研究所。我们的宗旨是筑造美梦。”

“感谢加入我们！”

万、能、钥、匙、也能被口掉…口口文学果然名不虚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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