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出了船舱,见谢临正单独同两水匪交战,身姿矫捷有力,甚至隐隐占据上风,全然不见平日温文尔雅读书人的形象。
水匪见出来的只是一介女子,又穿得朴素,只脸蛋娇艳得有些过分,便以为是哪房小妾跑了出来,并未有所防备。
“哈哈,哪里来的美娇娘,等我杀了这些人捉你回去给弟兄们犒劳一番。”那与谢临缠斗的其中一人,故意出声调戏梁景,想激起谢临的愤怒,找出他的破绽。
却见谢临闻言面容平静,连呼吸都未有所变化,只出手更加凌厉几分。
梁景更是半点反应也无,见谢临无需自己帮忙,执起匕首,救下一旁差点被水匪一刀砍下胳膊的人,又转身解决掉旁侧冲上来的水匪。
“梁景,回去!”瞧见一旁藕荷色的身影面对劈来的大刀不仅不闪避,甚至还想用匕首硬抗,谢临心头一慌,拿剑的手有些发抖。
“哎!怎么跑出去了。”谢二允慌忙追出来,梁景已经打斗到敌方深处。“这也太猛了!”他惊叹一声,提了剑加入另一边去了。
有水匪趁梁景被几人缠上,无暇分心,便想从她身后偷袭。
“梁景!”
谢临顾不上身后追上来的水匪,提剑飞奔想要将偷袭之人拦下。
听到谢临的声音,梁景立即转身,匕首横在胸前挡住了水匪的攻击,随即出手更加凌厉,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有了梁景的加入,没多久水匪便都被解决了,还活着的被谢临命人绑了送去知州府,让州府大人依照律法处置。
击退水匪后,谢临命人就近靠岸,换了马车走陆路回京城。虽绕了些,但至少比水路安全。
马车内,谢二允正在为自家公子泡茶。谢临一言不发端坐在位置上,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好生厉害,今日若是没有你,我们说不定要损失好些人。”见了梁景的身手,谢二允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公子虽是读书人,可自幼谢家便为他请了武夫子,公子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武功高强倒是正常。
可梁景一介同绣娘生活的孤女,竟也有如此身手,倒真是有几分本事了,谢二允觉得只有这般女子才配得上他的公子。
“今日之事皆因前来接我而起,当不得大家的夸赞。”
梁景还未从方才的打斗中回过神来,只下意识礼貌回应。等到了谢府,自己得给父母烧点纸钱,告知他们自己今日杀了好些水匪,也算是报仇了。
等回过神来才发觉两人都瞧着自己,梁景一脸茫然,白皙脸上显出些害羞无措的红晕。哎,她真不擅长同顾客以外的男子相处。
此刻的梁景又恢复了平日娇俏少女的模样,仿佛方才果断利落杀匪的另有其人,这般模样转变看得谢二允瞪大双眼。
“谢二允,你出去骑马。”谢临懒得看他这般蠢样子,将他赶出了马车。
马车里只剩下二人,谢临方才换了身雾灰色锦袍,素白手指正捧着一本书卷看,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谢二公子。从拔剑杀敌到沉心读书,不过半日。
许是方才打斗一番气血上来了,梁景盯着谢临的手指,鼻尖隐隐约约嗅到一阵茶香,只觉得心跳加快了些。这世上竟有谢临这般能文能武,又俊秀多金之人!
而且,这般优秀的人竟然是自己未来夫君。
想着林娘子说的话,要让夫君心里头有自己。梁景想,自己方才还是不够勇猛,下次应该第一时间便冲在前头的,断然不能让谢临遇险。
这样,他感念着自己的付出,自然给钱也大方,还差一千两便能在京城开一间绣纺铺子了。
梁景想得投入,并未注意到谢临此刻投来的目光。
“梁景,你方才为何出来?”哪怕有些不悦,谢临出声时却仍旧不急不缓,温润动听。
“啊?为…为何。”梁景方才盯谢临出神,并未反应过来,只呆呆重复他的话。
“明知外头有水匪,为何还要跑出来?”谢临再次出声询问,素白手指轻叩案几。若是谢二允此刻在旁边,定然知晓这是自家公子不悦的表现。
可梁景并未发觉,甚至只以为谢临是单纯疑惑,连忙坐直身子答道:“谢二公子瞧见我今日的身手了吗?以后外出公子带上我,我定然会尽全力护公子周全的。”
梁景想,自己比不得京城世家贵女,家世显赫还熟读诗书,但好在精通绣工能赚钱,身手又还行,配谢临这般家世模样的郎君那是正好。
却不曾想,谢临听闻这番话神色更加不虞,双眼一瞬不瞬盯着梁景,一言不发。
梁景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谢临可能是在生气,以至于方才唤的她大名而非梁姑娘,可又不知自己哪出惹了他。
“是我呆在马车吵到谢二公子看书了吗?我这就去后面的马车。”想着方才谢临为了安静看书将谢二允赶了出去,梁景便以为他同样也是嫌自己在一旁太吵了。
