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肯负春风 第7章 第七章 烬余录（全文）

第七章烬余录（全文）

**壹**

冷宫的孔明灯照亮太医院废墟时，我拾到了半卷《祝由科》。泛黄纸页间夹着朵干枯的优昙花，花蕊里蜷缩着蛊虫尸骸——与谢怀安当年为我种下的情蛊同源。

裴九的商队围住院落，三十六面玄旗绘着南诏星图。他卸去面具，眉间火焰纹与我如出一辙："阿姊，该回家了。"掌心托着的银铃铛，正是母亲画像中佩戴的旧物。

萧翊的软剑就在这时穿透旗面："二十年前南诏灭国，可没有长公主生还的记载。"他剑穗缠着的玉扣，竟与陆明渊茶箱暗锁严丝合合。

**贰**

沈砚的官轿停在残垣外。他掀开轿帘，怀中婴孩发出猫儿般的啼哭，心口金针在月光下泛着蓝芒："苏姑娘可认得这个？"襁褓里滑落半块螭纹玉佩，浸着暗红血渍。

记忆如针挑烛芯。永和七年那个雨夜，我确曾将染血的玉佩塞进死婴襁褓。而今这玉却出现在活孩儿身上，针尾的"宁"字是我亲手所刻。

陆明渊的茶船顺流而至，甲板上跪着郑淑妃的乳母："老奴亲眼所见，淑妃娘娘用狸猫换了苏娘娘的龙胎......"她颤抖着捧出金锁片，刻着南诏文字"迦陵"——我的本名。

萧景珩的龙辇碾碎满地证词。他剑尖挑起婴孩，襁褓中突然爬出金线蛊虫："婉宁，你舍得这孩儿再死一次？"

**叁**

谢怀安的药箱在火中炸开，飞出百张脉案。最旧的那张记录着永和三年冬，南诏圣女脉象："双生胎，阳者带煞，阴者承蛊。"朱砂批注力透纸背——"留阴胎，焚阳胎。"

我腕间玉珏突然灼痛，优昙花中的蛊虫遇血复苏。裴九割破手掌画出血阵："阿姊当年被萧承弈调换，本该是南诏最尊贵的......"

"住口！"萧承弈的九节鞭卷着火油抽来，"你这孽种也配提当年？"鞭风掀开他衣襟，心口赫然是与我相反的莲花烙。

沈砚突然夺过金针刺入自己百会穴："够了！"他撕下人皮面具，露出谢怀安的面容，"当年我用移魂术救你，不是为看今日这般修罗场！"

**肆**

《黄帝外经》在祭火中浮空重组，灵枢篇文字化作金粉落满废墟。我望见母亲在火中起舞，腕间银铃唱着南诏古谣："迦陵频伽，生死无涯......"

萧翊的软剑刺穿萧景珩龙袍："陛下可知，羽林卫昨夜已倒戈？"剑尖挑出虎符，背面刻着北境王徽记——与陆明渊茶船旌旗上的纹样别无二致。

陆明渊推开茶箱，露出底下龙袍："萧承弈许我漕运十州，却不知我要的是......"他突然咳出黑血，袖中滑落半枚玉玺，"当年你父亲苏太医救下的落难皇子，正是在下。"

裴九的商旗裹住失控的蛊虫，他眼角渗出血泪："阿姊，母亲用性命保全的南诏医典，不是让你救这些豺狼！"

**伍**

五更梆子敲响时，我站在冷宫第七棵梅树下。根须掘出的铁盒里，躺着母亲的手札："迦陵，医者渡人难渡己，切记金针三不救。"

转身望去，五个男人站在废墟五个方位。谢怀安握着染血的《灵枢篇》，萧翊的剑抵着萧景珩咽喉，陆明渊的茶船封锁河道，裴九的商旗结成困龙阵，沈砚......或者说顶着谢怀安面容的蛊人，正将金针缓缓刺入心口。

"你们求的，我皆给不了。"我折断金针撒向祭火，"《黄帝外经》最后一章写的明白：大爱无情。"

晨光破晓时，青州城响起药杵声。回春堂废墟上，有女子布衣荆钗，教童子辨认药材。檐下新挂的杏黄帘随风轻晃，帘角缀着五色丝绦——青、玄、月白、黛紫与茶褐，在风里渐渐褪成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