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竟宣言 第6章 注定被海啸淹没的城市6

“城主还真把钟楼烧了啊。”纪虹弩不爽地啧了一声。

身后白禧原建议道：“要现在回去找他算账吗？”

“算了，我一般不跟死人计较。”纪虹弩四处看了看，没见着有在外游荡的玩家，冲他勾了勾手指，说，“去城门外玩玩，顺便找找那个‘诺亚方舟’是不是真的在苍蓝海上。”

“好。”白禧原跟上，用行动表明自己无条件服从他的一切决定。

纪虹弩本来想用四月花的纸页传送，但一来身后跟着个人，二来他还打算顺路找找其他没有去城主府送死的玩家躲哪里去了，所以最后还是靠走的。

“我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些玩家这么会藏？”一直到城门，他们都没有找到任何人的踪影，纪虹弩正准备撕下金乌鸟让它飞到天上去找，手却被白禧原按住。

纪虹弩抬眼看他，“你找到了？”

“你不在的这期间，城主做了一些惹怒所有城民的事，一部分玩家借机鼓动城民与城主对立，想以此找到生路。”白禧原继续说，“另一部分玩家借着这场混乱逃出水月城，去往苍蓝海，不过他们并不知晓海蓝神和苍蓝海的关系，应该单纯只是去找另一条生路。”

原来那个人鱼神叫海蓝神，纪虹弩点点头，“海啸还剩多少时间开始淹城？”

“不到24小时。”

果然，在落神窟里他经历的时间有问题。

虽说水月城是一座岛城，但岛上的林木还是很繁盛的，笔挺高大，遮天蔽日，城门外一条隐隐约约的路穿林而过，向远处一线海边延伸。

“太阳要落下去了。”纪虹弩走出城门，仰头望天，炽烈白日此刻偏向橙色，蒸腾开一片温暖，天色也渐渐染上红晕。

纪虹弩招呼他跟上，“走吧，在海边找不到‘诺亚方舟’，就还是要折返回城里过夜，速度得快点了。”

脚程不算长，路也不难走，纪虹弩警惕着可能会出现的危机，分出部分心神细细复盘着目前的状况。

到目前为止，玩家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方是对峙城主的城区阵营，一方是寻找‘诺亚方舟’的海区阵营，他自己算游走阵营，不编入哪方。

他很明确给出过提示，想在海啸中存活的唯一办法就是【登上‘诺亚方舟’】，这是所有玩家的最终目的，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像城区阵营的玩家必定是认为水月城和城主有抵挡海啸的办法，或是被当下剧情所迷惑，才会选择孤注一掷将筹码压在城主身上。

有脑子，但不多，自作聪明。结局已经不用再多想，他们必死无疑。

这扇门的游戏其实很简单，并不需要挖掘什么信息，也不需要遵循什么规则，只要在这座注定被海啸淹没的城市中活下去就足够了。

通关的关键很简单直白，也因此重头戏一定在最后生存时刻，换句话说，那个所谓的‘诺亚方舟’一定有什么淘汰机制能够保证让所有玩家全部死亡。

“如果我是祂，我一定会在玩家徒劳奔走的绝望时刻，给予他们生的希望……”纪虹弩停住，脚下被无数人深深浅浅踩出的痕迹一直推到远处，凌乱又迫切，一潮潮浪涌上来，将一些痕迹抹平，“然后，在玩家以为绝处逢生的喜悦时刻，把所有幻象狠狠碾碎，让他们带着崩溃与不可置信，彻底消失，变成空白，接着，依旧有人会来。”

白禧原静静聆听着，末了给出十分客观的评价：“我认为你比祂仁慈。”

纪虹弩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踩上这片沙地，沿着交错的脚印一路走到海边，湿重的沙土上平整无暇，与此接壤的白色沙地却大片大片满是凌乱的痕迹，二者泾渭分明。

橘红色落日低悬在海空，红霞漫天，印在海面上，随着波浪涌移碎开，粘合，彼此交融。

海是暗沉的蓝，白浪也被渲染上橙金色的光，数量众多的小黑点在海浪之中沉浮，被涂上霞色，看不分明。

“是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让玩家们心甘情愿走入海水中，然后溺死呢？”纪虹弩眼中印满斑斓色彩，却像是浸在冰潭一般染出冷意，“不像是幻境，我没有感受到这里有残余的空间的波动。也不像是玩家能干出来的事，除了我，没有哪个玩家有这种本事。”

“人鱼神只会在预言的时间行动，现在还没走完72小时，也不可能是祂。”

“所以就只剩下‘诺亚方舟’……”纪虹弩排除完所有选项，将最后一种可能钉死，“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白禧原听着他条理清晰揪出源头，眼神微动，问他：“你生气了吗，为那些玩家的死？”