“未曾,不用。”
谢临出声,阻止梁景想要掀开帘子下马车的动作。之后却一言不发,只闭目养神,不再同梁景讲话。
闭上眼,脑海里便闪过冲梁景背后而去的刀。方才梁景义无反顾冲出来时谢临不动容必然是不可能的,可随之而来的竟是自己也没搞清楚的怒火,烧的他心烦气躁,连手中的书也看不下去。
想来,是怕梁景给自己添麻烦吧。自觉想通之后,谢临便不在纠结。却也不知自己前些日子的决定是好棋还是烂棋。
“好棋!”谢府内,两中年男子正在书房对弈,棋盘上黑子隐隐占据上风,
“哈哈,敬文兄谬赞。”沈年拱手谦虚回应,却是笑得开怀,“今日险胜谢兄,倒是难得。”
两人正准备再战一局,却见房门被推开。“大人,是二公子来信。”来人将手中的信递给了谢敬文,又躬身退了出去。
谢敬文并未避开沈年,当即打开信一目十行扫过,“是止戈来信,他过两日便带着梁家姑娘抵京。”止戈是谢临的字,亲近之人都这般称呼他。
“竟比预计时间晚了两日,不知止戈路途可顺利?”沈年同谢敬文是几十年好友,是以对其两个儿子也都亲近,更何况谢临中途还去他家书院读了两年书。
“说是遇上了水匪,但人没事。”
“那就好。只是我不日便要离京,怕是等不及止戈这小子带未婚妻来见我了。”
说着,两人又开了盘棋,那封信被搁在一旁,仿若没打开过。
待两人抵达谢府,已是第二日傍晚。梁景被马车颠簸得难受,面色便有些苍白,想着见谢家人第一面得留些好印象,还偷偷抹了点胭脂在脸上。
但或许是天色将晚,谢府大门并未有人迎接,只两守门人站得笔直。见来了几辆陌生马车,准备拦下盘问。
“大胆,连二少爷的车也敢拦着。”还是谢二允露面呵斥一番,两人这才一脸惶恐躬身开门。
马车直接驶进了谢府,在院中停下。
谢母身边的大丫鬟绿翠正候在一旁,等两人下了马车便面含歉意对梁景解释道,“谢大人前些日子收了二少爷的来信却忘记通知众人了,府中也是才得知小姐今日到,还望见谅。”
“无事的。”梁景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左右她也不想谢家为了她的到来劳神准备什么。
绿翠见梁景虽表示不介意,可脸色有些苍白,便以为她心中难过只是不想表现出来,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同情。
夫人不满意这出身平凡的未来二少夫人,沈小姐上门做客夫人都要去大门亲自接,可梁小姐第一次来竟是连派几个丫鬟迎接也没有。
二公子的来信,大人明明当天晚上就给夫人看了,夫人看完当场便烧了,没任何表示。
这位以后的日子啊,可难着呢。
“父亲母亲现在何处?”谢临知道这件事是母亲故意为之,她一直不满自己的婚事,连带着不满意梁景,哪怕这是谢家恩人之女。
“都在前厅等着了。”绿翠低头轻生回应。不知怎的,二公子虽为人和善,但府中下人却都怕他。
谢夫人流产后一直郁郁寡欢,且知晓自家读书极具天赋的二儿子被谢父擅作主张给定了个镖师家女儿做未婚妻时,生气了好些日子,直道自家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好,只婚事上有些不尽如意。
但谢家人向来重诺,这事是谢家先提出来的,谢临对这未曾反对门婚事,谢夫人这才捏着鼻子认下了,但也磨蹭到今日才两人接回来。
谢家的正厅比梁景想象中还要威严奢华。
谢父端坐主位,面容肃穆,一双鹰目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人的皮囊。谢母则坐在一旁,虽面带微笑,可眼底却藏着一丝审视。
梁景心里一紧,这般严肃的场面十七年来她很少经历,竟是比接了个大单子还紧张。
“梁景见过谢伯父、谢伯母。”
她跪下见礼,姿态恭谨却不甚标准,起身时便瞧见谢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赶路这些日子,可劳累?”谢父开口,声音沉稳。
“谢公子路途颇为照顾小女,并未劳累到。”梁景礼貌轻声回应,谢夫人脸色愈加不好。
“即便如此,这两日也要多加休息。”谢父嘱咐完便端着茶盏不再开口。
谢母虽对这桩婚事诸多不满,但不好当众下梁景脸面,毕竟旁人眼中梁景是谢家恩人之女,未来的二少夫人。便也只不咸不淡嘱咐几句,吩咐丫鬟给了见面礼。
梁景收下后,连忙也将带的见面礼分给众人。
谢父谢母向来感情深厚,除了当年的通房丫鬟柳姨娘外,谢父再无其他妾室。因此谢家关系简单。谢家大哥谢衡和谢临同为谢母的孩子。柳姨娘这么些年只有谢芙一个女儿。
时候不早了,梁景正准备出声告退时,一旁的谢芙把玩着梁景送的香囊,突然嗤笑一声:“沈姐姐前几日来府中,送我的可是《洛神赋》。这香囊便是送给我院中的丫鬟,她们也是瞧不上的”