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林木 第13章 第十三章

多年的工作经验已然让郁荷明白，不是自己做的事情千万不能承认。否则在别人心里留下怀疑的种子，日后便有数不完的大锅扣下来。

“既然你说是我在A区动的手，那么请你拿出相关的证据。”郁荷冷静自持，一句话跳出自证陷阱。

世世还想狡辩：“整个工厂就没有几个地球来的。”

面对无中生有的质疑，郁荷毫不客气：“那你就是承认你没证据了？你说我破坏，那我还说你经常在A区工作，更有可能动手脚呢。”

世世被她的话堵住了，嘴唇蠕动说不出话。他没想到看上去好欺负的郁荷有这样的一面。

郁荷不想和他废话，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剩下的事直接冷处理。她不太清楚世世专门来C区挑衅自己的原因，但那肯定不是出于好心。

但117…

117作为全C区的被崇拜对象，贴合公众意识，干的政策和举措也极具有说服力。

像这种开小灶规避风险的行为，是为了帮助自己的新员工还是拉近距离？

郁荷待了几天，也有点清楚。相应尺度下，117的C区的规则总是宽松的。这也就意味着117有相当多的拥簇。大家笃信在她的带领下能够比其他地区生活的更好，所以这里人员流动也相对较少。

117每天都尽心尽力为大家服务，一点小小的纠纷也询问详细从未误判，在外也十分维护自己的员工。

为了爱戴吗？

也不能这么想，可能她本来就工作认真。

可是为自己做的这些完全没有必要，在某些程度上有点超纲了。

117到底在想什么呢？

还是说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

自己身上自己也不知道的信息？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郁荷揉了揉太阳穴打开通讯器。

尤突突两个小猫表情包过来。撒娇卖萌说自己还要一定时间。她担心郁荷会觉得时间太久。给了郁荷星期日研究所中她觉得好玩的地址坐标。她说那里是个相当不错的放松地点，郁荷一定会喜欢。

看她如此兴致盎然，郁荷就没和她说自己刚才遇到的事情。

郁荷盯了地图两秒决定打开导航。路上，她买了瓶水。说是一“瓶”其实也不太恰当。水杯装在可食用的立方体里，连包装都可以咀嚼。

郁荷咬上一口，任凭水也湿润她的嘴唇，体会回味甘甜。补充完水分，她独自一人前往尤推荐的地方。

路程不远，郁荷来到了导航终点。

那是由一颗颗树构成的几何迷宫，树墙足足有三米之高。全新屏幕有着从上往下俯瞰的图片。细密的锯齿图案交错复杂，神秘雕塑安布其中。

黄金比例的旋转构成一张迷惑性的网。乍一看，眼前会出现另外一幅图案的幻觉。对着地图，郁荷也没能把握自己可以走出正确路线。

长长的设计介绍的最下面，有设计者X和迷宫的名字《仙境》。

郁荷勾选了单人模式，耳畔的声音如潮水般退去。

草地茎叶细嫩，踩上去极软。郁荷沿着入口走了一段明白外边图上那些特殊的黑影是什么了——藤蔓缠绕制作的神话人物雕塑。

时间有多，郁荷细细观察着那些雕塑。有可触碰的提醒的，也亲自感受一番。以她以前过去的记忆来看，其中大部分可能是什么经过修改的神话典故，也有一些是新世界的衍生品。

总而言之，这种类型的创作绕不开过去的影响。

耸入云端的蘑菇、张着大嘴张牙舞爪的怪兽、史诗级别的神话故事后面…构成精彩的魔幻世界。加上越往里入，也跟着循序渐进的背景音乐一点一点调动着人的情绪。

走错路时，也会有不同音乐的响起，默默提醒。树叶的沙沙声、走过草地的籁籁、搭配轻缓的音乐。和谐之声在此间流淌。

好像什么材料都能被造物主用来制作，一笔定万生。钢铁之物也在所难免。

郁荷点了介绍词，跳出来的竟然是117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那道声音慵懒而倦怠：“设计者模拟风的动态，以钢铁弯折构建轻盈。蒲公英和不知名花朵的花瓣向上飞翔，飞向不羁的自由。她看见的是一道光，新世界的亮光。越过山头，再沉重的翅膀也能扇动。”