“没有，只是觉得有意思。”纪虹弩否认，却也不作更多解释，转而问，“‘诺亚方舟’到底是什么？”

“它是去下一扇门的门票。”程礼舟扯住他的手臂，低声警告，“我们不能上去，都说好的，你想反悔？”

让渡甩开他的手，“是，我想反悔，我必须要跟着他去下一扇门。”

“程小哥，你们还在干啥呢！快跟上！马上就到海边了！”前方玩家大部队有人喊他们。

程礼舟扯出笑，挥了挥手应声：“你们先走，我们有点事要处理。”

“哦！那你们快点！”那人说完，快步追上其他人，转头望着树丛间隐约漏出的两个正交涉的身影，有些嘀咕，“这两人的关系好奇怪，说不好吧，又形影不离，谁都插不进去，还总是有着诡异的默契，说好吧，又互相谁也看不顺眼似的，时不时还要躲着吵几句……”

“算了，我操心这些干什么，大佬的事大佬自己解决，我只管自己活命就够了。”他摇摇头，加快速度往前赶。

程礼舟饶是好脾气也被惹出火了，操着脏字骂他：“你他妈发誓发到狗肚子里去了？明知道我们不能跟他有过多接触，你他妈以前天天发情蹿上去恶心人，现在这种情况还改不了你狗屁的恶习？！我真的是脑子被驴踢猪油蒙了心才相信你！白禧原也他妈瞎了眼，李珊琪也他妈瞎了眼，下挽也他妈瞎了眼，我们的计划全他妈是给你织的嫁衣呗！妈的什么狗东西！”

让渡冷着脸看他骂，骂完还愤恨地踢了一脚树，哗啦啦一阵叶落。

“骂够了？出完气，冷静下来了？现在能听我说话了？”让渡此刻奇异地冷静，“我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事关纪虹弩的安危，我不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

程礼舟平复下心情，倚靠着树干，面无表情，“你继续说，我听着。”

让渡倒是笑了，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讥讽，“跟我比，他白禧原就是个什么好东西了吗？欺骗、囚禁、强制、伤害，这些不都是他做过的吗？我们凭什么相信他？”

程礼舟难得认同他一次，无辜地点点头，“这话没错，就我一个是好人。我是理解不了你们变态的思维，但我不会让你乱来。”

“很快你就知道是不是乱来了。”让渡嗤笑一声，推开他向那群玩家追去。

程礼舟嫌弃地拍了拍被他碰到的肩膀，跟上去。

“天色还早，咱们不用急，找不到‘诺亚方舟’也没关系，反正回去的路也知道，费不了多久时间。”费宣高声招呼大家，余光瞥见树林里还有两人也走了过来，顺便又说了一遍，“大家不要着急，顾好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有人问他：“宣哥，‘诺亚方舟’真的是一艘船吗？”

这话给费宣问住了，但面对着一张张求知若渴的脸，他总不好说自己也很想知道。

正在他打算硬着头皮编一编的时候，程礼舟开口替他解了围：“觉得有异样的东西都试试，也许‘诺亚方舟’只是一个象征意义上的称号，不一定真的写实。”

“有道理，就这么着吧。”费宣感激地看了过来，程礼舟回以礼貌一笑。

“纪虹弩现在在什么地方？”程礼舟移开视线，微微侧头，低声询问落后他半步的让渡。

让渡没有故意隐瞒的心思，回看他，神色复杂，“定位不到，可能与我们不在同一个空间。”

“那就算了。”程礼舟说，“反正他肯定会来这里，先应付眼下吧，分开行动。”

来到岸边，望着蔚蓝色无边际的海，程礼舟想起白禧原跟他们说的话。

“不要去苍蓝海，祂会吃人。”

程礼舟停在钟楼外，眼神错开他往钟楼里面看，“他还在上面吗？”

“走了。”白禧原微笑着说。

“告辞。”程礼舟与他并没有话可说，拉着一脸敌意不言不语的让渡离开。

“请记住，你们不能走出这扇门，这是约定。”身后白禧原礼貌的话语传来，不含一丝威胁，却让二人心下一紧。

费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过来，打断了他的出神，“小舟，你是真的很让我觉得厉害，才十八岁就能够冷静应对这些，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多了。”

“你简直是天生的领导者。”费宣笑着如是说。

程礼舟却听出来他恭维话背后藏着的阴暗，也笑了笑，干净又明澈，“宣哥想说什么，直接点吧，不用怕吓到我。”

“我真的没看错你。”费宣似真似假感叹了一句，又凑近些，狡诈的眸子直勾勾盯住他，说：“你有没有想过……成为所有玩家的领导者？成为——一亿四千万玩家的……”

“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