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再次换位的日子即将来临,姚班长站到讲台上,正准备开启仪式,却又有了不同的声音。
“换得那么频繁,麻烦啊!”关之铭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对着台上的姚班长说。
“哟,看来这小子对现在的位置很满意嘛!”陈逸凡斜靠着背后的墙,腿伸了出来占满了过道,舒服得很。
“别换别换!”海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拼命点头表示同意,对着晓璇做口型。
台下那群喜新厌旧的高中生,在两次摇座位之后,也失去了新鲜感,大家毕竟也和各自的邻居们混熟了,不忍分离。于是,附和者众。
经过民主决议,4班的排座位规则,回归到和其他班一样,为了看黑板的距离和角度的公平性,隔两周整列往左移,再隔两周两行对换。
许嘉讯扭过头看看晓璇的空位置,心里在盘算,他们之间的最近和最远距离。
“那就是说,我们是稳定的同桌关系咯?”晓璇看着台下自己的空位置,冒出了这个想法,自己也有点吃惊。按照以往,她第一反应应该是:“终于和别的班一样了。”
那套精美的签,不再摇位置,仍然很受欢迎。
从受学生欢迎,扩大到受老师欢迎。
“这题,看黑板上这道彩色的问题。谁可以解呢?”商老师敲敲黑板,转身拿起签筒,露出神秘的笑容……不光是商老师,几乎每个老师都爱上了抽签。
每当老师想点名,就从中抽一支“上上签”。
被抽到的同学,头顶幸运的光环起身作答。
每次考试前,也有同学喜欢上去求个签。
据说,摇中了自己的上上签,考试就能达成小目标了。
“啊,摇中了!”严峰欢天喜地,一摇签筒,自己的上上签就掉出来了。
“惨了,天都不帮我考数学啊!”岚岚默默走下讲台。当然,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刷题的。
“噢?没中?嗯,给你多次机会。”在海晴眼里,灵签的机会,是她自己给的。要不中?给三次机会也是可以的,再给十次机会也不是不行……
学会自己哄自己,其实是件挺牛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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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慢,为什么每堂课的下课铃总是令人那么期待,为什么一套套的卷子总是周而复始……
时间过得很快,为什么考试前的晚上总是那么短,为什么每次考试总是匆匆忙忙……
高一少男少女们,有的昂首挺胸,愈加自信地领跑中,有的跟着队伍匀速前进,有的还在拼命追赶,有的已经躺平……
在一次次周考月考中,校历一直按节奏向前翻,时间从来不会迁就任何人。
那一套签和签筒,不经意地,成为了时间的记录者,高一4班独一份的记录者。
经过了无数次求求、摩擦后,签和签筒的颜色已经透出了温润的光泽。
当它们从淡黄渐渐进化成浅褐色,高一下学期已经悄然来临……
姚晓璇果然是天选班长,民主选举的结果还是如老师指定的一样,她还是班长。
许嘉讯也还是以绝对优势当选了数学课代表。
最近许同学的课代表工作难度不小。
就说两位班长吧,陈逸飞从上学期开始,已经摆烂,数学作业从来没有一周交齐过。
令他最诧异的是,姚晓璇竟然也开始缺交作业。
她也不是不做,就是常常留一些窟窿题。
“不会做的,随时来找我噢。”这句话,许嘉讯和晓璇说了好多次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作业做少了,成绩却在稳步提升。数学课代表想不通女神的所作作为。
岚岚说:“姚大班长你没有以前乖了,还学会了偷懒不做作业。”
“我们是高中生了嘛!”晓璇莞尔一笑,心里其实有点窃喜,自己终于学会了一点小坏坏。
“再说了,我可是没少做这位同学布置的作业。”她指指同桌。
同桌此时并没有在位置上,她指的是同桌的空气。
指着空气也指出了“有底气”的感觉。
“切!”岚岚和海晴看着她脸上的张扬,一起露出了鄙夷的眼神,接着又四目相对,一副“你懂我也懂”的样子。
晓璇的“指空气”,激活了海晴大脑颞叶内侧的海马体,唤起了她对“白马王子雏形”的记忆。
“姚大作家,我要催更了!你的爱情大作呢?”
晓璇神秘不语,她已经打了腹稿好多遍啦。下笔?还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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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晨读,轮到晓璇带读。
读完了课本上的古诗,她突发奇想想和大家玩玩接力背古诗。
她拿起签筒准备摇人。
咦,这签筒上,多了新刻的痕迹。
那是一对鸟儿,站在榕树枝头,一只展翅欲飞,一只侧头相望。
不用猜,这自然还是关之铭的杰作。
她向台下望去,他正对着她,得意地歪嘴一笑。
没想到一摇就要中了自己。
当然也是没有难度的,随手拈来。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诗经·邶风》之《静女》,一位温婉娴静,却又懂得欲擒故纵的女子跃然纸上。
晓璇正想抽下一位,关之铭已经站起来了。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果然是“李健年轻版”的声音,带着文雅的书生气,清澈自然,与这首诗的意境是绝配。
课室洒满了晨光。
平日里总让人觉得“什么都无所谓”的关之铭,此时立在课室中央。在光里,他俨然成了长衫飘飘的翩翩少年。
这对同桌的对诗,无论诗语音语调,还是气质外形,都堪称绝配。
这个浪漫的场景,让众人沉浸其中,静默了几秒而无法自拔。
“啪,啪啪!”陈逸凡的掌声把大家从梦中拍醒。
“嘿嘿!”“哇,好配!”同学们开始或掩嘴偷笑,或起哄。
淡定如晓璇,脸颊也微微泛红,囧在了讲台上……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下一位,许嘉讯!”
海晴仗义救场,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迅速转向了豪迈诗风,也回到了抽签正轨。
许嘉讯本来也对这个场面有点不知所措,突然被抽到,反而是一个吐开郁结的好时机了。
他站起来定了定神,声音洪亮地接了下去:“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方老师站在门外,看着这群少男少女,一句接一句,背诵如流。
画面太美好,恍惚间就像一场古时的诗会,才子佳人们,在与古人对话,与自然共鸣。
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婉转。心随诗动,情随声转……
“高高的青山上,萱草花开放……”上课铃宣告了晨读要结束了。
大家都有点意犹未尽,为这次的精彩诗会鼓起掌来。
“你为什么要自己接我的诗?” 晓璇还是想问问同桌。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一个答案,还是纯粹好奇。
“我只会这首,先背为敬。被抽到其他的就糗大了。”关之铭挠了挠头说。
他的答案总是那么清奇,果然没让人失望。这个答案,是给红脸颊最好的降温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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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文州来说,五月中旬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夏天。
今天要开年级集会。同学们成群结伴地涌去报告厅。
此时的校园,是清甜的。
暑气还未成熟,榕树已经浓荫。
成排的白兰树,刚刚褪去了嫩绿新妆,朵朵白兰花已经冒头。
白兰树是个神奇的树种,可以长到三层楼。那么高达挺拔的树,开出来的小白花却只有小拇指般大小,花瓣舒展时,若芊芊玉指,带着甜香。
路上散落着一些掉落的花朵。
“这花虽然已经焦糖色了,还是很好看。”岚岚拾起一朵。她轻摆一个兰花指,恰似白兰花的姿态。如果不是周围熙熙攘攘,估计她都要跳起舞来了。
“我最喜欢它的甜香。小时候,外婆家里常会有一小搓,用一小碟清水养着。”晓璇仰头而望,那些枝头上未开放的花苞更香啊!
“呐,这就是爱而不得。”海晴笑她。
三个如花少女在人群中一番嘻笑,引来了不少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