郁荷看了那个创作一会儿，拿起设备拍下了它的模样，拖进专门的相册里。

有着这个先例，郁荷一反常态。她本来是不怎么倾听介绍词，接下来的一段路连连试了好几个介绍词。但里面都没有117的声音。

她不得不承认，好像只有那个钢铁造物是个例外。郁荷点开相册里钢铁造物的图片，看不出有其他的特别之处。

因为喜欢？

郁荷关掉了图片。

迷宫的道路时而宽敞，时而狭窄。不时还会有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幽森小径。

介绍显示里面大部分树木都携带着红豆杉的基因。红豆杉是郁荷非常熟悉的树，在遥远的过去被人们长久以来认为只存在毒性，纷纷厌恶。发现了其药用功能后，许多人用它来治疗癌症、祈求好运。

观赏的那些可以利用机械运转的景观。磨磨蹭蹭的好一会儿。郁荷才登上中间的石塔。塔顶上的樱花树树冠大开，美如画。

挑战带来的迷人震撼，在这一刻给她带来了无上享受。

地球西方世界艺术文化贯通整座迷宫。不少树木以花朵点缀，添上一分色彩。

郁荷俯视丰饶的土地。想着的却不是这里的美景多么靓丽，而是等一下自己要怎么出去。

走过来都花了这么久…要是出去还在绕圈子…

郁荷暗叹，自己果然变了。

进来不易，出去更不容易。郁荷老老实实打开了智能，跟着导航走。

真的是这里吗？

郁荷抬头望着树墙有些迟疑。

她抬手触碰看上去厚重的树墙，缓缓用力。手指竟然真的穿了过去。

“……太有巧思了。”

不用认真找路线就是好。郁荷偶尔也想偷点小懒。沿着这条直线捷径，她快速离开了迷宫。

询问了尤的进度，得到了还有一定时间的答案后。郁荷决定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路上郁荷听见了一些人的聊天：“蓄意破坏的人还没被抓到。”

“犯下这么大的罪行，什么监控之类的东西都没查到？这次解决也太慢了吧。”

“A区旧人类那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听说今天被无端诬陷了好几个旧人类，每个人都被叫过去问话。还有之前C区去那里玩的的人都被要求过去。117不让，做了点证明化解了误会。”

“有117在就是心安啊。有时候想，幸好在她手下。也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抓到，应该也快了吧。上次我记得几个小时就知道是谁了。”

“那确实，但这次这么慢。要我说，那个人肯定和A区的设计者有些仇恨。要不然为什么A区刚刚爆炸，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很有可能唉，听说已经查到她的踪迹了。但是到现在都没有被捕的消息，要不然就是隐藏隐瞒下来了。背后肯定有人在偷偷给她提供帮助……”

郁荷与他们往不同的方向去，能听见的声音也慢慢弱下来。

到现在还没有抓到吗？

她想到了世世的质问。郁荷这次心里泛起了一丝奇怪的情绪，总觉得接下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唉。

*

郁荷打开门，一声微弱的“我爱你。”从黑暗的房间里跳出来。

郁荷的动作顿了顿，进入了房间。关上门时，上了锁。

人工智能察觉到她的到来开了灯。郁荷往里慢行两步。房间内的女人坐在地上，依靠着墙壁，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她如同经历过一场劫难，衣裳散乱，变得麻木非常。暖色灯光照射着，她眼也未抬。手指一按，那个原本已经被郁荷拆掉的小机器人又发出一声悦耳的：“我爱你。”

女人维持着这个姿势。朦胧的灯光往她脸上蒙上一层细沙。这位不请自入的来访者有一张绝对不会认错的脸。

——那是！

上次看见的和世世吵架的女人。

郁荷没有丝毫的惊讶。到自己房间的门前时，她心里就有了隐隐约约的预感。

“出去。”郁荷不敢离她太近，怕她狗急跳墙伤害到自己。

郁荷碰着手腕上的通讯器，威胁她：“要不然，我就叫人了。”

女人叹了一口气，再也控制不住哭泣：“主引导我来到这，我不敢睡觉。梦里的湖泊上飘着手指，我看见了那一根根人了的肋条。”

她用略显冷淡的语气说了出来：“那里的树不会变色，真令人振奋。”

她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我不认识你。我问过了，你是谁呢？”她紧紧抱着机器人就像抱着自己的全世界。

郁荷想起来，新世界的冷冻人不止有郁荷这一批人，部分在运输前往新世界前被遗失、包装的胶囊损坏、来到世界后死亡。

剩下的那一小撮人要么努力融入，要么漂泊无依。

“你是——”郁荷开口。

女人木然道：“一片树林里分出了两条路——我选择人迹稀少的那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一片树林里分出了两条路——我选择人迹稀少的那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选择罗伯特的《未选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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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